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膳书(修真) 第173章

作者:三水小草 标签: 玄幻仙侠

  看到最后,宋丸子愣了一下。

  “天道降临之地,百灵充足,十年无灾,亦有可能改山势水道,干系万千人命数,务必以卜算之法征询天意,否则有因果加身之忧。”

  戳了戳那本破书,宋丸子道:“我在无争界那么招天道你都不管,你要是早说了,我岂不是会慎重许多?”

  那破书用书脊点了点纸上的“因果”二字。

  宋丸子一想就明白了,她在无争界立下了食修道统,怕是早就与之有了无数因果,跟那些因果相比,什么祭天之类的反而成了小事,十足的虱子多了不愁。

  到了玄泱界,最初,她可以说无牵无挂,如今,除了王海生那个总是惹出一堆事儿却又颇有奇缘的老朋友之外,宋归雪、呦……还真是没什么因果啊。

  挠挠头,宋丸子笑了笑,对那书说:“多谢提醒,若非要救人,我也不会祭天,以后会小心行事。”

  这家伙完全不知道十万里之外焦俣国的小人儿们把她的名字刻在了石碑上,石碑就立在供奉历代先王的宗庙之前。

  也完全忘了她随手扔了一块鱼骨头,就骗了祝部之人又得世代祭祀下去。

  再把《上膳书》转过来倒着翻,宋丸子往后一靠,倚在床架上看起了写书人的札记。

  “出西海,遇巨鱼,万顷之大,将吾吞之,吾本欲将其烹之祭天,然鱼行海底,每日吞吾未见之鱼虾蟹,临鼎而坐,随意挑选,蒸炸煮炒,至今月余,心甚美。”

  “咦?原来他也被鱼吞过?还真巧了。”

  师父当年说起过,他筑基时被海中鱼吞下去,过了几个月才脱身,没有细讲过其中的波折。这写书之人倒是潇洒,只在鱼肚子里变着法儿地吃海鲜。

  宋丸子想了想,召出清水蘸着在书页上写道:

  “吾有一友,身世坎坷,吾将之用鸡汤涮之,消其秽气,增其修为,心甚美。”

  翻看完之后,宋丸子又拿出了另一本《上膳书》。

  原本安分趴在她身边的那本“正室”不出宋丸子所料,又扑上去抽打起那本“外室”,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它从另一本书上撕下来。

  “别这么大的戾气,我就看看这书有没有什么玄机。”

  装订精美的“外室”一如往常,只有十页菜谱,翻到第十页,宋丸子又听见书中有人说:“吾乃一食修……”

  写假书这人还真是锲而不舍啊,听这个自称“上善道君”的人又说了一遍想要收徒的念白,宋丸子挠了挠头,问道:

  “我要是拜你为师,有什么好处?”

  “食修之道,乃大欲之道,上察天意,下纵人心……”

  宋丸子反手把书扣上了。

  “写假书的人都这么会忽悠么?”

  把两本书收起来,宋大厨看向了那盆鸡汤,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那鸡汤就少了不少。

  宋归雪的魂魄经过两千年修炼,所需灵气定然极多。

  手指在床边敲了几下,宋丸子默默盘算着怎么能祭天又不沾因果。

  这一晚上,她没想出答案。

  第二日走在往邙城去的路上,她也一直在盘算着这事儿,心里想的祭天之地从荒漠到冰原,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去一趟招摇山。

  所谓瞌睡正好送来了枕头,就在她举棋不定之时,她听见了两个修士的对话。

  “李道友,这次六欲天朱道主的祭天大典……”

  祭天大典?

  观海楼卖的一千块极品灵石的牌子?当日让自己羡慕嫉妒恨过的那个食修?

