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度君华
他说得认真,载霜归终于放了心。然而却听他又问:“师尊可认识一个女孩儿……”他认真地想了想形容词,“清纯典雅,以一盏莲灯为法宝?”
载霜归简直是心中骇然,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的表情,问:“你……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天衢子顿觉怪异:“师尊认得她?”
载霜归都忍不住要伸手去捂自己胸口了:“我……不、不认得。不过你与絮苹结契在即,突然问起另一个女人,师尊难免心中不安。”
天衢子这才道:“师尊不必多想,我也是一时好奇罢了。”
载霜归一脸狐疑——天衢子啊天衢子,你莫不是中了什么诅咒么……
天衢子还真的只是问问,他延后了结契之期,以提升修为作理由。当然没有人好说什么,便是水空锈,也只能全力支持。毕竟现在九脉掌院中,他实力可真是太弱了。
而此时,魔尊赢墀往画城跑得可谓十分勤快。玄门其他宗门难免心生不安。水空锈已经多次接到其他宗门的建议,希望玄们能与画城建交。至少关系不要搞得这么僵。
他们先前都曾经买入过魔傀,这些魔傀或多或少,也都生育过孩子。只是之前顼婳凶悍,大家不得已,只得把魔傀还了回去。而一些非要带走孩子的,他们也不敢强行阻拦。
所以现在画城之中,还有不少他们的后代。
如今九渊仙宗与画城划清界限,之前九脉掌院又曾经攻打过画城,以至整个玄门和画城魔傀的关系可谓是十分恶劣。至今毫无来往。
眼看着赢墀天天往画城跑,大家当然不安心。也有人借着想要画城的“儿子”“孙子”这样的关系,想要再见见自己的魔傀“配偶”的。
水空锈却始终心存记恨,并不松口。
画城,顼婳倒是没有这些烦恼。
她在她宫殿一般的衣橱里,正要翻自己的漂亮衣服。奚云清抱着小虾枪,正来来回回地走着哄。小虾枪没有吃饱,无论如何不肯睡觉。
小恶魔知道娘不靠谱,当然只有自己想办法照顾弟弟——可别给饿死了。
他又挤了些牛奶送过来,二人正一点一点地喂小虾枪喝奶。
顼婳换了一条孔雀羽缎织成的衣裙,问:“云清、云峤,本座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云清赶紧抱好小虾枪,小恶魔抬头看了一眼:“娘亲您这春风满面的,是有了第二春啊!”他在云清面前,倒是毫无顾忌,直接就叫顼婳作娘了。
顼婳说:“少废话,快帮为娘看看!”
小恶魔说:“娘亲国色天香,穿什么都衬得住。只是爹才刚进弱水也没多久,您就穿得这般招蜂引蝶……未免有点……呃,一言难尽。”
顼婳说:“呸。”
最后还是奚云清说:“还是第一次看见师尊这般在意别人的意见。”她有很多漂亮衣服,但是几乎每一件都是由着自己的喜好。她从不在意旁人怎么看。
而今天,显然不同。
顼婳说:“因为本座突然发现,原来衣服穿给喜欢的人看,并且还能令他眼前一亮,原来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奚云清说:“喜欢的人?”
顼婳说:“云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奚云清顿时玉颊飞霞:“云清愿意永远侍奉在师尊身边,不需要喜欢的人。”
顼婳说:“别啊!岂能留你在身边妨碍本座的终身幸福。你回头留意一下,画城随便哪个,只要我们云清看上,师尊都能弄来给你。”
奚云清顿时一张俏面绯红,旁边小恶魔摇摇头:“唉,春天到了,春天到喽。”他一把抱过奚云清怀里的小虾枪,一边走一边叹气,“后父猛于虎,可怜我们两个苦命的孩子哟……”
顼婳终于忍不住:“闭嘴啊,跟我走!”
次日,镜湖村。
这可能是最靠近融天山的一个小山村了。依例属于阴阳院照管。顼婳带着小恶魔,偷偷摸摸地潜进村里。
小恶魔跟着顼婳过来,见她鬼鬼祟祟,还是觉得很是丢脸:“娘,您好歹也是化神的人物了。应该霸气外露,踏平融天山,抢回夫胥才对啊。这样偷偷摸摸,实在有失神格啊!”
