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水小草
“最多能做到六十连发,可惜我现在灵气不足,不然,我一个人就能打死成千上万的魔物。”
说起魔物,唐越的目光一凛,身上多了几分铁血之气。
东海之战至今,不少海渊阁的弟子要么失了亲族,要么折了师兄弟。远岛一役死了四百余修士,与唐越关系极好的陆宇师兄就折在了里面,也是因为他的惨死,他的父亲——海渊阁副掌门陆何心神大痛,几番力竭鏖战,才会在后来受了重伤。
唐越这次被师门打发来取灵食、丹药,除了因为他这个小云梭来往得更快之外,也是因为他之前上阵杀得太凶,他师父有心让他散掉些心中的杀念,也防着走火入魔。
“哇,成千上万……小公子越发了不得了,以前打死成百上千的兔子,以后能打死成千上万的魔物。”
又做好了一份烧鸽肉,宋丸子大勺一兜,就将鸽子肉分在了纸包之中。
听了她的话,唐越无声地收了铠甲,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二十多年前的试炼场里,无论是有怎样的怪物,她总是气定神闲。现在整个无争界正经历浩劫,她却好像丝毫没变,守着一口大锅,仿佛天大的劫难也能被她悉数扛下,去皮、切块儿、炒一炒。
“丸子姐姐,我们还能有以后么?”
东海上血肉横飞、数不清的尸体飘在海面上,有修士的、有魔物的,海渊阁万年基业早就被抛下,曾经富丽繁华的远岛毁于一旦,而那些狰狞魔物,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云渊深处爬出来。
他们真的还会有以后么?
恰好定下的时间到了,食修们将堆叠如山的灵食收在储物匣里让唐越带走,他坐上云梭,手中又多了个纸袋。
“一路平安。”
那个高挑的独眼女修士如此说道。
唐越也笑了,不像刚来的时候还带点客气的笑容,这次他笑得极真诚。
“丸子姐姐,我觉得要是有一天,你有一口大锅,真是能把天也炖了。”
云梭穿云而上,直去东海,唐越打开宋丸子给他的纸袋,看见里面是切成了块儿的鸡腿,鸡腿肉在锅中稍煮一会儿就转进凉水里,如此反复几次,肉质又紧又滑,连骨头一起切了寸许的大片,葱姜蒜花椒酱油醋糖盐这些都少不了,可在这些之外,还有一点红色的油。
吃在嘴里,一股辣味儿从唐小公子的舌尖儿冲到了他的胸膛里。
凡人界蜀地唐门的小少爷,如何不知道这是一味“辣”呢?他与之相伴多年,丢弃之时并不心疼,时光辗转至今,入口就是一片故怀情思。
“哼,这么多年了,这人还这么多戏,早点给我吃,我又不会抢她的。”
嘴里嫌弃到不行,俨然又是那个又傲气又娇气的小公子语气。再吃一块,唐越擦了擦眼睛,云梭就如流星般划过天空。
唐越走了,他的话还在宋丸子的心里反复琢磨着。
“要是有一口大锅,就能把天炖了……要是有……”大锅……
宋大厨用大勺搅动着锅里的水,目光就往一旁的河里飘了过去。
河水……
土地……
大黑锅确实有些小,可要想换个锅,又得做个什么菜呢?
宋丸子想了一天一夜,又一日天亮的时候,她口中默念着“活人之法”四个字,心中终于有了个主意。
可是当她跟自己的徒弟们说起来的时候,他们都当自己的师父是疯了。
“我们先试试嘛,凡人界真的可以用土来做饭的。”
荒年,观音土是慰藉肚肠的救命饭,丰年,这观音土,也是能在锅里调制美食的好东西。
既然是能做饭的好东西,她就能消去其中的煞气。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当厨子怎么能没有想象力呢?
第122章 九薰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会土系功法的修士挖了一个十丈宽的大坑,有丹师在一旁怯生生地问道。
那修士自然是个食修,对着他咧嘴一笑说:“我们能干什么?做饭呗。”
做饭……居然要这么大动干戈么?