  夏日里的阳光很是灿烂,宋丸子眯着眼睛抬起头,两只手并在一起搓了搓。

  最好的祭天之地,就是别人的祭天之地嘛。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丸子:涮小姐姐成就 达成!(1/1)

第187章 大典

  吐掉口中的泉水,高壮的男人微微摇头, 拿起一方雪白的棉帕擦了擦手。

  “地涌甘泉, 海上生花, 这里果然有人祭天成功了, 不仅成功, 还有天道降临。”

  蓝色的暗纹锦缎做的袍子外面又裹了一层云似的轻纱, 看似寻常,却是中洲有名的千针坊所出, 哪怕是金丹后期的修士驱上品灵火来攻打,都伤不了穿衣之人。

  “没什么章法, 听外面传得神乎其神,我倒觉得是哪个食修听说我要来,故意闹出了这么一番声势。他本人怕也是侥幸才请下了天道。”

  在他身后, 面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的女子迈着小碎步, 动作轻盈地将赤晶打造的水盆端走,又有举着上品木灵玉所造细口瓶的女子跟在后面, 那个瓶子里装的就是邙城中一处新泉的水。

  随着男人把棉帕放回金盘中, 一直捧着金盘的女子微微欠身, 也退了下去, 锦缎大花的上衫领子做得极为宽大, 举动之间就露出了起伏有致惊心动魄的一抹莹白。

  站在男人面前的正是观海楼的大管事, 小心将目光从那些女子羊脂般的颈项间移开,心中赞叹着中洲果然风物与众不同,嘴里恭敬地说道:

  “我们楼主之前说过, 在朱道主面前,这些小伎俩根本无所遁形。”

  “不过……”高大的男人顿了一下,他的左手上戴了三个粗大的戒指,个个戴着宝光,用这手将一块玉符从储物袋中拿出来,他接着说道,“你们邙城可没那么大福气,才有了一次天道降临,隔了一年就又想要第二次。”

  手指敲在玉符上,一道光幕出现在了两人中间,上面正是整个北洲的舆图。

  “西边海上有个岛,我的祭天大典就改在那儿吧。”

  他的话语间完全没有让别人反驳的余地。

  那个管事还想说什么,他挥挥手,就有人上来,将管事带了下去。

  “区区一座荒城,给我送了几个女子罢了,还敢摆弄起我来。要不是……哼。”朱道主的右手转了转自己左手上的戒指,阳刚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只不知道这嘲讽是对谁。

  那几位婢女已经回转等候在一旁,见他招了招手,就各自解掉了身上的外衫,群蝶般地簇拥着男人往后面的软榻上走去。

  将要躺在榻上之前,露出了一身虬结的男人扯着一个女子的裙带,道:

  “观海楼送来的那个纯阴之体,摆弄干净了,等我祭典大成,就用她来提提神。”

  ……

  六欲天的朱宏道主来了北洲,还要祭天,就像是一只大手把北洲装在盘子里摇了摇,哪里都透出了些不稳当。

  宋丸子一行人混在人流里,吃着各种丸子伪装的丹药,一路上也没什么惊险,想来那些追踪她们的人现在也忙着祭典之事了。

  走在路上,宋丸子还觉得自己的脸隐隐作痛,明明身有化生丹,又将木灵之气引入血肉之中,多大的皮肉伤都不是事儿,可她就总觉得疼。

  那一锅鸡汤宋归雪一夜吸收了个干净,又足睡了两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她增长了不少的灵力教训宋丸子。

  如今的宋归雪无形无影,宋丸子连躲避都全靠直觉,更不敢回手,实在是被打了个屁滚尿流,脸上就是那时候被拍了一下。

  打完了还不算,到现在了,宋归雪还不理她呢。

  “小姐姐啊,咱得讲理,我虽然涮了……咳,那什么你,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呀,不然你哪有力气揍我?我一片好心落得这个下场,这世上真是毫无道理可言了。”

  要说厚颜无耻巧言诡辩,宋归雪都见过远胜宋丸子之人,可让她这么窝火的,只有宋丸子是独一份了。

  “我要去别人的祭天大典上给你弄些好东西回来,你说我是用炖鱼杂祭天呢,还是用烂虾酱祭天呢?”

