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神苏西
洛宸天带着也狼一路快马疾弛,敌兵在后边穷追不舍,洛宸天骑马跨涧越溪,穿过树林,直朝一座深山里奔去……
这座荒野深山由于山势陡峭,易守难攻,紧追在洛宸天后面的士兵正待追杀进去,小头目便一扬手阻止了,“不必再追,李将军有令,我们只要将洛宸天围困在山谷里,让他活活饿死冻死在山里就可以了!”
洛宸天带着也狼奔进了山谷腹地,找了个栖身的山洞躲藏了起来。洛宸天将也狼从马上抱下,只见也狼已经面无血色,奄奄一息,而洛宸天受了伤的胳膊也已变得乌黑发紫。
洛宸天吃力地将也狼抱进洞中,将他放在洞中一个干燥的石台上,而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将内里装着的护心丹丸倒在手心,他先给也狼喂下两颗,随后自己也服了两颗下去。
洛宸天低头察看着也狼的伤势,只见也狼的胸口还插着乌珠偷袭的钢枪,钢枪没入很深,不过幸好,离也狼的心脏还离了两寸的距离。
洛宸天稍微松了口气,他看着也狼低声将其唤醒,洛宸天道:“也狼,你忍着点,我将你胸口的钢枪拔出来。”
也狼费力地睁开眼,嘶哑道:“爷,我,我还活着么……”
洛宸天道:“废话,你若死了还能看到我么?少说话,你忍着点,我替你拔出钢枪,你若是受不住疼,就多想想将来伤好了和锦衣成亲的事,咬咬牙就过去了!”
也狼虚弱地点了点头,他抽动嘴角想朝洛宸天露个微笑,却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只听“咄——”地一声,也狼胸口的钢枪被洛宸天一把拔出,也狼的伤口顿时鲜血四溅!
洛宸天立即为也狼点了穴止血,随后往他的伤口洒上金创药,撕下自己衣襟的下摆,仔细地为也狼包扎好伤口。
刚替也狼包扎好,洛宸天便觉得一阵头昏目眩,血液翻腾,他只觉得胸口一甜,嘴里喷出一口腥甜的鲜血,那血竟是黑色的!
也狼惊叫一声,“爷,爷,你怎么了?”他想扑上前看个究竟,无奈他身受重伤,无法动弹。
洛宸天向后踉跄两步,他找了块石头,倚坐了下去,他喘息着,低声道:“我被黑衣人偷袭刺中了一剑,那剑上有毒……”
“爷,都,都是我连累了你……”也狼内疚地说道。
洛宸天摇了摇头,道:“这怎能怪你?!只恨李兴那个奸贼竟敢反了!”
洛宸天说着,挽起衣袖,只见他那条胳膊已经变得紫黑,那毒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他的肩肘,而他那张疲惫不堪的俊脸也有隐隐青黑之气。
洛宸天抽出腰中的短剑,用力地在伤口上一划,黑色的毒血慢慢流了出来,而洛宸天则闭上眼开始运气调息着,欲将胸腔泛起的毒气压下去。
但是他胸腔内的毒气经过运气竟不可抑制地翻涌着,五脏六腑也如翻江倒海地燃烧着,洛宸天几乎被这巨大的痛楚吞没。
洛宸天完全控制不住散乱奔流的真气,全身的骨胳隐约在“咯咯”作响,每一口呼吸都如同是把冷刀子插入肠胃,似被人投入了地狱炼炉。
洛宸天低声道:“好你个黑衣人,竟然使了无解剧毒……”
也狼见状大惊,他颤声道:“爷,您,您没事吧?”
洛宸天苦笑一下,道:“看样子,我是不能活着出这个山谷了……”
“不!爷,您,您不能——”也狼心神俱裂,他看着洛宸天哽咽道:“爷,咱们一定要活着出去,活着回到洛王府,您,您不是说过,九夫人还有锦衣她们都在等着咱俩回去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高大健硕的也狼却忍不住热泪盈眶。洛王爷不能死,也狼他还没报答洛王爷的救命之恩呢,王爷救了他两次,他却无以为报。
洛宸天抑制住万蚁噬心般的剧痛,努力保持心神清醒,他看着也狼惊慌失措的脸,勉强笑道,“没事也狼,我运气控制住毒气,你,你赶紧养好伤,我,我还指着你救我出山谷呢……”
话虽如此,洛宸天却已支撑不住剧毒发作的痛苦,他弯着原本高大颀长的身体,整个人蜷成一团,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咬牙忍住,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但渐渐地,他已开始意识模糊起来……
朦胧中,洛宸天仿佛又见到了梅廿九那张美丽而羞怯的脸庞,他张开干涸皲裂的嘴唇,喃喃低语道:“阿九,九儿,我……”
他还未说完的话是,我回不去了,阿九,请你原谅我,我食言了……
洛宸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已经听不到也狼在他身旁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了……
……
“宸天!”梅廿九从噩梦中惊醒,她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全身都是冷汗。
床帷幕被拉开了,原来天色已大亮。
青青和晴影已经在床榻前等着伺候梅廿九了。青青俯身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做了什么噩梦了么?”
