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怕电话里说不清楚,陈福香写了一封信,表达了于青青和自己的意思。
过了四天,她收到了徐政委的信,同意了于青青的要求,并且将工资给于青青提到了20块,那边也会给她安排宿舍,让她们尽快安排好过去。
接到了肯定的答复,陈福香和于青青齐齐向刺绣厂那边提出了离职的申请。
这个消息在刺绣厂乃至纺织厂、服装厂这一片区都引起了轩然大波,竟然有人辞掉刺绣厂的铁饭碗,真是疯了吧。这年月,为了顶替工作这种事弄得兄弟姐妹成仇的不少,到了她们这里,竟然主动放弃手里好好的工作,脑子进水了吧!
大家又提起年初的事,都说于青青不安分,心比天高,瞎折腾,她自己折腾就算了,还拉着陈福香这个三级工陪她折腾,一个月四十几块的工资都不要了。大家都暗地里说陈福香傻,甚至在上夜校的时候,还有人拉住陈福香,劝她别跟着于青青疯了,不划算,于青青还是个一级工,她已经三级了,两者没法比。
陈福香再三表示,这是自己的决定,跟于青青无关。但没人相信,大家都觉得她是被于青青给蒙蔽了,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刺绣厂里的领导也劝两人想清楚,这可不是儿戏,工作让出去容易,哪天再想要回来却不可能了。但两人都表示,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确认两人确实要离职后,不少人眼热她们俩正式编制家里又刚好有合适人选的,纷纷提着东西找上门来。
于青青那边直接拒绝了,她想把这个工作留给于红雁。现在各个厂子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高中毕业后,不能考大学,于红雁要是没单位接受,就得下乡。
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两年后能不能给她弄到岗位,这也是于青青选择去部队服装厂闯一闯的原因。她将自己的意思向厂子里说了,于红雁这一年也经常跟着她们做针线活,手上的功夫不错,比于青青有天赋,刺绣厂那边同意了,也算肥水不落外人田。
陈福香这里,虽然上门的人不少,开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高,但陈福香不为所动,一是她不缺钱,二来是因为刺绣厂的工作需要一定的技巧和天赋,她可不想弄个什么基础都没有的过来给马主任他们增加负担。她征询了马主任的意思,最后选了一个手灵巧,有一定天赋的小姑娘顶替她的工作。她也因此获得了五百块钱的报酬。
两人在左邻右舍、同事们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以雷厉风行的速度,火速辞职,将东西打包好,去了部队。
陈福香搬回了岑卫东分的小院,于青青去住服装厂安排的宿舍,一切收拾妥当后,新的厂子也要开工了。
服装厂这边因为资金有限,共购进了30台缝纫机,又从军嫂们手里租了16台,包括陈福香的那台,凑够了46台机器,并向兰市纺织厂购进了一批布匹,就准备开工了。
刺绣厂这边的布料和线等原材料是直接从兰市刺绣厂购进的,兰市刺绣厂产能不足,对兄弟单位的加入非常欢迎,也给了他们不少帮助。
一切准备就绪,军属服装厂就这样开业了。开业当天,领导来揭的牌。
目前厂子里总共有62名职员,厂长是挂名,并不管理厂里的具体事务。领导班子算是个草台班子,陈福香负责刺绣这边的工作,徐嫂子负责服装生产的工作,于青青负责原材料的采购、仓储和销售。
开工后,刺绣这边的工作因为有完整的经验可以借鉴,很快就上了正轨。但服装生产这块的工作却遇上了难题,军嫂们哪怕会用缝纫机,但没有设计、标准化生产的概念,因而闹了不少笑话。
经过商议和整顿后,他们决定先对军嫂们进行培训。
此外,还有衣服的款式也是问题。现在还没有设计的概念,在许多人眼里,衣服嘛,就是根据尺寸做就是,无外乎就那几种样式,干部装,中山装,衬衫……
但这样的衣服谁都会做,乡下的裁缝也会做,太没有竞争力了,经过调查,他们发现,上海那边来的衣服哪怕比本地生产的要贵不少,仍旧不少人买,所以服装厂这边也决定仿上海的款式生产。
生产逐渐上了正轨,于青青拿着样品去跑销售,她一早就把目标对准了附近的县市,为了能拿下市场,同样的布料和相差无几的款式,他们的货定价比兰市服装厂低了一两块,在价格上非常具有优势。
这一通跑下来,两个月后,进入隆冬时节,终于拿回来了一些单子,有单子意味着厂子能自己造血运转,养活工人们,大家都很高兴。
这时候陈福香的肚子也鼓了起来,不过因为冬天穿得厚,她骨架小,一起工作的嫂子们竟然都没有发现。
到这时候,岑卫东还没回来。陈阳越发担心她,学校一放假就回来看她,帮她把家里的重活干完了再走,栗子白天去山上,一到傍晚也会准时回来。
虽然有哥哥的关心和栗子的陪伴,但孩子的父亲一直缺席,陈福香心里到底不安,问了几次徐政委,他也总说没事没事,让她安心。
陈福香除了等,没有其他办法。
——
这次任务中间横生枝节,原本说好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任务,最后不幸被他一语说中,耗费了整整四个月。
去的时候穿着单薄的衬衣短袖,回来时已经披上了军大衣。整整四个月,都没跟陈福香联系,岑卫东怕她生气,也实在是想妻子了,去军区汇报完任务后,连团里都没回,直奔自己家。
回去后却发现家里的大门上挂着一把大大的铁锁。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天黑了,难道是去上夜校了?
