作者:栖风念
菩提是天生的医者,治愈的本领比攻击性灵力更精纯,探查他的脉息,宁杳心中渐渐生出好几种治疗方案。
正比对哪种方法更好,忽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宁杳转身走向门口,不客气地一手一个,揪出俩抻脖张望的脑袋:“急什么,急什么,一点都沉不住气,有情况我还不跟你们讲吗。”
被拎脖的一老一少,心虚对视一眼。
少的先问:“杳杳,棠姐说的那个人带回来了?”
“嗯。”
“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
宁杳不咸不淡:“你管呢。”
老的胳膊肘给少年一杵,挤进来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宁杳:“明天成亲,入洞房。”
老头不乐意了:“你看,我不就问问,你态度怎么一点都不端正?我是你太师父你怎么连尊师重道的精神都没有?”
宁杳说:“当妻子也不是当孙子呢,那么容易。”
老头吸气:“我看你就是想把我气死。”
宁杳还没说别的,少年打抱不平:“解老头,主要你那问题问得也是强人所难。能理解你着急,棠姐没希望了你就翻脸无情地鞭策杳杳,但杳杳和那个龙族才见面几个时辰啊,杀妻证道,光是按头成亲就行了吗?得人家打心眼里把杳杳看作妻子啊。”
宁杳道:“宁玉竹,难得你这么懂事,正好,那你去帮我办点事。”
宁玉竹歪头向里面看:“都这么晚了你又要干什么,就知道使唤我……哎你别挡着,我看看我未来的二表姐夫长什么样。”
宁杳就挡着:“滚滚滚,反正你也闲着不睡,去药谷里取复生丸和聚魂生骨丹,再准备血骨参青墟草,有多少割多少,还有圣明阁收藏的九阴寒灵芝,松松土,过后要用。”
解中意听得皱眉:“什么严重的伤,怎么连九阴寒灵芝都要用上?此
行不顺利吗?杳杳,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是玄月仙宗不干人事,”宁杳想了想,把发生的事大概说一遍,“长姐这些年多在外游历,与我提过这个莲真夫人,修为平平,最拿手的是制造些风言风语,和她对上的人,绝大多数不是被击败的,而是被她的捕风捉影泼污水大法逼得自尽的。我一想,这也没什么威胁,就没放在心上。”
解中意一言难尽地瞅瞅宁杳,嘴角抽搐两下,转过去看宁玉竹。
宁玉竹脑回路一致:“就是啊,无所谓,反正玄月仙宗同意杳杳把人带回来,慕容莲真不高兴,也得是冲着玄月仙宗去,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宁杳道:“我没等他同意啊,我正和风惊濯说话呢,他伤重晕过去了,我就直接把人带走了。”
解中意问:“你为什么不等那何宗主遣人回复了再说?”
宁杳挺有理:“我等他干嘛?我做事还用他同意?他同意,我就安安生生把人带走,不同意,那就只有撕破脸皮把人带走了,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那还浪费时间在那傻等干嘛?显得卑微。”
解中意想说点什么,但菩提的钝感力让他懒得想:“行吧,你说的也对。”
顿了顿,又道:“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还是早点办正事才好。你会不会撩拨男人?”
宁杳其实不怎么会,又不愿意露怯,淡淡道:“太师父,你还不知道我么,我什么不会啊。”
若非解中意打一辈子光棍,此刻也能看出来点什么,但他也是一张白纸,还挺欣慰:“那就好,棠棠这方面是无师自通,很有天赋,连无情道长都拿得下,只是做的太好了,过犹不及。你们姐妹俩无话不谈,想必她也跟你教了不少,你悟性高,肯定不会差,只是——”
他严肃:“要多吸取她的教训,别再撩出一个恋爱脑。恋爱脑真的,太耽误事了。”
“知道知道。”
解中意对宁杳还是挺有信心:“还好,苍渊龙族是出名的凉薄之族,不轻易动心,比修无情道的沣松仙境更冷酷,是天生的无情者。他应当不会像你那个姐夫那样没出息。”
第3章 你飞升,我飞升,都飞升。……
打发走解中意和宁玉竹,宁杳站在门口,琢磨一会,转身去宁棠的院子。
一进门,宁棠正在收拾行李,与妹妹的出尘脱俗不同,她长相甜美,从眉眼到嘴唇都透着甜丝丝的娇憨。
宁杳上前瞅瞅,自然地帮她一起收拾:“长姐,你这一去,要多久能回来?”
