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笛
司南庚在痛苦中感觉到随净的动作,一把拽住随净的手臂,大叫:“救我!救……我!”
他耳朵微动,嘴里念诀,只见金光一闪,一个金色繁琐的“出”字从他嘴中吐出,就要印入司南庚的肚子中。
可下一秒,那个金色字体被一刀挑散。
随净回头,脑后白布轻晃。
“他的人头是我的。”
顾九命已经准备好跟这个佛子打一架的准备,无论如何,今日司南庚必须死。
可没想到,随净闻言只是点点头:“帮我找那个人。”
司南庚大骇,声嘶力竭地大吼:“别!救我,我也、我也可以帮你……”
顾九命有些意外佛子的“好说话”,她睨司南庚一眼,冷笑:“可以。”
于是佛子十分自然地收回手起身,拢袖站在一边,垂着头似乎在看着司南庚。
两人静默无语地等着,等到司南庚彻底断气的那一瞬,他们皆默契地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就在这一瞬间,顾九命感觉识海清明如甘霖流过,霎时浑身清爽。
终于,她心魔隐患的始作俑者,终于死在她的眼前,前世的一切在这一世不再会发生,她不会再死在他的手中。
她从司南庚的尸体上收回视线,“你不救他,于你修行无碍?”
“因果不在我身上,救与不救并不重要。”随净不紧不慢地拿出一瓶圣水,洒在司南庚的身上,没片刻,死得狰狞的司南庚面目变得安详。
她看着他那仿佛超脱世人、无悲无喜的脸,心里升起一抹好奇:
“佛修都与大师一样冷血?”
或许不该如此,但她对佛修没什么好印象,是归法大师给她的刻板印象。
她对司南庚冷血是理所当然,但他只是第一次见司南庚而已。
他顿了片刻,似乎在深思,可他深思的模样也像毫无感情,他回应:“仅我如此,大佛门界的佛修皆是悲悯圣者。”
顾九命挑眉,对他的话并不尽信,“如此一来,大师找那个人想必也并非是要劝人从善,救济众生。”
随净摇摇头,因为掩盖了眼睛,他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找到那人,大概先把双眼摘下。”
“然后杀掉?”
顾九命的提问似乎让他陷入了为难,他沉思许久,似乎入定了一般,就在顾九命打算放弃等他的回答时,他才说:
“还不知,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第55章
在外围的修士若是不到中心看看, 是永远不知道十绝门的魔修和刚下来没多久的各派修士,现在处于何等危险的境地。
一个中小型的防护阵里,挤了满满当当上千人。
而防护阵外, 都是已经长得跟人一般高的河妖在绕着防护阵打转,虎视眈眈, 数量众多,多得密密麻麻, 一眼看过去都是一片鳞片反光的银白。
“哈——!”河妖对着防护阵里的修士呲牙, 一张嘴, 露出尖细而布满口腔的牙齿,让人看一眼便觉头皮发麻。
这一切都怪七年前的魔修太过兴奋和急功近利,他们只知道他们藏了通往大佛门界的通道,却不知道通道里的那条平静看似无害的河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当时他们下来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驶着上可飞天下可航海的飞船,整个门派的魔修向河的对面进发。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船居然会沉!
于是整个十绝门有将近一半以上的魔修着了道,只有反应快又察觉出不对劲的魔修才逃了出来。
然后, 短短七年,便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境界越高的修士被河妖寄生后,河妖成长得越快,也就越快破腹而出, 筑基以上的一年就够了,若是塑灵之境,半年足矣。
像是司南庚那种, 练气期修为,又被寄生了两只的,便多折腾了三四年。
而如今,没有修士再敢踏出防护阵一步,因为一旦出去就会被河妖拽着丢下河,让修士成为被寄生体,以他们辛辛苦苦修炼的灵力喂养河妖。
河妖们是不挑的,寄生过一次后存活下来的修士,它们一样会再把他丢河里去,再次寄生。
这么下去,大概直到所有修士都被榨干死去,才会结束被它们丢下去的命运,十绝门还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他们也不敢打开防护阵正面进攻,因为这些河妖是有战斗力的,每只成熟的河妖都相当于一个筑基修士的实力,数量又多,硬碰硬只会让修士这边损失惨重。
可更严峻的是,防护阵需要灵石维持,十绝门虽然整个门派搬了过来,可库存里的流动灵石数目并不庞大,耗了七年的每个日日夜夜,如今已经到了匮乏的地步。
而其他门派下来之后,更是一脸懵然,打吧,多亏了十绝门,河妖实在太多,怎么也杀不完,一个失手最后还是被拖进河里。
所以也只能跟十绝门一样,撑起防护阵,可跟十绝门不同的是,他们下来根本没带多少灵石。
这可苦了各派的修士。
然就是这个严峻的时刻,一直失踪的少魔君留下的本命丧钟忽然敲响,整个十绝门修士的心一沉再沉。
这是他们十绝门的末日,从他们发现通道、筹谋二十多年开始,就注定会有今日,这是何等惨败。
不仅白费心血,而且血本无归,魔君还赔上唯一一个儿子。
可想而知,魔君的愤怒该如滔天怒火。
他运作灵力,以秘法相辅,抬手五指成爪往虚空一抓,抓取浩渺天地之间的一簇灵魂,最终,他在众多死灵之中找到了他的儿子。
“阿庚!”
