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枚铜钱
天灯可以召回已死去之人的魂魄,将对方养在灯中,化解他的全部怨恨和遗憾,让他安心转生。
好比高僧超度死魂, 而那天灯就是个高僧,不过高僧只是念咒, 唤不回死魂。
天灯却可以。
点亮天灯后,死魂归来,又宛若活人。
简单来说便是幻灵珠的升级版, 但幻灵珠所幻化的镜像不能说话,没有思维。
但天灯里的人却是个“活人”, 他们可以说话,有思维, 除了是个魂体,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变相来说, 沈潇等于半复活状态。
而且最重要的是, 可以在短时间内消除他的全部业障和怨恨,来世投个富贵之家, 一生无忧。
这样好用的东西,想要去做的人自然不少,但造一盏天灯实属不易。
且不说造灯的材料难寻,懂这种手艺的师傅也闻所未闻, 早就失传了。
阿璃没想到……不,应该想得到,炼剑山庄有近万名铸造师,他们精通铸造各种兵器法宝,那天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法宝。
阿璃对天灯的认知也只是听师祖说过,而且修仙之人都以成仙为终点,对生死看得很淡。
更何况他们讲究以善结缘,大多都没有背负杀业,即便修不成仙会死去,也并不惊怕转生的事。
阿璃说道,“你们要替沈大小姐点天灯?”
沈老庄主说道,“是。潇潇是我唯一的孙女,这样突然死去,无论如何我们都接受不了。所以我想将她的死魂招回,为她点亮天灯,一来为了消除她的业障,二来也是为了能与我们好好道别。”
阿璃轻叹。
沈老庄主说道,“我本无意找你,但点天灯需要潇潇死时最珍视的随身之物,我们寻了她宝剑,寻了她的佩饰,却都不是。直到有人说,她临死前交过一件东西给你,所以我想,大概在你的身上。”
阿璃说道,“老庄主为什么不直说,我未必不会给。”
沈老庄主说道,“据说,你离开枇杷镇后,曾与我的小儿子碰面。”
阿璃想起来了,点头,“是,沈二叔。”
“可你当时并没有提这件事,所以我以为,你没有要将它交给我们的意思,点天灯迫在眉睫,所以情急之下才派人去取。”
阿璃恍然大悟,原来是她误会了。
不过护身符已交给他,那这件事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了吧?
阿璃说道,“老庄主节哀顺变。”
沈老庄主又叹了一口气。
阿璃说道,“既然东西我已经带到,那我就先走了。”
“请稍等。”
阿璃听见这三个字就觉得有点不妙,但她还是回头,“沈老庄主还有事?”
沈老庄主说道,“点天灯还有一个很关键的步骤……”
“什么步骤?”
“必须由最后一个接触亡魂的人来点亮它。”
“……所以沈老庄主的意思是,需要我来完成这件事?”
“正是。”
阿璃略有些为难,她实在不愿多逗留,否则等会师叔就该追来了。
沈老庄主说道,“最开始他们将潇潇送回来时,我们以为她的宝剑和佩饰可以助我们点灯,可没想到并不可以。后来才查得原来要她最珍视的东西,再后来打听到你是她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我们便想找到你将东西取回。可途中研究天灯时才知道,原来要那人亲手点灯方可,所以不得不劳烦阿璃姑娘。”
话虽如此,但阿璃还是为难。她刚迟疑片刻,忽然就见沈老庄主朝自己单膝一跪。
他一跪,这大堂里的人犹如落地叶子,也齐齐跪下,吓得阿璃都不知道去扶谁好。
沈老庄主作揖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老夫永世不忘,还请姑娘多留几日,点亮天灯。”
话落,大堂众人皆道“还请姑娘点亮天灯”,说罢,便朝她磕头。
阿璃急忙去扶沈老庄主,可根本抬不起他的手,再这么跪下去回头师叔一定拧断她这根苗苗,说她不敬重长辈,竟让这样的前辈大能对她下跪。
“我不是不答应,但是有一件事沈老庄主要帮我。”
“姑娘请说。”
阿璃说道,“我这次闯了大祸,师叔正要捉我回去,想必不多久就会来岛上捉我。到时候务必请沈老庄主将他留住,否则他见了我,定会带我回师门。”
沈老庄主说道,“此事好办。”
阿璃想着点天灯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她又想到沈潇临死前的凄惨模样,终于还是点头了。
这头一点,沈老庄主又要朝她叩头,阿璃急忙托住。
事情定下,沈老庄主就让成楠带他们去别院休息,自己去准备天灯的各项事宜。
阿璃跟着成楠去院子,不知怎的总觉得不大对劲,大概是因为计划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走,又出现了偏差。
不听问道,“为什么他要向你磕头?”