岑卫东又跑到服装厂的夜校去等。结果走到楼下才发现,夜校今晚没上课,教室里黑乎乎的,一个人都没有。
岑卫东只好又转到纺织厂的筒子楼宿舍找人,敲了几下,门倒是开了,但出来的是一个陌生的圆脸姑娘。姑娘戒备地盯着他:“你找谁?”
岑卫东错愕了一秒,问道:“请问以前住在这里于青青同志去了哪儿?”
圆脸姑娘戒心很重,防备地看着他:“你找她做什么?”
岑卫东只好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她跟我爱人是同事好朋友。我出任务回来,发现我爱人不见了,所以过来问问他。”
圆脸姑娘恍然大悟:“你,你是福香姐的爱人吧?”
总算听到妻子的消息了,岑卫东大喜,连忙点头:“没错,你也认识福香?”
圆脸姑娘笑眯眯地说:“我的工作还是福香姐让的呢。于青青和福香姐辞掉了刺绣厂的工作,去部队那边建的厂子工作了。”
“好,谢谢你。”岑卫东朝她道了谢后,蹬蹬蹬地冲下了楼。
晚上了没有公交车,翻墙进家里,自行车也不在,他索性走路连夜赶回了部队。
岑卫东回来得悄无声息,除了门口的哨兵,没有惊动任何人。
回到家的时候,房子一片漆黑,但看得出来,有人常住的痕迹。他用铁片打开了门后的插销,被惊醒的栗子冲了出来,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吱了两声,又躲到一边睡觉去了。
岑卫东推开主卧的门,借着窗外月色的光芒,隐隐看到被子上隆起的一团。他不由笑了,福香睡得还真是熟,他开门关门,栗子吱吱叫都没吵醒她。
含笑走到床边,岑卫东温柔地摸了一下她的脸,陈福香嘤咛了一声,实在是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岑卫东哭笑不得。怎么短短几个月不见,她怎么变得这么嗜睡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岑卫东有些心疼,轻手轻脚地出去洗漱好后,又在炉子前将一身烤热,这才进屋,掀开了被子躺了进去,合上眼搂住了妻子。
刚碰到她的腰,岑卫东就察觉到了不对,她的肚子怎么这么大?他浑身一僵。
于此同时,睡得正熟的陈福香也被吵醒了,她感觉到床上有人,脚比脑子快,一脚踹了下去。
浑身僵硬的岑卫东不防,被她踹下了床,龇了一声。
陈福香听得耳熟,赶紧打开了灯,坐了起来,吃惊地望着坐在地上的岑卫东:“卫东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吓死我了!”
岑卫东看着被子下滑,她露出来的大肚子,整个人石化,他才吓死了好不好!
第79章
“你, 肚子多久了?什么时候的事?”好半晌,岑卫东才从震惊中回神,翻身坐了起来, 就坐在地上, 伸手颤颤抖抖地想碰陈福香的肚子, 又怕手太重伤到了孩子, 快摸到肚子又赶紧缩了回去。
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陈福香。
她抓起他抖个不停的手,按在肚子上, 笑眯眯地说:“卫东哥,这肚子不是豆腐做的啦,不会一碰就坏的,你想摸就摸。”
“胡说什么呢!”岑卫东斥了她一句,宽大的手掌轻抚过她的肚子,一遍又一遍, 语气中是满满的感慨和愧疚:“福香,辛苦你了。”
陈福香被他说得也有些心酸,虽然她的孕期反应不强烈,但肚子里多了个小家伙,总是没以前那么方便和随意, 而且最近她的瞌睡很多, 每天都觉得很乏, 睡不醒。
身体不舒服, 还要为他提心吊胆、牵肠挂肚, 他这句后勾起了陈福香的小脾气:“说好的一两个月, 你怎么才回来!”