梅廿九怔怔出神,她还没有从惊恐与担忧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她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梦见洛宸天浑身是血躺在地上,而她想上前去拉他,却怎么也触摸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面前痛苦地挣扎着……
这个梦真实得让她心惊肉跳。
梅廿九下了床榻,匆匆梳洗过便带着锦衣出了院门,她要去问问二哥洛宸星,让他去打探打探洛宸天的消息。
梅廿九和锦衣顺着长长走廊步履匆匆地走着,迎面却遇上了一脸忧色的江馨兰。
两人面对面,江馨兰见到梅廿九连忙收起了脸上的忧虑,讥笑道:“又是你,这么匆忙是要上哪去呀?是赶着去会野汉子么?”
“你!”锦衣秀眉一挑,护主地正要回腔,梅廿九却轻轻一摆手阻止了锦衣,她淡淡道:“表小姐,您这是要打哪儿去呀?”
江馨兰冷哼一声,道:“告诉你也无妨,二娘今日身体抱恙,我正要打算去看她呢。”
“哦,是么?二娘身体不适么?”梅廿九说着,秋水般的剪眸一闪,她想了想,随之道:“我一直都只知道在自己屋子里窝着,也不知给二娘道声安好,连她生了病我都不知道……”
江馨兰道:“你也知道你没有良心么?”
梅廿九看着江馨兰道:“表小姐,我能和你一块儿去看看二娘么?”
江馨兰上下打量着梅廿九,也不说话,双目朝天,径直从梅廿九身边走过。
梅廿九颔首示意锦衣跟上,无视锦衣一脸的不解,她也随着江馨兰便到了阮绿珠的庭院。
江馨兰一扭小腰便径直进了内堂,而梅廿九却在院落的花架前停住了脚步。
梅廿九很少到阮绿珠的庭院来,以前小时候有来过,但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如今她站在这个院落中,却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状,她仔细打量着四周,半晌,终于发觉让她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了。
那就是阮绿珠的整个庭院都种植着茂密的树木,将院子覆盖得阴沉沉的。
而树下竟没有一棵花,花圃里是空荡荡的,干净空旷得不太正常。一阵风吹过,枯叶在空寂的院子里盘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
锦衣不禁打了个寒噤,道:“小姐,我们——”
梅廿九思索了片刻,却道:“我们进去看看二娘去。”
说着便要带着锦衣进屋去,但在移步的同时,她无意间望了望对面的一棵大树,顿时面色一凛。锦衣顺着梅廿九的视线望去,不由也跟着差点惊呼出声。
那树的躯干上,赫然有着青绿色的斑斑污迹,那是已经凝固了的蟒蛇血!
梅廿九摆摆手,示意锦衣不要声张,主仆二人正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中,突听得屋内传来了阮绿珠慵懒且倦怠的声音,“不是说来看我的么?怎么躲在门外不进来?”
梅廿九踯躅了片刻,便带着锦衣迈过门槛进了内屋。
屋里的光线有点阴暗,梅廿九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她看见江馨兰站在一边,而阮绿珠正斜倚在床榻上,一张原本神采飞扬、精明能干的脸很是苍白,还带着一丝痛楚。
梅廿九上前给阮绿珠施过礼,阮绿珠斜睨了一眼梅廿九道:“总算是你有点良心,还想着来看看我——”她说着话,一边紧盯着梅廿九,想要从梅廿九平静的脸上看出点所以然来。
梅廿九淡淡道:“二娘身体不适,要多多休息才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叫大夫来看看?”说着便要上前查看阮绿珠的病况。
阮绿珠忙摆手,道:“别,我好着呢,不过就是感染了点风寒,并不碍事的——”说完向床榻内缩了缩身子。
梅廿九紧紧盯着阮绿珠藏在被子下蠕动着显得异常柔软的下身,半晌没有说话。
阮绿珠被梅廿九看得面色渐冷,她用不耐的神情掩饰着自己的慌张,道:“你忙去吧,别惦念着我了——”说完她与梅廿九对视,细长的眼中凌然又有了杀机。
阮绿珠招手让梅廿九近身来,她猛地伸出手,速度之快让梅廿九躲闪不及,阮绿珠已一把擒住了梅廿九的手腕!
但还未等梅廿九挣脱开,阮绿珠却已飞快地甩开了梅廿九的手,脸上有着一丝难耐的痛苦之色,她的手刺痛得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望着梅廿九,颤声说道:“你,你手上戴着的是什么?”
梅廿九望望自己皓腕上带着的由百花组成的花环,淡然一笑,道:“不过是个普通的花环而已。”是的,这只是个普通的花环而已,不普通的是这个花环是她花神父亲给她戴上驱妖辟邪之用的。
阮绿珠看着梅廿九,眼里有着不可置信与惊慌恐惧之色,她道:“你,你究竟是谁?是谁?!”