“因为他有事求我。”
“那你为什么答应帮他,却又不接受他磕头?”
“因为他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
不听没想明白,“你们真复杂。”
阿璃一笑,她也想像不听这样随心所欲,但并不能。
而且她敬重沈老庄主,敬重炼剑山庄。
所以这个忙她得帮。
一直在前面走的成楠忽然停了下来,想到他刚才对自己的恶劣态度,阿璃也忙停下,跟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成楠突然转过身,一张脸憋得枣红,似乎都要呼吸不上来了,“抱歉,阿璃姑娘。”
“啊?”
“我不该那样怀疑你。”
阿璃这才知道这是耿直汉子在道歉呢,她摆手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成楠吃惊,“可我那样对你说话……”
遭受过万千捶打的阿璃困惑了,“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这些话有那么严重吗?”
成楠仿佛也没料到她根本不在意,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大概是我伺候大小姐太久了,这些话她是一点都听不得的……”他微顿,“如今是真的听不得了……”
阿璃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态度这样恶劣了,原来是沈潇院子里的仆人。
不过想想沈潇那个臭脾气,没让院子里的人反目,反而对她忠心耿耿,不知该说沈潇对他不错,还是成楠忠主。
成楠将他们领到房间门口,就要退下。
阿璃叫住他,问道,“一间房?”
成楠皱眉,“难道要两间?”
“……我们这不是两个人?”
“可你们在船上那样狭窄的地方都住一间房。”
阿璃正色,“因为他晕船。”
不听一顿,竟是很不愿意听见阿璃揭他的弱点,尤其是在别的男人面前。
等成楠又去安排别的房间时,不听说道,“我不晕船。”
阿璃随口吐槽道,“瞎说,晕得天南地北我是谁你都不认识了,还是我给你找的晕船药。”
不听想拽住她讲道理,可阿璃已经进去了,他只好在房门口停了下来,又道,“我迟早会不晕的!”
阿璃扑哧一笑,真犟。
到了晚上,沈老庄主让人来请他们去吃饭。
阿璃敲不听的房门时,发现他又不在里头了,她就知道什么地方都困不住他,只好一人赴约。
沈老庄主已经等在那。
沈老夫人过世多年,两人共育有二子三女,女儿都已外嫁。
长子沈问天,现如今的庄主,妻子孙清,女儿沈潇。
次子沈二叔,阿璃是见过的,尚未娶妻。
这会只有沈老庄主在,一张大圆桌显得分外孤清。
阿璃坐下后,独霸半壁圆桌,这个距离,对面的菜都夹不到了。
她坐下后沈老庄主还没有让开饭,一会门外有声,她回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四十上下,满脸病态,连走路都需要丫鬟搀扶的美妇人。
不用听旁人说,她就知道这是沈潇的娘。
虽然沈潇眉目又凶又跋扈,但这美人底子,却跟这妇人一模一样。
想必沈潇到了四十的年纪,也如这妇人一样吧。
可惜,沈潇的年纪停留在了十七八的时候。
想着,阿璃又不由暗暗叹气。
她起身问礼,“沈夫人。”
孙清抬了抬疲倦的双目,蓦地看见这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本来都流干了的眼泪,又红了眼眶,差点落泪。
她强忍悲痛,勉强笑道,“你就是阿璃吧?谢谢你,将潇潇的遗物送过来。”
阿璃听着都觉不忍。
孙清说道,“她自小就爱玩,我也管不住她,可如今想想,也是我太骄纵她了,总怕她在岛上不开心,放任她去外头。”
阿璃低声安慰道,“九州本算祥和,谁知道会出来那种邪灵。”
孙清重重叹气。
说话间,外头又快步走进一人,正是沈问天。
他道了一声“父亲,夫人,阿璃姑娘”,就入座拿了碗,吃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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