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月上雪
另一小将两眼瞪得大大的,明显没有从刚才自己同伴灰飞烟灭的这一幕晃过神来。
楠娴儿眯起眼睛看着他,轻蔑道:“你是今日死,还是明日死?选吧。”
那小将听后顿时双脚发麻,双膝唰地就跪在了地上,全身因为极度害怕而发抖;此时他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有些发昏,明显没了任何思考的能力。
楠娴儿哼的一声,便拉着厨娘继续朝殿内走去。
叶刺不由分说,也赶忙拉着没回过神来的景蔚信彤他们跟了进去。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幕让信彤心有余悸,而这永生殿门内的场景,就更让信彤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只因殿门是一道结界,而因为叶刺的赤旋链,他们可以顺利穿过,但这结界内,居然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黄沙漫漫、莽莽苍苍、无边无垠、逶迤连绵。
这里沙尘漫天,寸草不生,这高低起伏的沙丘上,是数以百万计的枯草搭成的圆形帐篷。
每个帐篷都一模一样,一样大小,一样的高度,一样的简陋,一样的破败。
原来地鬼的任何一个殿,都不是一个普通的建筑,每一个建筑的门,就是另一个天地的入口,就如同他们第一次见到的荷湘阁那样。
在地鬼,一石一条命,一殿一等级,一级一世界。
第69章 楠娴儿的秘密
(地鬼永生殿)
远看永生殿内这一个个用柴草、枯枝勉强搭起的简陋不堪的篷子,就如同看到一望无际的荒漠中,那一朵朵早已被烈焰,榨干了最后一滴水分的枯花,兰摧玉折,萎蔫焦黄。
这些篷子里住着的生灵,大多是六界中等级最低的生物,如浮游,如冬虫,如年迈的老人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不仅如此,叶刺还看到了没了手的女子,烧焦了的飞蛾,断了尾巴的山猫,翅膀碎裂的蝴蝶……
他们大多都是煌垒新政实施前,自愿献出锢魂石,即可进入永生殿的那批生灵;他们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想失去记忆,而保留这记忆带给他们的,竟是在这压抑得让人无处喘息的世界里,苟延残喘。
此时的楠娴儿,在前方带路,那下半身血迹斑斑的米汤店厨娘紧跟其后。只见她含着胸,双手交叉环抱着自己,看到这样的一个永生殿,看到了这样一个浑浑噩噩的世界,那厨娘的心情忐忑起伏,惶惶不安,使得她不禁往楠娴儿那边再凑了凑。
沿途这些双眉不展,行将就木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地鬼生灵,让她感到史无前例的害怕,也彻底颠覆了她原先对于“永生”之意的理解。
叶刺等人依旧隐着身,默不作声地暗暗跟在了她们旁边。
要说楠娴儿自从那夜被叶刺的打败,看到了四夕的记忆,听到了卫曦允许自己叫他师傅,便彻底对叶刺冰弃前嫌。
叶刺明白正因为那一声“师傅”,让眼前这个地鬼第六殿的将军,在某种意义上,成了自己,景蔚和信彤的同门。那日她临走前,她还主动告之蔚秧的阴谋,让自己多加小心;而此后,她更是守口如瓶,并未向魔梓焰揭露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那么这一次,如若她看到了同门出现在她面前,会出手相助吗?
叶刺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半柱香的时间。
令叶刺奇怪的是,她并未看到任何青年男子。难道这永生殿内,没有体格健全的男子吗?那么魔梓焰,难道不在这第一殿?可若他是这两日来的,不在这第一殿,又会在哪里呢?
楠娴儿一路上都并未说话,厨娘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想说些什么打破这沉寂。
虽然眼前这位将军那张蛇精脸妖气很重,看上去也有些阴森,但是心肠定是不坏,否则也不会为了帮自己,违反了地鬼的规矩;刚才若非她及时出现,现在自己怕是已被撵上了奈何桥……
想到这里,厨娘深呼一口气,上前一步道:“方才真的太谢谢将军了。”
楠娴儿听到这一个“谢”字,身体微微一怔,而后尽量使得语气镇定,道:“不用谢我,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找。”
厨娘一惊,没有明白楠娴儿的意思,什么叫只有一天的时间?于是她不由停住了脚步,愣在了原地。
楠娴儿见状,于是也停下来,回过身,不紧不慢道:“今日我会带你找,无论找到与否,明日我都会亲自将你送上奈何桥。”
“……”厨娘怔怔地看着楠娴儿,一下不知如何接话。
楠娴儿仿佛知道了她心中所想,神色淡定地继续道:“你一介凡人,凡人修炼地鬼幻术需要近百年,在此期间,只能活在这样地狱般的世界里,即便是这样,你依然愿意献出锢魂石吗?”
“可是……”厨娘欲言又止。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位将军,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这并非是给自己选择的权利;如今怎么办,若是找不到呢?
想到这里,她开始恨自己居然一辈子只会熬点米汤,煮点小菜,生前门庭若市的小店生意兴隆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个人才;但就是自己这个“人才”,无论是刚才应对地鬼小将,还是现在应对这将军,都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谈判的筹码。
厨娘望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沙漠,这成千上万的帐篷,有些绝望,这永生殿这么大,仿佛跟整个长安一样大,一天的时间,找三个人,岂不是大海捞针么?
可能也就在这时候她才知道,走出了自己的世界,一技之长,说不定就会像现在这样,变成无用之物。某些领域的能人,在另一方天地,也不过就是废人罢了。
其实厨娘并不怕过那奈何桥,她怕的只是在自己真正死之前,都不能见到丈夫儿子最后一面,当然,还有她刚出生的女儿……
见厨娘无言,楠娴儿道:“没有通过考核,你是不可能留下的。”
厨娘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于是问道:“我与将军素未相识,方才将军为何因为帮我争取这一天的时间,杀了那守门的将士呢?”
楠娴儿定定地看着她,没有马上答话。
她当然不会告诉眼前这凡人实话,她当然不会告诉她,她丈夫的死,儿子的死,以及女儿的死,都跟自己有关。
楠娴儿回想起一个月前的一天,皇后蔚秧突然召自己到地府,拿出一瓶灰黑色的细长形花瓶,瓶子里便是集尽天下奇毒的骇央池水。
蔚秧告诉她,地点:长安城郊酒香米汤,目标:魔梓焰。
楠娴儿猜不透为何蔚秧千百年住在地府,却会对这些细节如此了解,连长安城郊有什么店,店名叫什么都了如指掌。直到她离开地府之时,一转身的瞬间,余光无意中瞥到了皇座后方,那露出来一节的紫色头发。
楠娴儿一怔,那个颜色,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墨嫡……
所有的一切,在她心中都豁然开朗。
当她埋伏在米汤殿的那段时间,因为离开了忘川河水,故饥饿难耐。虽然地鬼戒律规定,不能吸食长安生灵,但奈何这凡间的阳气实在太诱人,对楠娴儿来说,这就如同又肥又鲜嫩的鸭子烤出来的香气一般;跟这个比,那忘川河的残剩阳气简直就如同馊了好几日的猪食。
于是楠娴儿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偷偷吸了点厨娘丈夫的阳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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