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神苏西
井景姬看清来人,惊呼一声,“阿九?!”
梅廿九挡在井景姬面前,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洛宸天手中的长剑刺入她的咽喉!!
她愿意死在他的剑下,她愿意将自己的命还给他,这样就不必带着他的记忆离开。
她知道就这么跟着井景姬走的话,即使再也无望相见,她也是一样活在对他的记忆中,痛不欲生,何不如就这样死个痛快!
她等了半晌,却没有她预料中的剧痛。
她扑扇着长长睫毛慢慢睁开眼睛,发现他锋利的剑尖正停在她的喉咙处,而他正直视着她,是她看错了么,他深邃黝黑的眸子里竟然有矛盾与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但还未等她看清楚,空中还是寒光一闪,他手起剑落!
梅廿九睁大眼睛,等着一剑穿喉的那一瞬间到来。但剑锋一偏,从她的喉咙转向一边,削去了她发鬓边的一缕秀发!
洛宸天看着梅廿九的青丝在空中飘舞,冷哼一声,道:“我不在我母亲的灵前杀人!”便收回了长剑。
井景姬见状还要上前,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梅十五却开口了,“景姬,你不要再去动手了。”
梅十五语速缓缓地说道:“景姬,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们了,我不走。”
井景姬急道:“十五小姨,你!——”
梅十五回首看着周遭早已呆若木鸡的一干人等,对着井景姬凄然一笑,道:“我能回哪儿去呢?”
早在当初,她就带着小阿九为花妖一族所不容,四处漂泊无处安生。如今即使回去了能到梅初一那儿,但她自问再没有了修炼仙术的虔诚之心,她也不愿再回到那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中去。
更何况,当初她决定做人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打算让自己再回头了。
她看着小阿九,一股辛酸涌上心头,她可怜的小阿九,自小就跟着她受苦,没有尝过幸福的滋味是什么,如今又跟着她饱受不白之冤,为千夫所指。
梅十五的眼中不由流下泪来,她哽咽道:“阿九,你跟着井景姬走罢,母亲要留下来,我不能就这样被人冤枉着就走了。”
梅廿九扑到母亲的怀中,哭泣道:“母亲,我也不走,我不能离开你,要走一齐走,要留一起留……”
井景姬恨得一跺脚,对梅十五说道:“小姨,难道你不晓得人与妖的对立是永远不会变的,就如同水与火一般,永远分不出输和赢。而作为人,他们生下来就被移默化地以消灭妖魔为己任,使自己成为万人景仰的英雄。”
“就算你想洗脱罪名,这些想当英雄的人,能放过你吗?”井景姬冷冷地说道。
梅十五无言以对,却仍是倔强得不肯走。
井景姬无辙,看着火烈鸟又心急如焚。
她突然想起母亲梅初一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孽障,而每只妖,也有自己的孽缘。
难道这些箴言真的都要实现么?
半晌,井景姬狠一跺脚道:“罢了,随你们去吧,我,我不管了——”
花里逢君?烟湮灭(2)
梅十五含泪道:“景姬,替我照顾好你母亲——”
井景姬点着头,咬牙环顾四周,对在场的人冷声说道:“谁若是在查清真相之前,敢对她们母女二人有所举动的话,到时就别怪我冷血,手下无情了!”
说完,对着大理石桌角轻轻用玉掌一剁,桌角已被她齐齐劈下一块来!
她拿在手中把玩,再张开纤手时,桌角已成了一堆粉末。
她用嘴一吹,冷然道:“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这石头硬!”
见众人哑然不敢作声,井景姬拉过梅廿九,附耳轻声道:“阿九,我教你个恢复法力的法子……”
井景姬摘下自己手上的莲花冰魄扣,细语道:“阿九,方才我测探过了你身上的法力,幸好当初你母亲封你法力的时候磁场不强,所以你的法力还有恢复的希望。你只需坚持每天清晨或夜里,去梅花林中吸取天地间的精华,到你十四岁生辰那天,你将我这莲花冰魄扣和你母亲的昙花冰魄扣,还有你自己的梅花冰魄扣一起戴上,并在日出之前开始闭目修转,便会恢复法力。”
说完后,她又开始忧心忡忡道:“估计我母亲修炼有误,我暂时是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我不在此,你们要保护好自己,不过十五小姨服了我的绛雪归心丹,法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倒也不担心那个臭道士找你们的麻烦。”
说完她望着梅廿九,不由怜惜道:“为何你与你母亲的命都这般苦?!”
她美目含泪,朝梅十五与梅廿九深施一礼,怀着万分担忧的心,频频回头,跟随着火烈鸟从灵堂里飞出,慢慢消失在黑色的夜空中……
……
雨,还是一直下着,淅淅沥沥,就是不停止。
梅廿九看着房中形容枯槁的母亲,两行热泪不由又从她已红肿的眼中流下。
她端过一碗冰糖莲子羹,对母亲说道,“母亲,你就喝一点罢。”说着她盛了一勺汤,送到母亲嘴边,但梅十五木然地一动不动,汤液从她的嘴边进去又流出来。
梅廿九看着母亲,忍不住低声哭泣道:“母亲,求你,求你吃点东西好么?”这一幕多么熟悉,当初她为了母亲封了自己的法力而赌气不吃不喝,现在她才理解母亲当时那种担忧的心情,假如时光能够倒退的话,她一定不会再让母亲如此伤心。
窗外一片颓然,满树的花早已被暴雨冲刷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呀呀作响。
王妃江依依已下殓。
但出殡的时候,谁也没有让梅十五与梅廿九参加。
看得出来,虽然王府中人忌惮于井景姬与梅十五花妖的法力,没有对她们俩再做什么驱逐与除害的举动,但是从心底里,他们早已将梅十五与梅廿九彻底排除在王府之外了。
她们是异类,谁惹了必有性命之虞,谁还敢靠近?!
而梅十五期待已久洗脱罪名的希望,则因缺乏线索而不了了之。
没有人愿意再去查明事实的真相,王府里潜伏着妖怪,不就是明摆着的事实嘛,而妖怪不就是吃人的么?!
除了感念梅十五与梅廿九救命之恩的丫鬟青青与晴影不怕她们外,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其他人敢来这里。
梅廿九眼见母亲梅十五一天天憔悴下去,知道她是思念王爷洛瑞德成疾。
女人,是只为情爱而生的物种,纵唾弃千百仍被其奴役。
一寸相思一寸灰,寸灰难解寸相思。
这灰落尘入土,成泥成尘。弹指间,已幻化成烟,四下流离,无色无形。
……
看着窗外的雨慢慢小了下去,梅廿九看着床榻上睡熟却还是泪痕满面的母亲,悄悄站起身,轻轻开了门闪身出门外。
她想去找父王洛瑞德,告诉他,母亲很想他;告诉他,母亲是清白的;告诉他,母亲没有杀人;告诉他,母亲对他的用情是如此之深。
雨打在她那张消瘦的玉容上,梅廿九才发觉自己没有撑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