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下川
照松轻应了一声,有石欢在这儿,史老爷肯定性命无忧。他没有再多说话,往被子里又蠕动了一下,离得床边又近了一些,这才安心地合眼睡下了。
第143章 寻父(10)
自第二日起,史夫人就匆匆忙忙地派人去查事儿了,然而几天下来,史夫人将整个平城郡查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一点儿线索。
史夫人急得食不下咽,整日眉头皱起来就没松下来,瞧上去满面的郁郁与愁态。而那边,躺床上的史老爷自打睡过去以后就没醒过来,经过这些日子,本就憔悴的身体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
石欢都说了史府里的人有问题,史夫人却闪闪烁烁地避之不谈……石欢是不知道个中缘由有多难以道明,但最后害的人反正是史老爷,她便也放宽心,任由史夫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平城郡里撞来撞去。
不过留在史府的这几日,石欢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往流水身上瞄。
石欢曾有意无意地向其他下人打听过,流水是五年前来史府做下人的,那时候刚巧碰上史老爷患病,身上开始长出了人面疮,府里头其他下人又怕又避讳,谁都不敢靠近他,更遑论是去照顾逐渐病重下不了床的史老爷。
唯独流水,他一个人笑眯眯地承下了照料史老爷这件事,况且五年以来,下人们眼里的流水照料得的确细心,面面俱到,夫人给他加了不少月俸。下人们眼馋,但流水对于钱财一事,却不见得有多看重。
石欢坐在小凉亭纳凉,只手撑着下巴看园里的花,事实上目光悠悠地穿过花丛看向了远处的廊道。流水刚从一角出来,准备去史老爷那儿,碰巧路上遇到几个下人拉住了他,他便停了下来与他们交谈。
他言笑晏晏,看上去在府里的关系十分要好。
这几日里,流水每日都伺候在史老爷床头,用膳的时候会去喂些流食,每日到了时辰又捧清水给史老爷擦身,这样看来,他照顾得的确细心,让人察觉不到什么异样。
但越是这样,石欢就觉得其中的违和感越发强烈。
流水与下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便离开了,石欢正盯着他,照松就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道兄!史夫人让我来找你,说是史老爷醒了!”
醒过来了?
石欢一怔,她一路被照松拉着走到了史老爷的院子。才刚到院口,等候已久的史夫人焦急迎上前来,她往屋里望了一眼,神色之间微微泛着惶恐,她咬唇道:“道长,老爷醒过来了,但是、但是……”
不等她把话说完,隔着那扇紧闭的屋门,一通吵闹的声响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那吵闹的动静极大,仿佛屋子里有无数个人一齐吵了起来,有尖叫,有怒骂,有劝说……一群人闹哄哄地争吵着,你说一句我说一句,轰鸣的吵闹声传到外边,根本让人听不清楚他们吵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道兄,现下该怎么办?”照松轻声问道,皱起的眉头里隐隐担忧。
石欢没多说,她迈步上前,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床幔大开,石欢清楚可见躺在床上的史老爷,他醒了过来,面色痛苦地扭曲成一团,看上去痛不欲生。
在他脖子以下,床褥被掀开,那一颗颗人面疮正互相争吵着,也不知道它们在争什么,一个个的吵到那张没有头发与眉毛的面容狰狞,眼中也个个喷着怒火,谁也不肯让谁,一副恨不得搞死对方的龇牙咧嘴样。
“上次就把身体让给了你!按道理这次该轮到我!”
“没良心的狗东西!我是你爹,这身体应该给我!”
“你是他爹?我是你娘!”
“别吵了,大家冷静冷静再商量怎么分配……”
“还冷静什么?血脉如今稀薄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其他□□分给我们?!”
……
它们是在争抢史老爷的身体?
石欢正细细听着,后边跟进来的史夫人见到床上的史老爷备受折磨,眼眶都急红了。她用手帕擦着眼泪,凄楚地看向了石欢,嗓音带着抽泣时的颤意:“道长,求求你救救老爷吧……我实在不忍心……”
救他?这当然好办。
石欢走到床前,离床越近,那震耳欲聋的吵闹声就越刺耳。她啧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道:“唧唧歪歪的,全割下来泡酒好了……”
她的声音轻,但也足够听得到。
一颗人面疮斜眼瞥向了石欢,嘻嘻笑了起来,语气讥讽:“你杀了我们,这个老东西可是会跟着我们一起死。”
它口中的老东西说的是史老爷。
看不出来它们还挺嚣张的。
石欢嗤笑一声,她放下手中的大刀,一边拆着上边包裹的布条,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一堆脑袋,“更在乎他会不会死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它们这一堆东西为了抢史老爷的身体还争得你死我活。
反正这堆脑袋看着碍眼,石欢扬起刀,想着干脆把它们全砍了算了的时候,史夫人的尖叫声就从她背后响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石欢停下要挥刀的手,她回过头看向面容惊恐的史夫人,扬了扬眉梢,“我这不是在替你救史老爷吗?”
可看她刚才那毫不犹豫要挥刀的样子,分明就是想直接要了老爷的命啊!
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吓的,史夫人整个人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史夫人出言阻止,石欢也不下手了,但手里的手还稳稳放在史老爷的脖子上,刀刃锋利冷冽,清晰倒映着史老爷瞠目结舌的面庞。
石欢望着史夫人弯眼笑了起来,这一双眉眼生动又好看,可落在史夫人眼里,这张盈盈的笑容却含着无尽的恶意。
石欢轻笑一声,嗓音柔软,“我早已经告诉了夫人救史老爷的法子,是您自个儿要隐瞒。既然夫人不愿意说,又何必浪费时间让你家老爷这样受罪?不如让我给他一个痛快——”
眼见石欢高高扬起刀就要砍下史老爷的脖子,史夫人扑上了石欢,抓着她的手尖叫喊道:“我说!我说!”