“父亲!我不服!我不服气,你不是说我是随气运而生,得天独厚吗?你骗我,你骗我!我死了!现在我死了!”
灵魂状态的司南庚声嘶力竭,只剩愤怒。
他的灵魂是残缺的,爱憎怨忧怖不全,只剩下恨,恨意溢满腔,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厉鬼。
所以魔君也懒得跟厉鬼废话:“告诉为父,是谁杀的你!”
他赤红着眼,幻化出一个大汉,又变成顾九命的平平无奇女修形象。
“行了,为父定为你报仇!”魔君撑不住了,挥手散掉司南庚的残魂,喷出一口黑血来。
秘法也是有代价的。
他按着胸口怒而传音:“给本君逮住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逮到了往河里丢五百次,本君要看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跟着随净逐渐靠近中心的顾九命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望向那个一路走,遇到尸体都会洒上圣水的佛子。
不论帮不帮他找那个人,她都会跟着他,因为她冒着浪费五年时间的风险进来,是为了看看大佛门界,而不是在这个树林里兜兜转转。
恰巧,他就是大佛门界的人,他是去往大佛门界的唯一线索。
顾九命自然不会弄丢这个人。
继续往前,他们遇到了几只长大了的河妖,这是顾九命第一次遇到,但那些河妖看他们的肚子一眼,似乎看见隆起之后,便没有搭理他们。
但随净却掐诀念咒,巨大而耀眼的“禁”字跃然跳出,一下子砸得河妖站不起来,身上碰到字诀的位置滋滋冒着烟。
河妖厉叫挣扎,尾巴甩得烟尘四起,但下一秒就被随净一挥手收入囊中,速度之快,根本不需要顾九命动刀。
随后,顾九命看见岸边又上来几个佛修,但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穿着的僧袍与随净的款式稍有不同,似乎不是同一个佛寺的。
几个佛修看随净一眼,眼底没有友善没有亲近更不是陌生,相反,他们显然很熟悉,起码那几个佛修对随净很熟悉。
他们连连退了数步,最后才颇为勉强地作揖,再一个转身走得比河妖还快。
那些佛修在忌惮他。
随净对此没有半点反应,继续前进,可随着越靠近中心,他们遇到的河妖越多,到这个时候,顾九命已经要出手了。
她一刀砍下河妖的一只手,将河妖踩在脚下,她扭头看随净:“杀?”
他回头:“随意。”
顾九命便再一刀,利落地砍落河妖的脑袋。
谁知道在到达中心地带,看见那海量而壮观的河妖群,还有各派的防护阵时,顾九命目光一沉,这状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可随净却很镇定,似乎早有预料。
顾九命看见有佛修组合起来收服河妖,从外围一路攻进去,佛修们似乎有克制河妖的能力,打起来比修士顺手许多。
尔后她便见一侧烧起漫天的火,那火她熟悉得很,正是纪灵山的红莲业火。
纪灵山拼了命地催动红莲,火光冲天燃起恐怖的热度,可那些河妖似乎专门克制她和师叔两个控火的修士,一张口就能喷水。
她一开始想到要与门派汇合的喜悦,都在看见这里河妖遍布的情形时,灭得一干二净。
这真的是一个鬼地方!这些怪物到底怎么来的?她甚至只看见防护阵,一个修士都看不见!
又是一注水,扑灭了她的业火,尔后她的脚踝便被猛地一拉,她只来得及惊叫,便整个人失衡摔下被拖着往河边去。
“师叔救我!”她惶恐得要命,完全不知道这群怪物想干什么。
左无飞身而上,祭出梵月灯注进灵力,霎时火龙扑向纪灵山那处,可下一秒,众河妖齐齐吐水,给他的火龙浇得连火星都不剩。
眼看着纪灵山就要被拖进河里,左无心急,却也自顾不暇,因为有河妖已经攀上他的肩膀,要把他拖走。
就在纪灵山心急自救之刻,忽然一阵刀锋横扫,撕裂天地的气势,冷光四溢,唰地一声,几颗河妖僵住不动,两秒后脖子出现一丝血线,紧接着脑袋移位咕噜落地。
她看见一个模样普通的女修一把将她搀起,她连连道谢:“谢谢道友!”
“别用你的业火了,用蛛丝网!”
纪灵山还没来得及问这个女修怎么知道她有蛛丝网,便看见她杀进河妖群中,怀着身孕却身姿飒爽,大杀四方,刀意凛凛,砍河妖如砍豆腐。
她连忙祭出蛛丝网协助这个怀孕的女修,两人像是配合过不少次似的,总有种异样的默契。
她拦截,她挥刀,她缠住,她再挥刀。
刀刀精准而凌厉,气势如虹。
一切都十分自然,自然得她心生怀疑,难道她认识一个怀孕的女修?
左无被随净救下,带到纪灵山身边,随净打下一诀,画地成阵,河妖丝毫碰不得他设下的阵。
“在阵里打。”
他丢下这句,便也站在阵中念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