宁棠面前摆了一排瓶瓶罐罐的药,她依次打开看,觉得有用就扔进包袱:“短则千八百年,长则数千年吧,没有办法,你姐夫无情道心毁了,又自绝经脉灵法还恩于师门,现在整个人元气大伤,命悬一线,需去极北之地峰凌潭重铸灵脉根基才可存活。”
宁杳舍不得了:“要这样久啊……”
宁棠道:“他为我落得如此下场,若抛弃他另觅夫婿,再谋飞升,实在有违道义,我狠不下心肠。再说,想起爹爹数千年郁郁寡欢,我也不愿如娘亲一样做个负心人。算了就这样吧。”
“只是杳杳,我们这一走……”宁棠停下手,眼巴巴望着宁杳撒娇,“沣松仙境算是与咱们结下了梁子,少不得会来寻麻烦,长姐可就靠你了。”
宁杳挥挥手:“我有数,别担心,”她扭头看一眼在对面床上气若游丝的苍白男子,“姐夫为你做到如此地步,又被沣松仙境赶出来,他就是我落襄山的人了。我会护好你们两个的,长姐放心去。”
宁棠笑了,捏捏妹妹脸颊上的软肉:“知道你的能耐,这事我还不是特别担心,只是牵挂你这个小呆子,一门心思搞飞升。”
她摇摇头,走到床榻边,看着沉沉昏睡的男子,幽幽叹息:“都说他是千年难遇之才,飞升指日可待,我对他寄予厚望才与他结为夫妇,没想到他最后竟宁愿散尽修为……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我不得不认。杳杳,如此一来,这飞升的重担便落在你肩上了,长姐怎么放心的下?”
宁杳一手托着下巴,等宁棠说完,她问:“长姐,你这是喝了几斤茶啊,好好说话成不成?”
宁棠多愁善感的嘴脸顿收,面无表情一下坐在床边:“那我就直说了。是,咱们菩提族,活着挺好,死了也行,但是杳杳你要知道,如果你能飞升成神长姐会为你骄傲;可是你若能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一生活的快快乐乐,长姐也会为你骄傲的。”
宁杳说:“我就不能先飞升然后再找个男人快乐吗?”
宁棠:“……也行。好吧,果然娘亲的无心神脉你更得真传。行行行,我算是放心了。”
听到无心神脉,宁杳笑笑:“所以长姐,你不要太牵挂我,照顾好自己。”
宁棠嗔她一眼:“杳杳,我知道你已经将那苍渊龙族带回来了,虽然他是咱最大的希望,却也不可太过执念生了心魔。毕竟苍龙天生凉薄无情,令他动心不是一件易事。若实在不行,就弃了他,换个男人。”
不过呢,换又能怎么样?宁棠拍拍身边昏迷的仁兄:“……但根据经验来说,下场多半和我们一样,谈了一场哭笑不得恋爱,然后飞升无望。”
宁杳挺直腰板:“我不换,我死磕他。”
“……好吧,”宁棠劝不动,“死心眼,和爹一样。”
宁杳唇角一弯,露出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她这一笑,圣洁生辉,至纯至净。看得宁棠心里极其不是滋味:飞升这事,真是谁做谁知道,当局者无所谓,旁观者是真心疼。她视若珍宝的妹妹,一想到未来有可能被杀,哪怕是飞升的必经之路,她也心痛不已。
苍渊龙族是最正统的上古龙脉,潜心修炼,可成大道,飞升为神。
但鲜有人知,苍渊之龙想要飞升,还有一隐秘之路:因其天生自私无情,若一旦动心,苍龙本能会使心脏生出鳞甲,断其情根,此后杀妻便可冲破情劫,立即飞升,忘却前尘。
看宁棠这表情,宁杳一下就明白:“长姐,你最懂我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飞升。我们菩提族,都已经凋零成这个样子了,只有成为神族,才能拥有神印,族人们就可长生不死。”
她走过去,把昏迷的姐夫往里推推,留出来空地坐在宁棠身边,抱着她胳膊撒娇:“长姐,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来找你是为什么,你就别浪费时间了,快教教我。”
宁棠心软,到底是她最宝贝的妹妹:“好吧,咱们姐妹也不用含蓄了,我问你:你去救那个男的,可有顺便勾引一番?”
宁杳道:“这怕不是什么好词?”
“你管什么好坏呢?这种修的无情、天生无情的男的,你不勾引,难道等他们自己主动不成?好吧,撩,这总行了吧?”
