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扰飞升 第75章

作者:月下蝶影 标签: 玄幻仙侠

  捏着手中柔软的手帕,长公主渐渐回过神来,她抹了抹脸,上面全是未干的眼泪,用帕子擦了擦脸,她才在恍惚中回过神来,这块帕子……是姬箜篌给她的?

  她往四周看去,几乎所有人都还没从乐声中回过神,也注意不到她的失态。咬了咬唇角,她心情复杂的站起身:“多谢箜篌仙子。”

  “现在是不是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箜篌笑看着她,“记得好好休息,放开心胸,不然对身体无益。”

  长公主苦笑:“爱人已去,我这个未亡人,痛哭或是悲伤又有什么要紧?”

  她答应了延行要好好活下去,就绝对不会失信于他。不知几十年后的奈何桥头,会不会有他出现?

  身为前朝公主,箜篌没有立场再多劝,她只是在长公主头顶敲了一下:“既如此,便请长公主多多保重。”

  “谢谢。”长公主声音很小,但是对于修士而言,已经足以听得清清楚楚。

  “箜篌仙子,你能不能让我再见他一面?”这句话出口,长公主立马改口,“罢了罢了,还是不要再见得好。他仍是翩翩郎君,而我却成了皱纹爬上眼角的妇人,相见不如不见。”

  生与死,老与幼,都是情感中最狠厉的一刀,再美好的爱情,在它们面前,也只能束手无策。

  箜篌不懂爱情,但是在长公主这里,她看到了痛苦与不舍,这样执着的爱情,就连死亡也都无法割舍。情爱这种东西,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仙子。”皇后看着满殿失去神智的官员,走到箜篌面前:“不知该怎么让他们醒过来?”

  箜篌摇头:“心无挂念者,很快便能醒过来。至于……”她突然语气一顿,水霜剑划破长空,朝坐在角落里的一位官员直直飞去。

  没有想到箜篌会突然情绪爆发,她愣了一下,心中涌出一股荒唐又可怕的想法,万一姬箜篌来了凡尘界就不想离开,那么整个天下,岂不都是她的囊中之物?

  仙凡有别,他们这些凡人束手无策的事情,在仙人眼里可能是可有可无的小事,实在不值得一提。

  “至于作恶者,就该在天道前伏法。”

  发现自己被追杀以后,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官员,忽然怪叫一声,连连往后退。

  但是箜篌显然并不打算如此轻松的放过他,手中的法器光芒大胜,“找到了。”

  皇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中间出现了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人。

  被抓住的官员在地上挣扎了一番,见箜篌面无表情的样子,开口哀求道:“请仙人恕罪,小的知错了。”

  “仙人?”箜篌挑眉,“我的身份,你如何得知?”

  “我……我早上远远看到仙人的英姿,所以对仙子的身份,略有了解。”

  “是嘛?”箜篌看着跪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官员,语气怪异道,“我还以为你是邪修派来的手下,就连现在爆发的疫情,也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并没有。”官员连忙道,“疫病传染力强,小的们哪敢靠近?”

  “小的们,是指哪些人?”箜篌指了指天地,“还请道友说清楚。”

  听到“道友”二字,被抓的官员浑身僵住,随后恢复常态道:“仙人的话,小的听不明白。”

  箜篌冷笑,用剑指着此人鼻尖:“身为修士,本该远离红尘,不让自己沾染太多红尘。你身为修士,伪装成普通人,藏匿于文武百官之中,身带煞气,定与疫情脱不了干系。”

  她踏上祭台的那一刻,就发现东南方向有浓浓的煞气与怨气,又听太子说,疫情最重要的地方也是这些地区,箜篌心中便有了数。

  邪修胆大包天,以活人性命为祭,借用凡尘界百姓的性命,来视线某种荒唐的野心。凌忧界管理严格,各大宗门都会保护名下的百姓,所以邪修很难找到这么庞大的人群来献祭。

  为了避开名门正派的那些修士,凡尘界就成了最好的选择,这里虽然灵气稀薄,又没有灵花灵草,但是却有很多的人,而且没有正道修士来插手。

  软弱的人类,就像是待割的韭菜,一茬又一茬,有这些死去的怨灵在,那件足以令天气变色的法器,即将被唤醒。

  箜篌猜到,以邪修们瞧不起人类,又喜欢看他们惨状的性格,定会安排手下潜在人类里面,然后得意洋洋地观赏人们如何从担忧走向了绝望。

  邪修的这种喜欢欣赏别人倒霉的心态,非正常人能够理解。

  不动声色的来到大殿,她趁众人听到乐声神思恍惚间,把这个邪修控制起来,是最简单的方法。

  失去普通人皮囊的伪装,这个邪修看起来又黑又干,就像是墓地里爬出来的干尸,既邪气又恐怖。

  皇后面色有些发白:“箜篌仙子,您的意思是,这次致无数人死亡的疫情,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那么多百姓的生死,无数家庭的破灭,竟然是因为这些身份不明的……

  这是魔鬼?神仙?还是妖怪?

