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度君华
顼婳微笑道:“奚掌院面带薄怒,却是为何?”
不动菩提却是一眼注意到他腰间失了什么东西——掌院玉佩。发生了什么事?
天衢子却是一把拉起顼婳的手,转而对小恶魔说:“走。”
说罢,拉着顼婳径直下山。
他行色匆忙,顼婳不由问:“发生何事?”
天衢子抿唇不语,好在他方才之举总算是暂时镇住了九位大长老,一路没人敢拦。不然万一交手,恐怕难免会有损伤。毕竟一脉同宗,怎忍同室操戈。
顼婳随他下山,其实不用天衢子多说,她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想必是九渊有人想强留她,而天衢子与之意见相左。他又护她下山。
顼婳微笑,问:“奚掌院腰间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天衢子不说话,顼婳说:“跟师门长辈吵架了?”
天衢子垂首道:“一点小小的意见分歧,不敢劳傀首挂心。”
他还握着她的手,顼婳没有抽回,反而以另一只手轻抚他鬓边碎发,轻声唤:“玄舟。”天衢子身如过电,微微轻颤。顼婳说:“这句话,本座只问一次。愿意随我前往画城吗?”
来自她的邀请,声音清悦动听,姿态意诚心诚意。天衢子醉心于这一刻温柔,但就算再如何色授魂与、意乱情迷,他总算还清醒。他说:“傀首,我……”
没有再说下去,也已经不必再说下去。
顼婳以手轻掩他的唇,微笑着摇摇头:“本座这便离开了,感谢奚掌院相送。”
天衢子慢慢松开她的手,那柔滑仿佛是入了心,久久不能散去。顼婳注视他俊美无俦的面庞,许久,终是说:“今日一别,他日再逢,恐怕不知是敌是友。但奚掌院盛情,顼婳铭记于心。”
天衢子努力将目光自她身上移开,问:“傀首……还是决定营救魔傀?”
顼婳说:“身在其位,责无旁贷。”
天衢子轻轻点头,说:“若危及玄门,天衢子实在不能坐视。还望傀首体谅。”
顼婳说:“上次约好与奚掌院一战,不料琐事凡多,一直未能如愿。将来若有机会,希望奚掌院不要藏私。”
天衢子抿唇:“一定。”
旁边小恶魔看得肉麻不已,问:“你们可真是……这就要分手了,要不要再睡一次,来个告别仪式啊?”
这小东西!!顼婳一脚踢过去,他飞跑开来,竟然真是嘻嘻哈哈,躲到一处去了。顼婳与天衢子互看一眼,两个人皆十分窘迫。
站立半晌,各自沉默,却都没有离开。
奚掌院满面绯红,等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道:“在下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傀首意下如何?”
羞死人了!!为什么这种事也总要事先征求意见啊?!顼婳别过脸去,咬咬牙小声说:“本座亦无不可。只是此时不宜返回,这荒野乱郊……”
她身上这单衣十二层,十分麻烦,真是不想再有人乱入了!
奚掌院面上亦是嫣红一片,然心中期待,只得想办法:“客栈?”
顼婳声音低微:“也好。”随即转头对小恶魔说:“你领着侍卫先行返回,不可任意游荡,再生事端。”
小恶魔翻了个白眼:“知道啦。”说完看了一眼天衢子,捂嘴一乐,跑走了。天衢子满面绯红,但老实说,对这便宜儿子印象不错。
二人一路出了融天山地界,天衢子找了一处凡间客栈。两个人要了一间上房。
客栈幽静,顼婳站在房里,推窗而望,院中花木扶疏,蔬果成行。背后,天衢子令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自己兑好。顼婳一眼也不敢多看,他忙完,方道:“傀首先行沐浴如何?”
顼婳进了屏风,见里面热气蒸腾,心中喜悦,当即解衣入水。天衢子守在屏风之外,见伊人倩影隐约,不由呼吸紊乱。顼婳以水沃肤,见他并没有进来的意思,只得轻声道:“奚掌院。”
外面天衢子忙应声:“在。”
顼婳几度想开口相邀,终是不好意思,只低头洗浴,不再管他。面前屏风上,隐隐约约看见外面那个人,衣着素净、垂首而立,身姿伟岸笔挺。
心跳隐隐加速,她柔声再唤:“玄舟。”
天衢子只觉得鼻端隐隐发热,他极力阻拦自己在这种关头流鼻血。心中急切,面上却不好流露,只能答:“傀首可是有事?”