那丹师有些不懂,因要忙着炼丹,脚步匆匆地走开了。
宋丸子选的这个地方原本种了一片落花生,如今六百个厨子每日加班加点地做饭菜,耗掉了不知道多少灵材,这一片花生早就被清了个干净。
会土系功法的修士早前是个到处帮人建房子的散修,粗通一些营造之术,不仅让坑里的土松了些,还挑出了里面的石头。
宋丸子给自己的锅上又加了几重阵法,先将之埋到了坑底。
栖凤灵火适合爆炒,白凤涅火适合慢炖,今日这情境该说是炖的,但是为了求快点将土烧干,宋丸子还是选了栖凤灵火。
苍梧的土地何等肥沃,烧了很久,都还有一股腐气。
宋丸子看着那些土蒸腾出了水分,拿着纸笔记下以后可以事先抽掉土中的水分,也能省些步骤,她是一步一步按照凡人界那些黄土地上的人炒棋子之法来做的,以修士来说,很多地方都有更改的余地,比如那锅,起初可以放在里面,若是此招真行得通,火系功法修士不放大锅也能做了这活儿。
至于这些腐败之气……
她手中一点白色的火焰飘摇而出,落入了那些泥土中,没一会儿,那土中黑烟翻滚,看着整体都陷下去了不少,是因为其中很多芜杂被白凤涅火焚烧了个干净。
栖凤灵火与白凤涅火对峙多年,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它跑到自己上面去,一时间埋在地下的铁锅内火势大起,没一会儿,这些土就隐隐翻滚开来,正是已经“煮开了”。
刘迷早带了六七个人守在一边,见宋丸子对他们挥手示意,立刻将几个簸箕里装的“面棋子”扔了下去。
所谓“面棋子”是用鸡蛋、玉谷粉、盐、茴香粉调制揉捏而成,个个约有四寸长、三指宽,拌进如此硕大的坑里,随着干土翻滚,早就没了踪影。
宋丸子深吸一口气,对着土下自己大黑锅所在的位置使了一招调鼎手。
她灵识远超寻常筑基修士,这些年又有些微进益,这十丈土坑在她的灵识之下展露无遗,每一个面棋子的动向她都知道。
一个厨子对她“锅中菜肴”的掌控是具备的。
区区一招调鼎手,对这土坑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宋丸子又使出了第二招、第三招……
日落月升,月沉西极。
苍梧中的煞气如黑水般肆意流淌,宋丸子一遍一遍使着调鼎手。
那土中的煞气,却迟迟没有动静。
“食之道,追求至味之境界,亦求活人之法门。”
活人之法门……
万籁寂静,宋丸子的心也静到了极致。
“治大国若烹小鲜,你是个厨子,我也是个厨子,一顿饭能让一人活命,我所求的,就是能让更多人多吃顿饭罢了。”
这是老相爷的话,终其一生,他以命为火,何尝不是烹煮了天下?
“你面前是一道菜,你自己也是一道菜,要是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菜,不如想象自己想变成一道什么菜。”
这是沈师父说的,酸甜苦辣咸鲜,是饭菜中的味道,也是人行一生的调剂,心中长存了味道,便成了一个自己想成之人,将自己变成了一道无愧无悔的菜。沈师父说他一辈子做了别人想吃的菜,该轮到自己去做自己想要的菜了,最后就做了“赤心救人,江水洗清魂”。
他们都是厨子的极致,自然能用“调鼎手”荡涤世间戾瘴之气。
只不过沈师父的调鼎手是可见的,而苏老相爷的调鼎手无形无影。
为什么自己不愿意与天道通联,和别的食修一样跪在天道的面前祈求?因为她曾经见过两个这样的厨子,便知万事只在自己手中,不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就想,干干净净地,炒几个面棋子出来。
再让自己从那两位厨子的身上,多学点东西。
女子闭上眼睛,手中灵气汇聚……
一道清风,穿林而来。
……
无争界东陆海上
樊归一叹息一声,一日夜的鏖战又告一段落,他站在这块浮木之用肉掌劈杀了几百魔物,如今也疲乏了。
“师兄,好吃的有没有,给一口吧!”
趴在一块原木上,荆哥跟狗刨似的划水而来,揪着樊归一的裤腿,脸上可怜兮兮的。
“宋道友前一日才送来了灵食。”
“嘿嘿,我都跟那些散修分了。”
听见荆哥这么说,樊归一也没话可说。
宋道友每隔三日就送来大批灵食和丹药供他们消耗,可东海之上修士足有几万人,他们做的东西再多也不够分,几大宗门的人战绩卓越,自然能从中拿到大头。
宋道友似乎也料到了这个局面,长生久每次都有些额外的贴补,可这也抵不住他们总把自己的那份分给散修。
对于长生久的修士来说,少吃点灵食不过是辛苦些,但对于那些为了自己家园而血战的散修来说,多一口灵食,可能就是多一条命。
掏一掏自己的储物袋,樊归一只找到了半纸袋的牛肉丸,还有一竹筒的鸽子汤。
“余下也没有了。”
也分给别人了。
“师兄,你的储物袋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空荡荡啊,不会里面又什么都没有了吧?”
樊归一道:“不会。”
救济的丹药有几颗,换洗的衣物有一身,还有几块他预备用来踩的木头。
此外……还有一个纸包。
涌动的潮水将二人渐渐送往岸边。
水面上还有人在哭喊,有人沉默着收殓尸体,每一场的对战都是修士们用命去抵挡魔物的入侵,一寸一寸海地去争,一步一步地去抢。
樊归一看着脚下赤红色的沙子,摸了一下袖口,脚下一步就踏到了五丈之外。
荆哥还像个小乌龟似的趴在木头上不肯起来,哎哎叫了两声,看着自己的师兄踏着月光疾行而去。
临照城中,沉沉睡着的木九薰随意一抬手,墙上的诸多灯便逐次亮了起来。
她懒懒地睁开眼睛,看着站在纱帐外面的樊归一。
“樊道者,你有何时找我?”
樊归一背对着纱帐,沉声说:“我想问一下九薰师姐,对无争界中的煞气知道多少?”
“有些地方将煞气又读作戾瘴二气,魔物死后,身体化为瘴气,神魂散为戾气,前者损人身体,后者伤人神魂。”
“那您可知,海边的血砂可为煞气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