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治愈系
景善若笑着应酬一番,心中暗道哪里还有什么短少的?满仓米粮布匹绫罗,已经多得用不完了,只可惜不能拿出去施舍与贫穷之人——因这岛上实在没别人啊。
……不过,需要帮忙的倒真有一事。
她对岳卿上人道:“对了,不知仙人有否听闻过仙人籽?据说是仙家布洒于蓬莱之物,可生出花草仙来?”
“确有此事,但少闻结果,众仙皆是百年难遇一名小仙啊。”岳卿上人自嘲地笑笑,“夫人你看,在下亦是孑然一人,连个端茶送水的小童也没有,又不能如同竹簪一般……呃。”说得兴起,险些讲出不妥的闲话来,岳卿上人及时住口,面带歉意地冲景善若笑了笑。
景善若回以理解的一笑,说:“其实,有一粒仙籽落在寒舍,如今已然生根发芽了。”
“啊?此话当真?”
岳卿上人大喜过望,急忙请求景善若带他前去看看。
按他的意思,若那仙籽真能生好了,养得出来草仙,那他就拿了授徒礼来,先定下,免得被别的仙家抢走。
景善若见他说得恳切,便答应下来,带他去看望那仙豆芽。
阿梅见他俩出了厅,便寸步不离地跟在景善若身侧,同时警惕地盯着岳卿上人,那双小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了。
岳卿上人不明就里,想不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景夫人的小侍女,只得拿出一贯的好脾气,冲她笑笑。
阿梅瞪他一眼,拽着景善若的衣角:“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仙人说想见见你我种下的那株仙芽。”景善若解释道。
“不能给他看!凭什么啊?”阿梅立刻叫了起来。
景善若眉间一皱,轻声呵斥:“没规矩!仙人面前放肆什么,成何体统?方才我与你怎样吩咐的,都忘记了?”
阿梅给她一训,顿时捂住嘴,低头不说话了。
景善若呵斥过阿梅,又代其向岳卿上人致歉,说阿梅年纪小,不懂事,请仙人不要怪罪。岳卿上人苦笑着挥挥手表示没关系,然后亲自同阿梅解释,说只是想看看仙人籽长得如何了而已,因那种子其实很挑剔,不好养的。
“挑剔么?”阿梅不以为然道,“可是咱家里这颗好养得很呢……”
岳卿上人听了,更感兴趣,面上也显露出欣喜之色。
但是,当他看到仙豆芽时,却大为失望。
“景夫人,这样种育是不行的……”
他沮丧地上前,扶了扶仙豆芽的圆叶,收回手时候,指腹赫然几道血口子。
“咦?怎么会?”阿梅惊叫,“它从来不咬阿梅和少夫人的啊!”
岳卿上人使了个仙法将伤处消弭掉,然后遗憾道:“这倒不是咬……只钩挂伤人而已。仙人籽是要生在水中的,若不然,便会吸收大地戾气,长出锐利的倒勾,将来也就成不了人形了。”
阿梅一听,急道:“你说仙豆芽长不出神仙来了?”
岳卿上人点头。
“怎么会这样呢?”阿梅难过地瞅着仙豆芽。
景善若虽然也失望,但却没这么难过,安慰阿梅说:“没关系,仙籽不长成神仙也无妨啊,你我依然可以好生爱护它,看它开花结果,说不定能长出来一棵参天树呢?”
阿梅噘嘴望了景善若一眼,她知道夫人只爱读书,缺乏常识,却不想连是树苗还是花苗都认不出。
但想想,事情确实也是少夫人说的这理:长出个花草仙子到处跑,或者安安静静地做一株草,对于那枚种子来说,不都是好好地过活么?做人的,何必强求一株草呢?
阿梅就大叹了一声,蹲在仙豆芽前面,道:“嗯,少夫人说得对,正巧这篱笆也不用拆了,改天再搭个小棚在旁边,看它会不会攀。”
岳卿上人却说:“既然二位有兴致伺弄花草,那我回昆仑之后,与主事的上仙商量,看能不能送些仙草种籽来贵府,委托二位代为栽培?”
阿梅不满地嘀咕道:“仙家要招人,为何不下凡间去找,偏要种些花草出来?”
“小姑娘,你是不明白。如今仙家,多是仙妖混杂相处,妖物成仙者,不过是改了个名头而已,身上妖异之气断绝不尽。”岳卿上人好脾气地解释说,“此等妖仙,与飞升成仙之人者相处尚可,与提携入仙界的人相处,则对后者的生气损害极大。是以,即使是凡间的有缘之人,仙家也不能贸然邀上昆仑去。故而……”
阿梅听得云里雾里,若说方才是不明白为何仙人要种花草,现在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问对方了。
她急忙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再跟岳卿上人说话,转头躲到景善若背后去。
景善若却想到那竹簪女冠,据说其本是一枚簪子,也就是妖怪了。那对方招了越百川去,会不会对百川的生气也有伤害?