  这话就是在问宋归雪“你是想被泡在炖鱼杂里呢?还是被泡在烂虾酱里呢?”

  宋归雪只是发自本心地想跟宋丸子同归于尽。

  檀丹和万家星星现在胆子都大了不少,越接近邙城,热闹就越多,他们两个作少年打扮,跟在宋丸子的身后,她们东瞧瞧西看看,也是第一次在北洲见到这样的热闹。

  “他们是在干嘛?”

  看见有人对着一个鼎煮东西,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着,身边摆了无数的玉石鲜花,檀丹凑过去,向旁边的人问道。

  “祭天啊。”

  “哈?”

  朱宏身为六欲天的道主,不愿意在别人已经请来天道降临的地方祭天,把地方从邙城换到了西海上的北门岛,其他的小食修们却把邙城当成了祭天的好地方,不然怎么朱道主选了这里,这里就先被别人请来天道呢?

  再加上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道比之前更难请了,本来念上七七四十九遍祭文能请得天道享用的灵食,如今念上九九八十一遍都未必有动静,天道还比之前吝啬了许多,之前是给五成的灵力,现在只给三成。

  食修们觉得日子越发艰难了起来,对待天道也就更加虔诚,听说了邙城是这样的一个福地,他们忙不迭地赶来,除了想提提运势沾沾喜气之外,也是想看看那个号称中洲最厉害的食修祭天之时到底是个怎样的声势。

  “这是鼎身一派。”祭天之时讲究从人到器无一不美,没看鼎的旁边还放了花草灵器?就连食修本人也长得很是俊俏。

  在那个食修旁边,还有一个人坐在金色的鼎旁,身边摆满了各种灵材和器具。那个食修没有急着做灵食,而是晃动着手中的签筒,一时一根签掉了出来,他捡起来一看,低头把一条鱼放在身边的木盆里,又换了个签筒开始摇。

  檀丹穷尽目力,看见第二个签筒摇出来的签子上写着“煮”。

  这一位就是食修中人数最少的天通一派,凡事都靠“天意”。

  听了一耳朵食修们的热闹,檀丹退回到宋丸子的身边,小声复述了一遍。

  宋丸子听完,点点头,眼睛已经看到了另一边。

  黑色的鼎立在那里,热水翻滚,一只银角灵羊被灵力制住,挣扎不得,只有嘴里咩咩地叫着。

  那个食修手中结印,沸水从锅中如长龙般带着滚滚热意冲向羊羔。

  只这一下,宋丸子就知道这是尚灵一派的食修。

  传说用热水冲刷活着的牲畜,使血管爆裂,鲜血渗入肉中,会使肉质更加鲜嫩,凡人界也有类似名叫“烫驴”的做法,宋丸子是从来不做的。

  活蒸螃蟹和活活烫死一只羊或者驴,看似一样,在人心里却是绝对不同的。

  呦用小手捂住了眼睛,整个脑袋埋进了宋丸子的怀里。

  就连万家星星和檀丹都有些不忍地别过了头。

  匆匆离开那食修处,檀丹小心地问宋丸子:“前辈,这样,他们能招来……”

  她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宋丸子并没有立时作答,绕过一辆挂着腊肉干菜的马车,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很多时候,人们想的天道,就是他们自己。”

  说完,她快步往前走去。

  祭天的地方改在了北门岛,她原本的计划就得改一改,先摸到岛上去看一看。

  却不知道檀丹和万家星星听了她的话之后俱是一呆。

  人们想的天道,就是他们自己?

  那对她们来说,如此残忍的宿命,是因为她们自己,还是因为注定?

  同样深思的,还有宋归雪。

  她曾经恨极了天道,不然也不会一脚踢翻罚罪碑,可过了两千年,她才知道,原来人心比天道更残忍,原来她最恨的罚罪碑并不在荒山上,而是在族人们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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