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芙蓉三变
静侯的心头猛地一跳,身体僵硬。
“我不想骗你,也不想欠你。”
秋素心微笑。
这是实话,但不是全部的实话。
看到静侯的妖身之时,他惊讶之下其实并不能有更多的心思去考虑更多。真正开始思考这些,是在得知了静侯的过往,认真开始谋划如何让佳人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厮守的时候才开始的。
本来只是惊鸿一瞥,他也不过意识到静侯真的不是常人。是静侯自己说起,他才恍然把遥远的传说同面前的女子联系起来,并且落实。
明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带来杀身之祸,却选择要对他说出来,为什么呢?
一直挫败的情绪在看到静侯此刻的反应时终于能够平息几分。
冷不防的试探果然有效呢,待要乘胜追击开口再逼问出静侯更多的情绪,门外却传来了手下紧张的声音。
皱了皱眉头,秋素心扼腕的翻身下了床。
“怎么了。”大好局面被打断,秋素心的声音明显的带着不悦的压迫感。
“主人,事情有变。”前来报信的手下虽然感觉到危机,但是事态紧急,也容不得他退缩。
“发生什么事了?”
“有消息传来,近日,白虹帮的一名侍女和瞿剑门的首徒先后在我们同云楼的人交手的时候被卷入而丧命。这两派因此同仇敌忾,分头联系其他的白道门派,似乎要有动作。”
“白虹帮的侍女,瞿剑门的首徒?”
“是,据我们的人探查所得,白虹帮的这名侍女是白虹帮帮主的情人,而瞿剑门的首徒,则是瞿剑门现任掌门入赘之前所生的儿子。”
秋素心沉吟片刻,道:“传令各堂主事,暂停动作,听令行事。”
“是。”
手下衔命而去,秋素心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两个都算是白道上有些势力的帮派,同时被卷进他同云楼的争斗中。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而更巧的是,白虹帮在唐栖镇,瞿剑门在武林头。两个帮派都守在运河要塞,又都在杭州府的左近,一旦发难,倒是容易得很呢。
云楼和他“云上天”虽然都有堂口在此地,要真正说起来,各自的真正总堂却都另有所在,只是他同单云栖当下都在此处罢了。
能确切的把握他们的行踪,又能精准的掌握他们行事的时机,这个在背后操纵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第六十四章[VIP] 子惠思我
作者有话要说:某肥猫找东西,不慎把自己的老腰闪到,结果伤上加伤,于是折腾到现在才更新,也没能及时回复留言,肥猫含泪蹭,自己去面壁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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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素心同手下的交谈并未刻意降低声音,因此静侯听得分明。
她早就隐隐有种预感,大师兄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东西,这阵子的诸般设计牵扯都印证了她的这个念头。此时听到秋素心交谈中的内容,心头涌上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大师兄又生事了。
她就算再不了解江湖事,至少也是和这个两个组织交过手的。虽然说他们当然及不上妖身的她,但是光是凭他们事后收拾残局的那份利落便知,这种不谨慎的错误,他们决计不会犯,更何况是一犯再犯。
再怎么巧,也没有这种巧法。无疑是有人在后面动手脚。有这种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或者说把所有人拖下水陪着一起玩的能耐的人,除了大师兄以外,她真的也想不到还有第二人了。
若真是大师兄所为,静侯沉吟着,忧上心头。
她一向不过问师门其他人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大师兄的行事让她感到忧心。
虽然也是包着斯文尔雅的皮,行着异于常人的事,但是在山上的大师兄始终都不曾像现在这样,仿佛一切的压抑都即将到尽头,平静之后风雨满天。
她不在乎这个江湖上的人是生是死,却在乎她仅存的可以在乎的几个人,不要出事。
万事都有个度,大师兄这次真的玩得太大了,她只怕到了最后,大师兄会无法全身而退。
若是所有人都不能全身而退那么倒也罢了,别让她再被遗弃一次,也别让她再被背叛一次。不然的话,这一次,她不知道要什么来陪葬才能安息呢。
裹着锦被,静侯安静的下榻。
身上的衫裙在方才无声的妖化中被破坏殆尽,可惜却没有吓怕跑这个男人。
默默捡起因为沾了莫须有的灰尘而被秋素心抛在一旁的那件外衫,穿在身上。
静侯的身材虽然高挑,但是纤瘦,穿着秋素心的外衫,只松松的系了带子,破碎的衣衫被静侯从里面脱下来搁在一旁,□的身体上只得宽大的一件衣服罩着。玉石一样的肌肤,漆黑的一把长发,赤着雪白的双足踩在房内黑色的理石地面上,看得秋素心忘了脑子里正在转着的“杂事”,下腹一紧,眼神蓦地灼热起来。
这样滚烫的目光,静侯焉能没有感觉。平淡的表象之下,静侯其实是感激的,感激这个男人用不经意的言行弥补了她心里曾经的那道裂痕,既是只是一点,也足可安慰。
师姐说过,受不得别人对她的好是她的致命伤,她只知道投桃报李,怎么知道对她好的人心里究竟怀的是什么心思,要知道,宁肯天下人负己,己不负天下人,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笨的事情了。
