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笛
他急切地望过去:“这可是十绝门内?”
此时他再看顾九命,已不觉她狂妄自大,反觉她极有风度。
如若是他,遭如此轻慢,只怕带着消息就卖给别家去了。
顾九命撩起眼皮,笃定:“自然。”
……
远在万里外的玄天宫里,司清坐在高位之上,俯视清冷的大殿,手捧玄龟壳,再卜一卦。
剥床以辨,蔑,贞凶。
基已然损坏,若忽略不修,麻痹大意,整体便会垮掉,人也会摔下,十分凶险。
司清目光幽幽一沉,大事不妙。
他翻手掐诀,放出一只纸鹤:“传音问易斯年是否出关,若已出关,让他前来见我。”
纸鹤一个抖擞,晃悠悠地飞了出去。
不过片刻,大殿外的远处缓缓走来一道身影,白袍银冠,身姿略显瘦削,气质卓然,眉眼如雾覆盖,看不清瞧不切。
任何人一看都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极无情的人,一如他的师父——司清星君一般。
他步伐轻灵,款款而来,白袍衣袂轻翻,不过瞬息已来到大殿。
“师父。”
声音如其人,沉寂的冷,如入骨髓。
司清俯视着自己这个徒弟,面无表情:“出关了?修炼可有不解之处?”
易斯年垂眼遮挡眸中沉浮的暗光,拱手作揖:“未曾有。”
不过是走个过场,两人中谁也没把这句客气话放在心上,一个不会问,另一个就算被问了,也不会答。
“你刚出关可能不知,索命刀出世了……”
司清话音未落,便见自己的徒弟猛地抬头直视他,那种眼神,显然失了分寸,乱了气息。
他眯起眼止住话头,才开始认真打量自己的这个徒弟,修为有所寸进,然心境似乎不稳。
“你……”
“师父。”易斯年垂首。
这一句师父打断了司清的话,司清顿住,便挥手作罢,他懒得问。
咽回想问的话后,司清手里把玩着玄龟壳,沉眉道:
“有两项任务交与你去办。”
易斯年心思暗涌:“可是索命刀之事?”
“聪明,一,查出索命刀落于何人之手,传闻落于司南庚手中,但以为师看未必,你一一查清,并把刀夺来;二,杀一个人,女,约十六岁,姓顾,阴煞之体。”
“是。”
“退下吧。”
易斯年缓步离开大殿,来到一处高台,如顶天立地,抬手可摘星辰,垂首俯瞰万里华荒之地。
这江山如画,却入不了他的眼。
他顶着台上狂风,发梢飞舞,眼中如墨般浓稠,半响一抹讥诮绽在嘴角。
一切又重来了。
九命……
第二十六章 (一更)
“你可知这山, 山势极陡,险如危崖,千丈绝壁拔地而起, 为空神域之最高。”
“这山名亡山,多少修士死于此地无人问津, 你当真要换它?”
沉恪长老沉声与身边的少年郎道。
他们位于山脚之下,抬眼望这山, 还没望到顶点便被云雾掩盖, 如亘古不变的神秘, 不可窥视。
“对。”
顾九命很肯定。
她抬脚往上走,遍地冰凉,她索性飞身踏上古卷,缓缓往上飞。
她知道,拿十绝门的消息换一座毫无用处的山似乎很愚蠢,但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不入门派,她便需要在空神域有落脚之地,她与这山很有缘份, 从此往后,这便是她在空神域的家。
“从此往后,这山改名为藏山。”
顾九命感受着冷冽的风刮过,想起恐惧幻境里的场景, 她倒觉得这里很有熟悉感。
沉恪长老脚踏飞行器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这山的地契,望着眼前不远处略显单薄的背影。
一个少年郎, 要一座山做什么?