……
史夫人带着石欢来到了正堂,上茶之后,下人被挥散一尽,只余下史夫人、史小姐,石欢与照松四人。
正堂久久无言。
史夫人端着茶盏的指尖泛着青白,她缓缓抿了一口茶,升腾的热气带不走她面容的憔悴。
好久,史夫人低低开口了:“先前道长说老爷患病是因为做了害人的事被怨恨……我……我才想起一件事……”
“老爷与人和善,生意上也以和为贵,从不与人起争执……但要说老爷唯一做过的一件坏事,那便与史露的哥哥有关。”
“哥哥?”一旁听着的史露面露讶然,“哥哥不是病逝了吗?”
史夫人搁下茶盏,她垂下眼,面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那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当年我千辛万苦诞下史家长子,谁想怀胎九月出来的,居然是个怪胎!”
史夫人以帕子遮住了她有些古怪的脸色,“长子生下来就是个痴的,老爷不喜,下人也看不住,所以在他十四岁那年患病去了……我想、我想他死后必定是怨恨史府待他不好,才会将那股子怨气发在老爷身上……”
“史夫人是觉得我很好骗吗?”石欢只手撑着下巴,她听完史夫人说的,不由轻轻笑出了声,“只是长子患病病逝这一件事,史夫人又何必一直遮掩不谈?”
注意到石欢的视线,史夫人抿紧了嘴唇,面色越发难看起来。
石欢的眼里没什么笑意,就史夫人所说,史府的长子痴傻,如今算来快有三十岁……
她微微眯眼,心中盘算着,长子所住的院子已经废了,若他十四岁那年不是病逝,而是出了其他事离开了史府,时至今日便是消失了十六年……
……清泉神志不清,年纪将近三十,石欢这具身体的年纪也有十六岁了。
会有那么巧吗?
石欢的心口微微绷紧了,她直直注视着史夫人,开口问:“史府的长子叫什么名字?”
史夫人喉咙微堵,但在石欢发冷的视线里脱口而出:“他名……清泉。”
听到这个名字,石欢的面色沉了下来。
石欢辛辛苦苦找了五年的人终于有了线索,她的眼中渐渐汇聚着暗色,面上却一如既往地带着和善的笑意,语气不紧不慢的,“史夫人,能再详细地说说他的事吗?”
她的嗓音柔软又温和,好像没甚脾气似的。史夫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摇了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
眼见有关清泉的线索就摆在眼前,偏偏史夫人一直跟她兜圈子,石欢对史夫人完全没了耐心。
有一股寒气自石欢的脚下无声而起,地面那一块块坚硬的石板凝固成冰,随着寒气的侵袭与蔓延,地上的寒冰缓缓爬到了史夫人的脚下。
一屋子的寒气迸溅,史夫人的齿间颤抖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石欢,对方若无其事掸了掸衣服上的冰屑,望着她的那双眉眼里笑意盈盈,又是慢条斯理地重新又问了一遍:“史夫人,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看到屋里发生的这一切,照松都看呆了。
说起来,他们不是来史府帮助史夫人的吗?道兄怎么对史夫人出手了?
……她是在听到史府长子的名字之后才有的变化。这史府长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为什么一听到他的名字,一向情绪起伏不大的石欢会为了他变成这样?
照松抿住了嘴唇,那股涌出来的不愉快像荆棘一样缓缓缠上了他的心脏,刺得他极其的难受。
照松看着石欢,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端起了茶杯。在满屋子的寒气里,茶水的热气蒸腾得越发明显,萦绕的白雾与她瞳孔中的阴暗交缠,“他现在在哪里?”
“不、不知道……”史夫人让石欢这一手给吓到了,脚下的寒气近在咫尺,她感觉自己快被冻僵了,迎面扑来的寒意压抑得她几乎要窒息。史夫人一字一句说得有些艰难,“长子十四那年不是病逝……是老爷下令,让人把他丢进河里淹死了。”
淹死了?
那与石欢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是鬼不成?
石欢抿了一口茶,“那为何要把他丢进河里?”
“因为……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事,史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她的语气艰涩,“他、居然怀孕了……老爷未免他祸害史家,才把他丢进河里淹死了!他就是个怪物!肚子里怀的孩子也是怪物!”
越说到最后,史夫人的嗓音越发尖锐。
清泉怀孕?
听到这儿,石欢嘴里一口茶喷了出来。
一个男人怀孕?她……她是清泉的女儿,难道她是清泉生下来的?
……这个位面太刺激了。
石欢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渣,因为太过吃惊,她整个人都懵了。
男人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石欢猛然想到了什么,在之前的修仙位面,怀魂之术——夺其精元,食其血肉,体内形成胎儿,方合为一人……这是能将死人复活的禁术。
而她印象中会使怀魂之术的人……
小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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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是怀魂卷的后续
我昨天考科目三拿了一百分满分,结果!我没有等系统录入成绩就提前下车离开了!然后我科目三就挂了!我昨天气了一天都快气自闭了
第144章 寻父(11)
原来这一次他重生在清泉的身体里了。
回想到那一个久远的名字,石欢的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没想到这个位面是修仙世界的后续。她记得,当年她将炼妖壶的妖怪都交给了小麻雀,但现在这个位面还安安稳稳地存在着……看来他失败了。
要说失望,石欢也没觉得有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