  “或许。”箜篌看着邪修身上与东南方向相似的煞气,把邪修一脚踩在地上,“这个祭魂阵的破阵方法是什么?”

第89章 没用的歉意

  “没有破解之法。”邪修缩着脖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这个祭魂阵名为万骨枯,是邪修界最厉害的阵法大师所设,以山川河流为阵,以人的性命为引,便能得到无数的煞气与怨气。”

  站在箜篌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桓宗听到“万骨枯”时轻轻皱了皱眉,他走到箜篌身边,拉了拉她的手腕。

  “桓宗,怎么了?”箜篌转头看桓宗。

  “别踩着他。”桓宗道,“脏。”

  邪修:“……”

  他被人当成垫子踩在地上,都还来不及嫌弃地上脏,反而被人嫌弃他身上脏。这些名门正派说话做事,也太不要脸了,就连侮辱人的手段,都这么创新。

  箜篌把脚从邪修背上挪下来,鞋底在地上蹭了蹭,恍然道:“你说得有道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枉为名门正派,竟然如此虐待俘虏。”邪修注意到箜篌的动作,小声嘀咕道,“这不是我们邪修才干的事情么?”

  “公子,身为名门正派的修士,我决定满足他人生最后一个愿望,让他的头点地。”林斛拔剑出鞘,走到了邪修面前。

  邪修连连求饶:“真人饶命,我们邪修说话不算数的,您千万别当真。”

  “你的意思说,那个叫万骨枯的阵是假的?”剑尖直指邪修的眉间,邪修吓得抖了抖,剑上丝丝缕缕的寒意,似乎已经浸入了他的脑子。

  “不不不,我们邪修有时候也很诚实。”邪修立即开口,“我是邪修里的奇葩,我最爱做好人好事了。”

  林斛懒得跟他废话,收起剑道:“这个阵,当真没有破解方法?”

  “这样的阵法,创造出来就是为了制造怨恨与怒火,哪还需要什么破解的方法?”邪修声音不敢说得太大,他怕剑修的剑不小心落在他身上。

  林斛转头看桓宗,眼底有几分担忧,待万骨枯阵成,只怕大半个凡尘界都会牵连其中,到时滔天的怨恨与怒意被邪修带到凌忧界,凌忧界被负面情绪淹没,会是怎样一种景况?

  他不敢想,也无法接受安宁许久的凌忧界变得混乱不堪。

  听到这席话,皇后先是惊愕,随后变得愤怒。她扯下头上沉重的凤冠扔到地上,上前两步抓住邪修的衣襟,愤怒地吼道:“你们这些仙人高高在上,把我们凡人当成了什么,可随意屠杀的牛羊吗?那是人,有血有肉,有家人有父母有孩子的人!”

  她吼得破了音,毫无皇后该有的威仪:“昏聩的帝王折磨他们,高高在上的仙人,当我们是猪羊,我们凡人究竟做错了什么?”

  见一个普通的人类女人也敢朝自己大吼大嚷,邪修不屑地冷笑:“凡人生死,与我们何干?”不过是一群生命短暂,又无能的普通人罢了。遇事只知求神拜佛祈求上苍帮助,被他们当做鱼肉,也是活该。

  “我们凡人渺小无能,但不会永远都如此。”皇后推开邪修,面上肃然,“你是仙人又如何,在生死面前,与我们凡人又有什么不同?”

  “我们凡人有的恐惧、愤怒,你在面临死亡前,也一样不少。”皇后一巴掌扇在邪修脸上,邪修想要发作,箜篌水霜剑出鞘,指在他的喉间。

  邪修忍了忍,把张开的五指缩了回去。

  “看吧,你也不过是个畏惧他人的废物。”皇后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邪修脸上,“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他们凡人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让生活变得越来越好,不再像狗一样,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面前苟延残喘。

  可是……真的会有那么一日么?