还是不肯进来,这人真是忍得。顼婳总不好强人所难,索性不答话,自己清洗了。外面,天衢子等了一阵,终于不安道:“傀首……”
顼婳心中不悦,道:“奚掌院可是有事?”原话回敬。
天衢子焦急地踱了几步,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豁出面皮去,轻声说:“傀首见谅,在下无意冒犯。但实在是……等不得了。”
第四十二章 一心二用
融天山,天衢子搁下掌院玉佩,就此离开。木狂阳离席去追,付醇风却是有苦说不出,心中担忧,却没法追赶——这也不能怪他,他若挺着一杆长,枪,去追自己徒弟,那今日头条的宝座恐怕又要易主了。
剑宗掌院秋结意当然已经明白事情不后,大长老秋草生可是他的嫡传师尊,如果天衢子就此离开九渊仙宗,他是要面临宗规处置的。
九渊宗规严厉,单是无端猜忌同门这一条,已经足够废他功体、逐出师门。
秋结意当然不能让自己师尊落得这般田地,他立刻起身,道:“师尊言语虽有不当,但并没有质疑奚掌院的意思。争执之下有所误会,在所难免。本院会代师尊,向奚掌院解释。”
说完,一拱手,却没有动,似在等人。他一动,妙音宗掌院拜星立刻随之起身,皱眉道:“我与你同去。”
二人一向形影不离,秋结意点头,二人这才离席而去。
载霜归心下怒急,竟然没有下山寻找天衢子,他去哪里了,载霜归大长老心知肚明——护送顼婳下山了吧!就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惜当众斥骂长老!
他气得胸口痛,然而脚步却不由自主,到了苦竹林。天衢子就算真的要背离师门,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毕竟掌院事宜,要交接的还有许多。
载霜归不相信他真的会抛弃九渊,就这么一走了之。
果然苦竹林,天衢子的化身已经在精舍之前等候。见他行来,默默跪倒。载霜归一只手指着他,一时之间气得发抖,竟言语不能。
天衢子默然等待半晌,载霜归才问:“你送个客,要送到画城不成?几时回来?!”
弟子真他妈的是个不省心的东西!而且更可气的是,你还拿他一点办法没有!载霜归大长老心口更痛了。天衢子的化身道:“晚……晚点即归。”
载霜归几乎是怒吼:“晚点是多晚?!”天衢子略微犹豫:“明日一早,银蟾玉花宴开宴之前。”
载霜归冷笑:“到底是如何千山万山的距离,奚掌院竟然还要在外过夜?!”然而话刚说完,他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在外过夜,当然是有美在侧,佳人相伴了。
这个弟子,真是求出息没有!!载霜归转身就走。
木狂阳先是去了顼婳的客苑,见已是人去楼空,当然知道天衢子是送她下山了。
不对啊,每次走都不打招呼!就这还姐妹呢,纸糊的吧?她只能去到苦竹林,正好遇上秋结意和拜星结伴而来。虽然大长老各怀心思,但九脉掌院却意气相投,十分各睦。这便也是九渊的平衡之处,就算是长老们闹了什么矛盾,也还有各自的掌院弟子可以出面化解。
天衢子本尊同顼婳在客栈的房间里,还算是十分清静,但是化身却在苦竹林。
此时想要不被打扰,几乎是不可能的。载霜归刚刚离开,木狂阳、秋结意、拜星便到了,不一会儿,连不动菩提也到了。
天衢子有什么办法,只得煮茶待客。
五个人席地而坐,苦竹林清洁法阵众多,各处皆一尘不杂。四个人都不嫌弃,只有妙音宗掌院拜星无法忍耐,拿出锦布仔细铺设自己的坐处。
天衢子为诸人斟茶,独独不理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杯子。果然他刚刚将锦布铺好,便就自行擦起了杯子。
剩余四个都懒得理他,自顾自饮茶。秋结意说:“方才师尊言语不当,但玄舟为人,大家心里都明白。还请玄舟莫要计较,以宗门大局为念。”
奚掌院心里苦。
客栈里美人出浴,温香如酥。他心神颤动,偏偏却必须得分神应付几位同门。顼婳任由他抱到榻上,他虽倾身亲吻,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的唇细碎地落在额间发际,顼婳一手轻轻撑着他的肩,等了许久,他却只是指尖轻触,再无其他动作。
什么意思?傀首不解,红唇主动迎合,天衢子却侧脸避开。
顼婳问:“奚掌院心神不定,可是另有要事?”