顼婳说:“闭嘴。水空锈那厮把你爹的神识修复了。”
小恶魔精神一振:“什么意思?”
顼婳说:“意思就是,你爹现在虽然本尊仍然被困弱水,但是他的一段神识,在他的化身之中醒来了。”
小恶魔张大嘴巴:“还有这种操作?”
顼婳不理他,说:“但是五百年前的神识,他既不认得我,也不知道你。相反,水空锈还告诉他,他有个小情人叫尹絮苹。二人现在正在准备结契大典。”
小恶魔一甩额前头发:“哦。”
顼婳意外:“你怎么一点不着急?事先跟你讲,后娘可比后爹严重多了。”
小恶魔不以为意,小大人一般摆摆手。他肩上,神魔之息替他答了:“就掌院那点出息……啧啧。”能翻得出您老人家的五指山吗?
重生一百次都够呛。
小恶魔摊摊手,深以为然。
小恶魔:“所以您老人家在这儿,是打算结什么蜘蛛网啊?”
顼婳瞪了他一眼:“闭嘴!本座堂堂画城神灵,结什么蜘蛛网!又不捉妖蛾子!”她看了一下左右,说:“他今日回南岭奚家探望自己本家族人了。算着时候,也该返回了。”
小恶魔说:“您打算就在这个小村子里蹲他?”
顼婳说:“他赶路方式颇多,万一御剑,本座不是白等了?但是九渊仙宗有规矩,飞镜湖方圆二十里内不准御剑。他到这里应该就会步行。”
小恶魔点点头:“然后呢?您想干什么?”
顼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包,说:“娘亲特地准备了一包五鬼邪尸粉,只要把这药粉撒进河里或者井里,全村人必得怪病。”
小恶魔说:“娘亲,虽然我年纪小啊,但我还是觉得这行为挺贱的。”
顼婳摇摇头,一脸凝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对啊,这么下贱的行为,娘亲怎么能亲自动手呢?云峤,你是知道的,娘亲一直是个体面人……”
小恶魔看看她手里的药包,又看看村里的井、村口的河,顼婳对他露出了慈爱而鼓励的神情。
小恶魔:“……”顼婳又凑近他,再给了他另一包药粉,低声嘱咐了一通。
这有什么办法!!小恶魔拿好两个药包,将药粉挨个撒进井里。神魔之息起初还蹲在他肩头,后来实在汗颜,把脚化成小翅膀,飞出老远。
第二天,冬天的太阳总是要出来得晚些。
天衢子刚探视完族里长辈,御剑返回,依照宗规,在这里降下。随后就发现整个村庄异常安静,而且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天衢皱眉,他虽然修为减弱,对于这些外门弟子都要学习的歪门邪道,却极为熟悉。
如今村中弥漫的,是尸体的味道!!
他飞快前行,正准备找个人来问问,突然看见前方村民聚集。天衢子上前,抓住一人询问:“发生何事?”
这人面色蜡黄,原本十分不耐烦,但一眼看见他的装束和腰间玉佩,倒是眼前一亮:“是九渊仙宗的仙长!回禀仙长,我们村里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夜开始,直到现在,所有村民都上吐下泄,有的已经高烧不退,还说起了胡话……”
天衢子心中一顿,镜湖村离九渊仙宗非常近,平素绝对无人敢在这里闹事。但今日村中这味道,又实在怪异。
他说:“可有派人向九渊仙宗求助?”
那村民赶紧道:“先前正要去,但如今是不用了。一位女菩萨在这里施药。大部分村民都已经得救了!我也是来领药的。”
他说着话,指指前方的小院。天衢子顺着他指的方向上前几步,只见一众村民荆钗布衣,面色憔悴,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正是一女子。
正是流苏惊鹄髻、发中琉璃钗,纤腰约素锦、秀足着丝履。
冬日清晨,天空一片阴霾,而她站在简陋的小院里,便成了这一方天地最耀眼的天光。众生在她面前都是蝼蚁,而她是秀绝万物的神灵。
面前的村民伸出手,纷纷求药。她笑容温婉:“不要着急,人人都有。”
奚掌院虽然心惊意动,但是他智商还算是在线——这个女子曾经大半夜出现在一片妖物出没的松林。若当时只是巧合,那么她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整个镜湖村都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腐尸气味。
也是巧合吗?