“何意?”他忍不住问。
“葬身之地的意思。”顾九命笑道。
沉恪长老一怔,颇为愕然,何人取名取得这么晦气邪门。
不过数刻,两人已经到了山顶处,看着茫茫飞雪,一种命运的宿命感扑面而来。
到底,她还是来这了。
她环视四周,冷眼望着整个空神域。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
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
沉恪时刻注意着身边的少年,心下暗惊,竟从她眼中看出腾腾杀意,小小稚子,竟杀心这么重!
顾九命脚下的雪围绕着她飞舞盘旋而起,背在身后的索命刀铮铮作响,轰鸣一震,刀气横扫四方。
风声鹤唳,杀意腾腾!
沉恪飞身急退,愕然望她。
顾九命轻抚刀身,忽地拔刀起势,在广阔的雪山之顶舞起来,一招一式,如泣如诉,如骄阳如烈火。
在她眼里,是九派围攻,是万剑围袭。
刀就是她,她就是刀,意念想通,都只有一个念头:杀!
一刀引风雪,一刀开山路,劈出起伏陡峭的百万阶梯,无穷无尽。
这一日,藏山顶上的风雪特别狂躁,也特别温顺。
她在这,领悟了刀意,属于她的刀意。
刀是屠戮的工具,与她,也是如此。
沉恪长老目睹了全程,不知该笑还是该感慨,等顾九命缓缓收势,才抬步上前:
“小友道途不可限量,只是杀心太重,难免……”
“真人,若坚持的是自己的道,是杀心重还是佛心重,还重要吗?”
沉恪被她问得一个愣神,似有所感,又仿佛什么都抓不住,道这一字,渺茫得如天上繁星,可远观却始终无法握在手中。
只觉心中荡荡,捏住了这颗可恶的星的尾巴。
沉恪连忙把地契,还有一袋奖励她提供顾九命线索的灵石塞到顾九命的手中,踏上飞行器狂奔而去,丢下一句:
“谢小友点拨,来日定登门拜访。”
他困在塑灵初成已久,随着年纪越大,距离寿终越近,他便越发的焦虑。
长老如闪电般奔劈回联盟客部,把玉简上交总部后立马闭关参悟道之一字。
顾九命收起索命刀盘腿坐在山顶雪地上,捧着地契灵石发愣,这空荡荡的山,怎么建她的家?
灵石似乎……不太够。
她捏了捏两百下品灵石,幽幽叹气,灵石还是很重要的,起码让她先吃一顿热饱饭。
修炼的时间太短,她还不习惯只吃辟谷丹。
顾九命下山去坊市茶楼准备吃一顿,刚刚坐下便听见旁桌的人在高谈阔论。
“疯了吧,封嘉赐真的太狂,狂得整个三清派都容不下他了。”
“可不嘛,唉,不知道是太狂还是太蠢,核心弟子,又是席夜星君的大徒弟,竟然也不珍惜,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当三清派的外门弟子也当不上。”
“都是门派太惯着他,都惯出毛病来了。”
“连跟师尊打起来,屠了三清派数十名弟子这样的事情也干得出来。”
“果然是入邪了,都敢跟三清派整个门派作对了,那可是星君坐镇的大派,若非他是席夜星君的大徒弟,估计九条命都不够他死的。”
顾九命握茶杯的手一顿,满杯的茶溢出了些许,洒湿了厚木桌面。
“不想想门派培养他,砸了多少灵石资源,白眼狼啊。”
“现在那白眼狼在哪?被星君重伤还到处跑,不怕仇家找上门?”
“在十绝门山下,听说要等一个人,惯坏了,任性得很。”
怎么回事?
顾九命侧耳细听,但几个人很快便转移话题,将话题转到一个大汉炸了十绝门训练场的事情。
还有传言说十绝门的少魔君被这个大汉整了,失身于一个魔修,修为倒退了好几个小境界的。
“十绝门的鼎炉越来越多人说有问题了,我有个朋友在联盟任职,听说了些不得了的消息。”
“什么?”
“说十绝门绝对有问题,重整训练场的时候都鬼鬼祟祟的,还有说有人来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