她如此跟岳卿上人提出,后者便道确实如此,但越百川服用仙丹又受点化,道君四十九世神脉归体,自然不再受妖气所侵。
景善若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岳卿上人却想起了另一事。
他道:“说来奇怪,道君出关前那道邪气,究竟是何来历?按理不应如此。”
“或许是看错了罢?”景善若歪着头道。
前后都是岳卿上人在警惕而已,她是一点没觉着异常的。而且越百川出关之后,岳卿等人并未察觉再有邪气,不就好了嘛?疑神疑鬼对百川可没有益处。
岳卿上人回头道:“嗯,或许只是错觉,我多心了。”
一夕之间
岳卿上人告辞出来,待相送的景善若等人回府、关上大门之后,方又长叹一声,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柄拂尘,扫了扫自己身上的尘灰。
“惨呐,景夫人也非易与之辈……”
他转头正向往岛外去,却冷不防瞧见自己身后立着一人。
“啊!”吃惊之下退了数步,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越百川。
岳卿上人忙抚住心口,抱怨道:“道君,你怎突然没声息地出现,真要吓死小的啊?”
越百川站在阴影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岳卿上人,负手问:“岳卿,来此何事?”
还能有什么事?你那位女冠想给景夫人一个威慑呗!
……当然此事是不能告诉道君的。
岳卿上人挠挠额头,回答说:“呃……是为仙人籽之事而来,不想,这仙岛上的宅邸,住的却是景夫人啊!道君,此事你竟然相瞒,当真不将我看作友人了?”他上前,意有所指地挑起拂尘尾部,戳戳对方的手臂。
“唔。”越百川模棱两可地应了声。
见他似是不悦,岳卿上人在心中大呼无奈,又勾住越百川的肩膀,诚恳道:“道君放心,在竹簪面前,我是不会多言的。你自己保重,才真正要紧。”
越百川眉间一动,抬眼瞥对方,说:“她知道了?”
“怎能不知呢?”岳卿上人笑道,“你瞒了女冠,是低估其气度,抑或低估其道行?”
越百川敛目。
他说:“问心无愧,何来相瞒,更何来所谓低估高估?女冠若是开口向我问起,也就罢了,偏又如此。”
岳卿上人听了,神色更为轻松,笑道:“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是小弟错估道君了,在此先陪个不是。”
越百川摆摆手,转身沿路朝岛外去。
岳卿上人会意道:“也对,先离开罢。再逗留片刻,那些个恼人的岛民便又要投告上苍,说神仙觊觎蓬莱灵脉了。”
越百川略一转头,说:“你我走远些再起云,以免给府中人瞧见。”
岳卿上人也作势回头看看那豪宅,戏谑道:“不知道君这是送客呢,还是同行?”
没好气地咳一声,越百川正色:“本不为主,何言客?自是同行。”
“喔……”岳卿上人明显不信,只摇着头跟上去,“道君,你时常数日不见踪影,竹簪女冠担忧得紧呢。”
越百川不吭声。
岳卿上人又道:“幸好我尚未将异样之事告知女冠,否则,只怕她将是坐立难安啊!”
“异样?”
“是,道君,你自个儿或许都不知晓罢?”岳卿上人笑说,“那日出关之前,我恰好见着道君修行处溢出邪气魔流,而且,对方似是功力不差的角色呢。可奇怪的是,一转眼,那邪气便消失不见了。”
越百川停住脚步,回首看岳卿上人:“岳卿,你是指,昆仑上混入了魔物?”
“谁知呢?”岳卿上人思索道,“或许受道君闭关的香氛吸引,不自觉便潜了入去?但女冠却并无觉察……”
越百川想了想,问:“竹簪知晓此事?”
“不知吧?我并未与她提起过。”
“那还有谁知道?”
“当时在场的,可不就剩景夫人了么?”岳卿上人笑指身后的丛林之间,他望望那庭院,赞叹道,“道君啊,你可真舍得布置。这般奢靡,堪比凡间贵极之家了。”
“……”不随他起舞,越百川若有所思道,“除景夫人与你之外,再无第三人见着那邪气?你不曾告知旁的仙家友者?”
“嗯?那是自然!莫非道君眼中,岳卿乃嚼舌小人?我只与景夫人提起过,同是在场之人,她却认为——”
岳卿上人话说到一半,刚要回身,突感背心处遭受重力冲击,呼吸一滞!
迟疑之间,低头便见,自己心口处,半截碧玉雕的剑穿刺而出!
“没告知他人就好。”
越百川持剑微笑。
※※※
阿梅提了衣篮从院里出来,蹦蹦跳跳地到井边去。
说起来,这宅院真是大得不像话,想当初她住在村里的时候,那是整个村子合用一口井的。就连进了越家,家宅的下人,也是与城里西头的居民合用一口井的。只有越家主人才能用自己打的井取水喝,每年还要多交好些税。
——而现在,这座宅子里竟然有三口井!
其中一口专门供人喝的甜水井,搭了漂亮的白玉亭子相配,老远就能看见井口往外流仙气,那叫一个美……另外两口也不逊色,冷暖各一,打出来的水清澈得让人不忍心碰,伸手进去泡一会儿,指头上的旧伤疤什么的就会自己消失掉!
“所以说,三少爷想得真周到!”
阿梅美滋滋地跑到井边,放下篮子,让守在一旁的石仆过来帮忙打水。
趁着空闲,她伸个懒腰,坐在井沿上歇息。(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此时,整个仙岛突然颤动了起来!
“哇啊!”阿梅吓了一跳,赶紧抱住黄木架子,以免摔下井去。
待震动停歇,她立刻惊慌地朝主人院落跑去,生怕景善若给摔着砸着。可是,一出小院的门,阿梅便惊呆了。
宅邸外面大约一里远的地方……
那儿,原本就有座山的么?
“呜哇!少夫人不好了,天上掉了座山下来啊!”阿梅啊啊啊地大叫着,跑得更快了。
冲到门廊拐角处,她砰地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上,跌了个仰面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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