梅廿九笑道:“二娘,你真糊涂,我当然是欢喜阁的九姑娘啦,还能是谁?”
阮绿珠凝望着梅廿九,蓦地尖声叫道:“你,你不是九姑娘,你是那个妖精,那个被火烧死的妖精,你,你回来报仇了么?!”
江馨兰闻言,吓得花容失色,她颤抖地看着梅廿九,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梅廿九看着阮绿珠那张煞白得没有血色的脸,没有说话。梅廿九俯下身,替阮绿珠拉了拉被角,笑道:“二娘,别怕,没有做亏心事是不怕半夜鬼敲门的。”
说着梅廿九特意回首朝江馨兰淡然一笑,江馨兰吓得“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梅廿九看着惊慌失神的阮绿珠以及恐慌哭泣着的江馨兰,在心里暗暗道:“不管谁是当年的罪魁祸首,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查出王府里中隐藏的所有真相的。”
梅廿九正暗自想着,突然屋门口的纱帘一掀,进来了两个男人的身影,洛宸星与洛宸夜。
两个男人俱是双目红肿,抽泣不成声。
“你,你们这是怎么了?”阮绿珠收敛起慌张的神态,开始用她一贯温和柔美的声音问道:“出什么事情了么?”
“二娘——今早有人来报,说大哥,大哥卖国通敌,被边塞官兵追捕,已经畏罪自杀了!”洛宸星呜咽道。
“你,你说什么?!”还未等阮绿珠张口,梅廿九便焦急地问道,接着她的脑子嗡地一声,身体一晃,整个人已晕了过去!
今宵梦醒何处•共我赏花人
凛冽的寒风刮去了树梢最后的一片枯叶,开始被冻结的土路上,疾弛着一辆精致古朴的马车。
铺设了柔软厚实毡毯的马车厢内。
梅廿九面色苍白地凝望着车帘,秀眉微蹙,一只紧揪着自己衣裙下摆的素手泄露出了她的紧张与焦虑。一旁的锦衣也是双目红肿,声音嘶哑。
洛宸星与洛宸夜带回来的消息说洛宸天被朝廷认为通敌叛国,已经畏罪自杀。一连两日,洛王府的上下都沉浸在失去主人的恐慌与动荡中。
众人除了感伤年轻王爷的死亡外,更多的是害怕会被株连九族,一时间人人自危。
梅廿九缓过神来后才得知洛宸星带回来的消息是从阮相府传出的,洛宸星曾经恳求岳父阮丞相派人再去查看个究竟,因为洛宸天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阮丞相却一口回绝了,他面色严肃地说,通敌叛国是死罪,弄不好会被株连,还是少管闲事的好。洛宸星心急如焚,忙回府找到阮静挽,请求妻子去求岳父法外开恩,阮静挽也立即赶回娘家去求父亲,但,阮丞相的态度仍是很强硬,半点都没有松动的迹象。
眼见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洛王府上下的人都是焦急万分,大家都没了头绪。
洛宸星急得双手无策,洛宸夜虽是浪荡公子,却也对自小尊敬的大哥的死亡悲痛不已。阮绿珠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说什么。江馨兰早已哭成了个泪人,众人围坐在大厅,共商计议。
阮绿珠抬眼环顾四周,低声问着江馨兰道:“程表小姐呢?”
江馨兰道:“表姐她最近回家去了。”阮绿珠点点头,没有再问,反正程倩伊总喜欢行踪不定的。这两位表小姐寄居在洛王府上已经很多年,阮绿珠还是比较喜欢江馨兰的乖巧,对于程倩伊,她则是又恨又怕。
阮绿珠又将目光投射在梅廿九身上,梅廿九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神情凝滞,眼里含泪。阮绿珠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洛宸天虽然死了,但她还是看着这个重回洛王府的小妖精不顺眼,总得找个理由将她清出王府去才好,免得总是她的一块心病。
众人商议了半晌却无头绪,梅廿九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头晕,她站起身来,向着阮绿珠低声请示道:“二娘,我想先回房了。”
阮绿珠瞥了她一眼,道:“还没理出个头绪呢,你就跑了?果然,欢场的女子都无情……”
梅廿九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半晌没有开口。坐在洛宸星身边的阮静挽忙道:“二娘,阿九一直挂念着王爷呢,估计是在这里等得心焦,才想回房清净一下……”
“哼,她会挂念王爷么?估计是想回房收拾金银细软开溜了吧。”说话的人是江馨兰。
梅廿九秀眉一蹙,转脸对江馨兰道:“表小姐,阿九一向问心无愧,不过心长在别人身上,若是大家还要如此认为,那阿九也无可奈何了——不过,还请表小姐口下留情,无心话语易伤人,阿九在此谢谢了!”
江馨兰见梅廿九神色凛然,不由也有点畏缩,她撇撇嘴,低头不说话了。
洛宸星站起,低声安慰着梅廿九道:“阿九,你好好去休息吧,等我再去打探大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