宁杳回想了下当时情景:“他伤的命快保不住了,我还撩,我多大心呐。”
宁棠冷笑两声:“你分明是不会。”
被姐姐笑话宁杳是不在意的,亲亲热热贴着她:“长姐,你最会了,求你点拨一下吧,我会努力揣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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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姐那里回来后,宁杳新学到一个词,套路。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她们都是太师父一手带大的,山上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个人,没几个有文化的,怎么姐姐比她懂这么多?不愧是她姐,就是厉害。
至于这个套路么……姐姐一口气总结了好多套路,有点乱,得捋一捋。
自己要的那些药宁玉竹已经放到房中,宁杳先看了眼风惊濯,他依旧面无血色,昏沉未醒。
她转头收拾屋子里的血骨参和青墟草:这宁玉竹也真听话,她说要,他就把这些玩意堆了她大半屋子,也不说碾碎成末再送来,这山主当的也真是够够的了,这点杂活也得亲自动手。
宁杳取来个药罐子,一手握着木杵一点点研磨药材,一边碾一边心疼自己:她真是好苦命的菩提啊,要操心族人,还要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落襄山又穷,她还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背了这么多责任还不够,又得辛辛苦苦套路男人。不知道把她的真身拿去泡酒,会不会苦的人嫌狗弃?
唉,生活真难,当山主真难,套路真难。
算了,碾药材吧,碾,碾碾碾。
……
风惊濯是被一阵碾压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天色很亮,入目顶帐轻薄似云,干净的连梦里都不会见到。身下床铺绵柔松软,清甜馨香的气息浮动,围拢在身旁。
风惊濯呆怔良久,慢慢侧头,向声音来源望去。
宁杳坐在对面椅子上,坐姿不怎么规矩,双腿屈起,脚踩在椅子边沿,看着像蹲在椅子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
手里抱着个药罐子,拿着木杵一个劲的碾,碾了一会,再添置些,继续碾。
她一身浅黄色衣衫,肩膀手臂处都有垂荡的流苏银链,随着她动作,灵动的轻轻晃漾。
风惊濯看了两眼,收回视线,表情平静没有丝毫变化,手撑着身体,慢慢坐起。
“哎,别动,”宁杳听见动静,立刻跳下椅子,手里还捧着药罐子碾着,“那个……”
怎么说来着?哦,要温柔地关心他,表现一点淡淡的心疼,想象自己眼睛里有星星……
“外界对于宁山主的传闻不多,寥寥数句,说是不染尘埃的人物,”风惊濯道,“却没想到,宁山主继慕容莲真之后,还能将我这陋鄙残躯奉为榻上之宾,这份气量更令人叹服。”
他想哪去了啊,宁杳澄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把你放在这,那是因为落襄山很穷,房舍不够,连我太师父都和我表弟挤在一个房间里,这山主的房间,还是我祖父留下的,传给了爹爹再传给我,我都没有钱翻新一下。”
风惊濯不说话。
宁杳再解释:“你身上都是伤,也不能放地上啊,就这一张床,将就将就。”
他还是不出声。
这是不信?宁杳解释不动,也是,落襄山好歹是个有名宗门,连空床都没有,显得很匪夷所思:“反正,落襄山真的很穷,没多余屋子,你……住一阵子就知道了。”
风惊濯慢慢咬了下嘴唇,他初睁眼,发觉自己在女子床榻上,第一反应自是厌恶。龙族血气最为精纯,世间不少高位阴阳双修的女子最爱用龙族采阳补阴,他少不得想歪了。
这床榻上,并无一丝令人作呕的脂粉欲气,这落襄山山主当不修此道。
不修此道,那目的又是为何。风惊濯道:“宁山主,在下不过一低贱妖奴,你无需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大家都痛快。”
宁杳正要开口,忽然反应过来。
哎?不对呀,不对不对,她套路都准备好了,怎么他给打乱了呢?长姐说了,发挥的好,他们之间会有粉红色的泡泡。
现在再上套路,来不及了吧?而且节奏乱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始……算了,这次就这样吧。
宁杳干脆丢开套路包袱,按自己的来,她也喜欢开门见山,办点实事:“风惊濯,你说你身上一共有一千一百九十一片龙鳞?”
风惊濯顿了顿,点头。
宁杳转身拿起桌上大号药罐子,罐中皆是她碾好的药末,她将这些药末均匀倒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一边倒一边说:“我这地板是干净的啊。”
倒完了,她拿来装满龙鳞的木桶——不是之前玄月仙宗那只,而是崭新洁净的,里面泡了药水的木桶。
宁杳小心地将龙鳞倒在药末上,道:“血骨参可以恢复肌理,但要一片一片修复,过程应该有些痛,不过,我放了很多青墟草,镇痛很有效,忍一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