天衢子闻言立刻道:“并无。只是……日间与长老起了几句争执,苦竹林,同门前来相劝,不好置之不理。”
顼婳倒是理解的,她一向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于是道:“奚掌院且先行应对,本座等候便是。”
天衢子知道急切不得,若是此时二人继续,只怕他的化身将语无伦次。他只得道:“如此,真是怠慢傀首了。天衢子神识暂离片刻,傀首请自便。”
顼婳说:“奚掌院请。”
天衢子与她并肩躺下,双目微闭,果然再无言语。
顼婳嗅着他身上飘浮不定的苦竹气息,第一次细细打量这个人。他五官轮廓鲜明,看似温和,但只要一沉下脸,便有一股子难以说服的冷厉。
她轻轻描摹他的眉,她与他彼此之间,其实并不了解,性情喜好也从未相投。却偏偏并不厌烦与他的私下相处。如今同床共枕,竟然也令人心生期待。
顼婳指腹游离,沿着他的喉间向下滑动。柔软若有若无。天衢子忍不得,终是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边是与同门师兄弟煮茶清谈,一边却同恋慕之人水乳交融。奚掌院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脑中白光层层堆积,端着杯盏的手都因快意而颤动。
但他只能正襟危坐,以闭口不言抗拒销魂噬骨。
木狂阳问:“你把顼婳送走了?”
天衢子肩头被顼婳啃咬得生疼,努力让自己不哼出声,淡然道:“嗯。”他肩头流血了,千余年的修行,连血中腥气也淡了许多,沾在唇舌之间,更多的是一种暗沉的香气。顼婳为其所迷,又因他动作而颤抖,不由更加放肆,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天衢子没有阻止——便是让她生吃入腹也甘之如饴,哪里还顾得上阻止?
他化身陪着木狂阳等人说了一番话,本想尽快打发他们离开,但是不多时,剑宗大长老秋草生又找来。这次亲自送来了天衢子的掌院玉佩。
他虽心中不快,但也知道此事影响甚大。且银蟾玉花宴还有一天,山下宾客众多,万一传将出去,事态更加难以控制。
相比宗规重责,当然还是眼下服软更为划算。他将阴阳双鱼佩递给天衢子,道:“奚师侄素来宽厚,吾等皆知。今日之事,是我言语不周。但我身为剑宗大长老,一切立场也是为宗门考虑,亦并非私心。玄舟顾及信义与私谊,也确有道理。既然如今傀首已经安全离开,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
他是天衢子师叔,话说到这般田地,再要延搁也是无益。天衢子双手接过玉佩,微微欠身行礼,却是不愿多说——也是不能多说。
顼婳咬人,他不管不顾,像是撬开了螃蟹的壳,无论如何总要大块朵颐,务求将里面的蟹黄蟹汁吮吸殆尽不可。那碎骨再尖锐,又如何?
顼婳快要疯了,天衢子每每到这些时候,立时便丢了那冷淡清高的外壳。连眼神都如熔岩般火热。她先时还反抗,后来挣扎便慢慢弱了,脑子里只剩下浪潮翻涌,一阵高过一阵,将她淹没。
苦竹林,天衢子接过秋草生递过来的掌院玉佩,说:“秋大长老,奚某出身世家,自记事起,家中长老一直管束严格。以后习惯融入性情,无法更改。但其实,我更钟意于逍遥山水,心逸神闲。”
秋草生愣住,然后不信。天衢子一直以来,便是将刻苦两个字顶在脑门上的人。否则阴阳院术法庞杂至此,他岂能在五百岁时便继任阴阳院掌院?
在玄门,努力就是野心的代名词。何况是努力到了他这种地步?
他说他的梦想是作一只闲云野鹤,怎么可能?
天衢子当然看出他的怀疑,却只是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请秋大长老记得,水宗主尚在,九渊之主便轮不到其他人。我受他指点教导之恩,便终身以弟子之礼侍奉,绝无二心。”
秋草生虽然心中狐疑,却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一时无心之言,玄舟忘了便好。不必多想。”
天衢子草草结束与他的谈话,终究还是怀中佳人滋味甘美,他沉沦其间,神思不属,哪里还能顾及其他?他望着身下美人,那一双瞳孔漆黑幽深,而自己像是坠落其中。
他寸寸舔吻,见她里衣俱湿,双目失神,心中怜极爱极。看不见自己连手臂上都是她贝齿咬出的伤口。
顼婳任他拥抱许久方才慢慢活过来,问:“师门之事解决了?”
天衢子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这场告别仪式,拥着她道:“嗯。门中长老,不好计较。”更重要的是,也不能计较。
顼婳为他不平:“以奚掌院之能为,统领九渊并不为过。为何他们如此防备?”
两个人交颈相拥,天衢子并不打算隐瞒:“宗主之位,历来从九脉掌院之中遴选,大家都有机会。他身为大长老,当然会为自己弟子着想。”
顼婳伸了伸懒腰,不期然却让二人接触更深。她脸色微红,侧身躲避了一下,方道:“其实这宗主有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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