师姐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还在耳朵边上,静侯想起来,也只是笑。
她不负人。
不负人,哪天死掉,便也不会和这尘世再有半分纠缠。
生前死后都干干净净的,不是很好吗。
秋素心试探她的用意,她明白。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至此是真的于她有些不同了。毕竟,一个人清醒地面对她的妖身还能......兴致盎然......她不觉得这种事情可以作假。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是人,她......是妖,若是她贪欢,那么一朝云雨两相忘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只可惜,她对身体的绞缠没有天性之外的欲望,也不再怀有天真的幻想。
人妖殊途,多好的理由。
应该用起来的。
静侯把一把头发顺到肩头编成长辫的时候,秋素心无声的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揽住了静侯的腰腹。
温暖的一个身子贴合着,默默无语。
这景致和谐就像老夫老妻一样。但是两个人心里都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杀了他一堆人,他也要了她师姐整船的性命。血债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这个倔犟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人,在和整个尘世闹别扭,执着的不肯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放了我吧。”
“你知道他是谁。”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秋素心眼中怒色一闪,而静侯则愣住了。
“你......”
“给我下毒的,引我和单云栖决斗的,给我们两个用计的,这些都是同一个人所为吧。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
秋素心的问话几乎是肯定的。
静侯猛然转身直视着秋素心的眼睛,一时惊愕的无法言语。
他料得到有人在算计他,这并不奇怪;她同那个算计他的人有关系,这也不难猜。静侯讶异的,是秋素心居然这样坦白的把话问出口。
这人不是应该把心思九曲十八万的藏到长毛,再掏出来硬塞给得罪他的人噎下去吗?几时他竟然变成这样直白的人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何必问出来。”当初强拉她下山,不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我要你信我。”秋素心恍若平常的一句话,听在静侯的耳朵里却是五雷轰顶一样的效果。
这男人,静侯的唇角不自然的抖了一下,这男人莫非是在她的肚子里下了蛊不成?静侯很有冲动想要问一下自己的脉象。若非如此,为什么她想什么这男人都能一眼看穿。
秋素心捏捏静侯僵硬的脸,叹了口气。这辈子,他还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费过这么大的心力却还一无所获过。
“我要留下你,不是说说而已。既然要留下你,我就不会留给你任何理由让你离开。你不信我不是吗,那么我就做到让你相信为止。”
静侯彻底僵硬了,连身体都不会动了。
这男人是认真的,虽然语气很温和,甚至还带着些笑意,但是那个眼神分明是在警告她——不要想逃,就算是把天涯海角都插上栅栏,他也会把她拦回来。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静侯是真的不明白。
秋素心清俊的面容露出几分邪气来,笑道:“你若不知道,我又如何会知道呢?”
静侯傻眼,“这是什么道理?”
“我倾心于你,自然是因为你,若你都不知道自己有何处让我倾心,那么我又如何会知道呢?”
静侯呆呆看着秋素心唇边上扬着的弧度,一双眼睛越睁越大。
几乎像是无赖的言辞,却让静侯宛如醍醐灌顶般的震撼。
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的那些深重的禁锢仿佛在一瞬之间松动了。
念头飞快的闪过,她甚至来不及抓住,却觉得魂魄蜷缩着的永夜似乎露出了一丝光明。
是,她,应该知道的。
她们一族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脉,每个人都有着妖化的可能,但是她的族人仍然坚强的繁衍到了她这一代,没有在每个可能妖化的孩子一出生,就把他掐死。
她是被抛弃了,那又怎样,她还是被师傅带回去好好的照顾着,甚至怕她活不下来,有那么久的时间,师傅和师兄师姐冒着会被随时会妖化的她杀死的危险日夜守在她身边。
她,还是被眷顾着的。
无关她是不是妖,无关她是不是满手杀孽。
她还活着,还被期待着,好好的活着。
秋素心的手指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时,静侯才知道,自己哭了。
泪水蜿蜒着,却是长久以来,第一次不带着绝望的味道。
“你应该继续当个虚伪狡诈的魔头的。”静侯的声音里带着些泣音,让秋素心又气又怜。
很好,他一路从骗子变成了魔头,偏偏他还没办法替自己辩解。
“骗子也好,魔头也好,只要你肯乖乖的留下来,什么都好。”
静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