  皇后茫然回望,就连她自己,也是仗着有姬箜篌在,才敢找这个邪恶的仙人出气,若是姬箜篌不在,她敢么?她扪心自问,得出的答案不言而喻,她不敢。

  她不敢与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作对,怕他们一个不开心,让更多的百姓受罪。所以最终她只会选择妥协,用一切方法来换取天下百姓能够活着。

  “皇后娘娘,你先回去休息。”箜篌看出皇后情绪不对,出言道,“我与朋友将去疫情严重的地方,宴席就不参加了。”

  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出潜藏着的邪修,并不是真的为了吃一桌宴席。

  皇后虽然不懂什么阵法万骨枯,但是也从邪恶仙人的话中,猜出事情并不简单,甚至无法可解。姬箜篌就此一去,也不知会不会有危险。她实在无法心安理得的看着对方陷入为难之中。

  “你……”皇后苦涩的开口,半晌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一个深蹲礼,“你的大恩,无以为报,多谢。”

  “你不必谢我。”箜篌虚空一抬,不让皇后继续行礼。她向来带着笑的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我曾经想过,若是当年我能够制止父皇的行为,也许会有不少百姓免于苦难。”

  皇后沉默了。当年的姬箜篌才多大,五岁还是六岁?她被巡逻军抓回来时,脸上挂着仆从们故意抹上去的灰土,看上去格外狼狈,唯有那双眼睛又大又亮,还不知道迎接她的,有可能就是死亡。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她心软了。是她跟陛下说,留着一个皇女做傀儡,比杀了她更有用。她与陛下虽然已经不再恩爱,但是对她却还是带着尊敬,所以接纳了她这个建议。

  从那以后,她便让宫人处处监视着箜篌,不让她与前朝的人接触。让那个小姑娘活下来,是她对前朝余孽最大的仁慈。

  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年那一时的心软,如若不然,遇到今日之事,天下百姓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死都掌握在这些善恶不分的仙人手里。

  “娘娘,告辞。”箜篌转身看桓宗,揪住他的衣角,“我们走。”

  “好。”桓宗对箜篌笑了笑,灿若星辰。

  箜篌心底微颤,看着微笑的桓宗,弥漫在心中的点点担忧与失落,竟渐渐消失不见。

  “请等一下。”哭得双眼红肿的长公主站起身,“这些年,对不住。”

  无论她的夫君是多么的才德兼备,无论她这些年,为天下百姓做过哪些事,都无法掩饰她把怨恨,撒给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

  “立场不同,再提对错已是无益。”箜篌看着长公主,表情不悲不喜,“水不能倒流,人也不能从头再来。当年的我,经历了这一切。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一句道歉。从此天高地阔,各安一方,对或是错,提起又有什么意义?”

  桓宗轻轻握住了箜篌的手,他冷冷的看着大殿上神情扭曲的皇宫贵宗,文臣武将,开口道:“当她弱小时,你欺凌她。在她强大时,你终于发现,原来过往是错的。”

  “呵。”桓宗很少笑,更未笑得如此嘲讽,他眼神冷如腊月寒冰,“可笑。”

  “我……”长公主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箜篌与其他两位仙长飞空而去,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回头朝御座上望去,皇兄已经清醒过来。不知他是否听见姬箜篌的话,只是眼神直愣愣的看着皇嫂,面上似悲似悔。

  “梓童……”

  “陛下。”皇后转身看他,眼神平淡无波,“箜篌仙子与她的仙友已经赶去疫情多发之地,我去静室为她、为天下百姓祈福。”

  说完,不等景洪帝反应过来,她已经挺直着腰,朝殿外走去。

  景洪帝颓然叹息,转头见太子也已经清醒过来,对太子道:“太子随朕去太庙祈福。”

  “是。”太子站起身,目光遥望着殿门外,那里有着灿烂的阳光。

  “林前辈,你怎么把这个邪修也拎来了?”箜篌看了眼被林斛拎在手里的邪修,松开与桓宗握在一起的手,“留着他有何用?”

  “破阵的时候带着他一起,破不了就让他去填阵眼,破了就留他一条命。”林斛语气平静,丝毫不像是在说威胁人的话。

  邪修欲哭无泪,他以前遇到的正派修士,行事大多讲究名门正派的脸面,哪里遇到过这种人?这个阵法根本就没有阻止破坏的方法,他注定要死在自己人弄的阵法里。

  “这个主意好。”箜篌点头,对桓宗道,“桓宗,我们再快些。”

  凡尘界比凌忧界要小上很多,从京城到东南边染上疫病的城池,只需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越靠近东南方向,煞气、瘴气还有郁郁的怨恨之气就越浓烈。普通人看不见,身为修士的箜篌却能看到,整个东南方上空,都弥漫着黑色的怨气,这些怨气在云层中翻滚,夹杂着雨水落到地上。

  带着煞气与郁气的雨,淋湿了花草树木,雨水顺着溪流汇入河中,这些水流向下游,煞气开始向下一个城池蔓延。

  箜篌倒吸一口凉气,这条河的下游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这个城市有超过二十万的人,若是被疫情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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