两次都那么巧,刚好暴露在自己视线之中!难道是对自己有所图谋?!
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子的手!
顼婳抬起头,迎上的是一道全然陌生的视线。这让她想起当初天魔圣殿之外的桑林里,那次初遇。多年以后,仿佛时间交错重叠。
她变得怀旧。
天衢子皓腕入手,只觉得整个掌中都是那种柔软滑腻。暗香浮沉,他努力压制心神,沉声道:“大家先不要服药!”
九渊仙宗在镜湖村,当然是积威甚重。村民们一看他的装束,立刻就选择了相信他。顿时纷纷停止求药。有人问:“仙长,可是这药有何不妥吗?”
顼婳轻声问:“我虽然不是医修,但是他们这般症状,定是身中尸毒无疑。仙长为何不准施药?”
天衢子直视她的眼睛,看见里面全然陌生的自己。他移开目光,说:“你是何人?为何几次三番出现在我眼前?”
顼婳顿时神色茫然。天衢子见她神色,立刻转头,左手自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对身边村民道:“将盒中符珠投入村中常用的井与河中,查看水质是否变色。我怀疑有人故意下毒,以致村民染病!”
那村民立刻应了一声,跟村长一起前往各井试毒。
村民们有解了毒的,跟去看热闹。天衢子却只是握着顼婳的手腕,并不松开。若是此女作怪,必须将她押回融天山,严加审讯才好。
顼婳说:“小女子与仙长不过初次见面,实在不明白仙长的意思。还请仙长先行放手,九渊仙宗乃名门正派,如此作为,恐有失风度。”
天衢子当然并不松手,他可不相信这般巧合。危害普通村民安全的人,必然心术不正,断不可留:“你分明曲意接近我,还敢花言巧语?!”
顼婳几经挣扎,最后终于偏过头去,任由他钳住手腕。天衢子也不再看她,那腕中肌肤真是太过细滑,若是她再挣扎,他恐怕是难免要留下淤痕了。
二人就这般原地站立,不言不动,周围无人说话,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她身上桂花的香气更浓了,天衢子即使能不看不想,却不能不嗅这无边芬芳。
美人身上,都天生带香吗?
过了一阵,外面终于有村民匆匆返回,说:“仙长,井水并没有变色,河水也正常。倒是方才上游冲下来一具尸体,死了好几天了,卡在水草里。方才我们去投符珠才发现。想来尸毒应是来自这具尸体了!”
……竟然是自作多情?!
天衢子愣住,片刻之后,几乎是尴尬地松开了手。
第八十三章 私下授课
周围没人说话,场面顿时十分尴尬。
天衢子更是觉得有失风仪,他素来稳重,这次怀疑的理由也算是充足,但是结果却令人失措。他说:“一时误会,在下失礼。”
顼婳轻揉手腕,上面被他抓握的地方已经发红。她别过脸去,显然亦是十分难堪:“九渊仙宗号称玄门第一大宗,看仙长衣饰,也是名门长者,为何行事如此莽撞?难道仙长心中,连起码的男女之防都没有吗?”
她虽出声责怪,语态却柔弱委屈,此时别过脸颊,更有一番海棠承露的风情。
天衢子心乱如麻,他一生极少与女修打交道,自然也不知如何出言哄劝。此时只得道:“此事错皆在我,要打要罚,任由姑娘处置。”
他拱手致歉,语态诚恳已极。顼婳就站在他对面,粉颊虽然偏了过去,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向他看。离别的时日并不太长,可相见的喜悦却盛了满满一盏。
顼婳语声如珠:“敢问仙长宝号?”
天衢子面色微红,此时此地,报上名号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他堂堂阴阳院掌院,大庭广众之下,握着人家姑娘的手腕不放。这还好是在玄门,若是凡人,可是毁了人间姑娘的一世名节。
“在下……”他略微犹豫,也顾不得老脸了,拿自己大弟子顶缸,“在下云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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