说着鼻子一酸,就朝他扑了过去。
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就这么直扑了过来,岑卫东的魂都差点吓掉了, 赶紧起身,接住了她,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胡闹,也不看看你现在的身体,就这么扑过来,我要是没接住怎么办?”
陈福香扁了扁嘴:“你肯定能接住的,这么近你要都接不住,那就是软脚虾了!”
“好哇,说我是软脚虾,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厉害!”岑卫东打横抱起她,在屋子里轻轻巧巧地转了两圈,然后抵着她的额头,亲昵地问道,“我还是软脚虾吗?”
陈福香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是,是我说错话啦,你别转了,你再转我脑袋晕!”
“好,不转。”岑卫东头稍低,有刚长出来的胡渣去蹭她的脸。
倒是不疼,就是有点痒,陈福香有点受不了,赶紧推他:“哎呀,你别这样,好痒,停,人家都说错了!”
她的笑声惊醒了隔壁起夜的龙美华。
龙美华跑到院子里,看到陈福香卧室里隐隐透出的灯光和欢快的笑声、说话声,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是闹鬼了还是陈福香守不住寂寞啊?无数个念头在龙美华脑海中滑过,她实在太好奇了,凑到两家院子的交界处,喊了一声:“福香,福香,你没事吧?”
听到她的声音,岑卫东直叹:“晦气。”
他把陈福香放在床上:“在被窝里躺着,我去打发这个闲得没事干的女人。”
他推开门,站在屋檐下,遥遥望着院子里那个鬼头鬼脑的人影,直接道:“周嫂子有事吗?”
“啊?岑,岑团长,你回来了!”龙美华吃了一惊,晚上她男人回家都没说啊。
岑卫东颔首:“嗯,没事我跟福香就睡了。”
龙美华意识到自己打扰了小两口团聚,有点囧,讪讪地说:“好,不好意思,我听见你们屋子里好像有声音,怕福香有什么事,所以才过来问问。”
岑卫东敷衍地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龙美华见状,赶紧跑回了卧室,推了推正在打呼噜的丈夫:“哎呀,老周,老周,隔壁岑团长回来了!”
周营长困死了,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回来就回来呗,不要吵,睡觉!”
龙美华瞥了他一记,翻身上床,嘀咕:“明天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
这厢,岑卫东一回屋,陈福香就问:“周嫂子什么事啊?”
“没事,就问问你这边怎么有声音。”岑卫东不大高兴,夫妻俩好不容易一团聚就被人打搅,他也没了腻歪的心思,坐到床边,隔着厚厚的被子,盯着陈福香的肚子,盯了好几分钟,都舍不得挪开眼。
陈福香有点好笑,掀开了被子:“你想看就看个够。”
岑卫东反手将被子盖了回去:“天凉,别掀被子。福香,咱们的孩子多大了?”
真的太神奇了,他出任务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呢,回来妻子的肚子就大了起来,他就要当爹了。
岑卫东恨不得抱着陈福香出去转圈圈大喊,他要做爸爸了!
陈福香抿了抿嘴,笑着说:“已经四五个月了,就在你走之前没多久怀上的。”
十月怀胎,也就是说,再过五个月左右,福香就会生孩子。岑卫东算了一下,正好是明年四五月,不冷不热的天气。
他轻轻拍了一下陈福香的肚子:“你小子倒是会挑时间!”
刚说完,肚子忽然动了一下,把岑卫东吓得不轻,他脸都白了,扭头恐慌
地看着陈福香:“他,福香,你没事吧,你的肚子刚才动了一下,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没事。”陈福香赶紧叫住了他,“这是胎动,正常的,医生说进入四五个月的时候,孩子就会开始动,卫东哥,你不要害怕。”
岑卫东将信将疑地望着她:“真的,你没骗我?福香,你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不要瞒着我,知道吗?”
陈福香哭笑不得,卫东哥当爸爸都当傻了。
她嗔了他一眼:“要孩子有什么事,我会不着急吗?”
这倒是。岑卫东逐渐冷静下来,知道是自己吓自己,他惊叹地看着陈福香的肚子,眼睛里充满着好奇与感动:“福香,他还会动吗?他都什么时候动?”
陈福香点头:“会啊,从上周开始动的,几乎每天都会动,不过具体时间不一定。”
“这样啊,生命真神奇。”岑卫东感叹不已,想碰陈福香的肚子,又怕惊动了孩子,就那么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