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枚铜钱
那可就是口蜜腹剑,吓死个人。
这种安慰人的方式顿时逗笑了厉不鸣,这一笑,他便剧烈咳嗽起来。
阿璃觉得他可能会咳出血来。
厉不鸣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阿璃说道,“那我们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刚才好像宋管家在找你。”
“好,保重。”
“你也是。”
孟平生见她道个别还没完没了了,板着脸道,“阿璃!”
“哦哦,来了来了。”阿璃小跑了过去,说道,“师叔你丢了一百座山的谢礼你知道吗?”
孟平生只当她在疯人疯语,“走,就你话多。”
“嘻。”
厉不鸣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沧澜阁,忽然觉得家里的气氛太过沉重,明明日光一样,可为什么他会觉得外面的日光更加明媚?
宋管家已经等候多时,过来说道,“少主,阿璃姑娘交给我一件东西,让我转交给您。”
厉不鸣意外道,“什么东西?”
宋管家将盒子递给他。
厉不鸣打开盒子,里头只有一块小指甲盖大的……黑泥?
宋管家说道,“阿璃姑娘叮嘱我,务必让您尽快吞服。”
“不知她又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少主还是待大夫查明后再……”
“不必。”厉不鸣说道,“我信她。”
他取了这黑泥块,放入嘴里,随即有一股烂泥味在口腔里散开,比他吃过的任何一种东西都要难吃。
但他还是强忍不适吞了下去。
黑泥被吞入腹内的同时,他的心猛地一震,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仿佛有股热血从心脏涌向了全身。
这种炽热瞬间令他全身都温暖起来。
宋管家细细观察他,发现自家少爷常年白如雪人的脸竟有了颜色。
像普通人刚用热水洗了脸,白里透红,已然是健康面貌。
厉不鸣虚弱的气息也渐渐平稳,身体从未感觉到过这种力量,手脚也似乎第一次有了力气。
心不疼了,身体也不再疼痛。
他忽然明白过来,那就是息壤吧。
阿璃……竟赠了他息壤。
此时阿璃已经随孟平生远离了沧澜阁,她在想此刻宋管家应当已经把息壤交给了厉不鸣。
如果厉不鸣信她,吞了那块长得像泥块的息壤,那他也就重获新生了;
如果厉不鸣不信她,将息壤扔了,那息壤也该重新回到她手里了。
但如今还没有。
说明厉不鸣已经吞服了息壤。
阿璃想,厉不鸣对厉天九和鹤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救了厉不鸣,日后真要有什么降魔之战,那厉家多少也会帮忙吧。
但愿如此。
阿璃经过这五年来的试验,在“浪费”了小半块息壤之后,确信息壤只能治病,不能让人生肉骨。
简而言之,身体受的伤是不能治愈的,但对厉不鸣这种资深病人,却有奇效。
只是它能起死人的说法,阿璃始终存疑。
连肉白骨都不行,还能活死人?
阿璃不太相信。
九州里息壤流传的说法实在是太多需要质疑的地方了。
孟平生停了步子说道,“前面有人等你。”
阿璃回神望去,是秦愫白和不听。
“他们怎么在等我。”虽是这么说,但阿璃还是跑了过去,大喊,“不——听——”
等了半日的不听闻声抬头,听她叫自己,遂背身。
阿璃飞奔上来一巴掌拍他的背,“小崽子你姑奶奶来了。”
不听没好气看她,“你没比我大。”
“那就不能叫你小崽子了?”
“不能,你聒噪。”
阿璃立刻向秦愫白控诉他,“秦姨你看看他,没礼貌。”
秦愫白笑笑,对他温声说道,“娘和阿璃有话要说,你和孟真人先走。”
不听看了一眼孟平生,自己先走了。
孟平生“嘿”了一声,说着“你为何这般嫌弃我”,便追了上去要讨个说法。
他越是追,不听走的就越快,秦愫白笑看着,眼里都是柔情。
阿璃见他们都快走远了,才道,“秦姨,我之所以能听见不听在水牢里的动静,是你下的咒术吧?”
秦愫白说道,“嗯。不听能出来,我还要谢谢你。”
“我也没有做什么事,只是我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你会选中我,而不是选我那更有正义感的孟师叔?”
“我选中你,是因为你是问月门极其重要的弟子,而且你是个姑娘,姑娘大多心思缜密。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你说的话,你师叔竟根本不信。”
阿璃尴尬一笑,是的,他们不信,孟师叔那个棒槌还“呵呵”她!
阿璃问道,“可后来为什么还是选我去救不听?”
秦愫白说道,“我知道红音子本性自私,所以不会真的帮我。”
“因此你临时选择了我?”
“是。我猜她定会撕毁我给她的锦囊,所以锦囊上的话都是反着写的,我让她不要告诉你真相,她便一定会告诉你真相。”
阿璃了然,“而你觉得既然我知道了真相,就肯定不会放任你跟不听不管。”
“是。抱歉,利用了你。”
阿璃不怪她,她说道,“只是可惜了盈盈,成了你和厉家之间的牺牲品。”
秦愫白默然,“是。”
远处是越走越快的不听,还有不断要讨说法的孟平生。
秦愫白远眺,眼里又满含温暖。
她收回视线,一手摁住自己的手腕,从那里慢慢抽出一根血丝来。
阿璃微顿,“这是和不听的母子连心咒吧?”
“是。感应相连,性命相连的东西。这本是厉天九为了更好地控制我们母子,让不听安心取血所用的东西,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血丝抽出,秦愫白念咒将它清除。
连心咒一除,阿璃却发现她在变虚弱,不对,甚至是有些虚化,连地上的影子都变淡了。
阿璃愣神。
“嘘。”秦愫白微笑道,“不要叫。”
阿璃怔愣问道,“你怎么了?”
秦愫白说道,“我本没有多少灵力,在我生下不听后,鹤夫人就将我全部灵根都除去了。可为了救不听,为了让你听见不听的声音,引诱你们依照我的计划行事,没有灵力根本办不到,所以我跟邪灵进行了交易。”
阿璃颤声,“什么交易?”
秦愫白笑道,“它给我灵力,我给它这条命。”
阿璃彻底愣住了。
“不听离开水牢之日,就是我死去之时。”
“秦姨……”
秦愫白看着远处的天,天又开始黯淡了,她眼里的光在消失,“阿璃,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帮我照顾不听吧,他愿意听你的。”
阿璃已然快疯了,冲前头大喊,“不听!!不听!!!”
不听几乎是瞬间飞回,还没来得及嫌弃阿璃大喊大叫,突然就看见母亲已快变成透明人。
他一瞬怔了。
秦愫白微微笑看他,眼里有泪,皆是不舍,“不听,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为恶,听阿璃的话。娘终究是……没能好好陪你。”
泪滴落,地上却不见眼泪。
不听伸手抱住她,根本不愿相信她会死,他们不是刚重逢吗?他们不是已经离开了沧澜阁吗?他们刚才不是说好了,要回母亲的故乡看一看吗?
可她这么快就又丢下了他。
那他宁可一辈子待在水牢里,永不见这日光!
怀中的人已经化作虚无,唯有一身白衣在手。
“娘……”
不听怔然。
阿璃握住他的手,怕他疯了,颤声,“不听……”
不听挣脱她的手,手中白衣立刻被狂风吹到天边,似乎人瞬间就消失了。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眼里又有了光,“我娘没死,她是被风吹走了,对,她是被风吹走了,我要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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