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她装作没听到杨嫂子的话,急匆匆地跑到陈阳跟前,边走边说:“福香找我什么事啊?”
等走出一段距离,说的话不会被那群热心的嫂子听到后,陈阳才说:“福香跟卫东回去了,她没找你,刚才是我故意那么说的。”
于青青恍然,感激地说:“谢谢你替我解围!”要不是陈阳解围,她不知道还要被那些嫂子念多久。
陈阳笑笑,有些感同身受地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的事而已。”
他也很烦这种不管别人意愿,非要给人做媒的行为。
于青青扭头好奇地看着他:“这些嫂子、婶子怎么就不来围着你?”
陈阳摸了摸下巴:“可能是我什么都没有,她们看不上的缘故吧。”
当然不是,据于青青所知,就有不少军嫂向陈福香提过老家的外甥女、侄女之类的。毕竟跟陈阳结亲就等于跟岑卫东攀上了亲戚关系,家里的乡下侄女找个这样的对象也挺不错的。
“那还真是羡慕你。”于青青感叹,不管怎么说,至少他不用当面被人说,你年纪不小了,再不说对象就成老姑娘了。
陈阳想起刚刚生气离开的郭医生,有点头痛,按了按太阳穴,苦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
其实于青青刚才也看到了从家属院跑出去的郭医生,当时大家都说,她应该是去找岑卫东的,毕竟两家老早就认识。
但于青青清楚里面的内情,郭医生应该是奔着陈阳来的,再看陈阳这副表情,两人显然谈得不怎么愉快。
想了想,于青青说:“陈阳同志,我能冒昧地问你个问题吗?”
因为于青青对陈福香多有照顾的原因,陈阳对她也比较有耐心,笑着说:“你问吧。”
“那个,郭医生条件挺好的,你为什么不乐意呢?”于青青是真的好奇。他们俩其实有点像福香跟岑卫东同志的翻版。郭医生家条件挺好的,她个人条件也非常好,从世俗的观念来看,郭医生能看上陈阳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子,简直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也就是这个事没传到家属院这边,不然那些嫂子肯定会说陈阳不识好歹,傻,天上掉馅饼的事都不知道抓住!
陈阳冷不防她会问这个,顿了一下,想着自己先前同意人问的,只好如实说:“齐大非偶,我一个农村来的小子,一无所有,配不上郭医生,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这是陈阳的真心话,郭医生现在一腔孤勇,但两人真走到一块儿,她家里肯定不会同意的。换了他,他也不会同意妹妹嫁给一个目前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的人。这样一来,夹在家里人和他之间,时间一长,郭医生也未必会开心,还不如不开始,对大家都好。
“齐大非偶!”在嘴里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于青青的笑容有点苦涩,“你倒是通透,看得明白。”
她当初要像陈阳这样清醒,脑子不发热,也就不会受伤,更不会被秋明志母亲找上门来那样羞辱了。
陈阳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乡下的淳朴:“郭医生年龄比我大,我是个男人还好,这么耗下去,对她不好。”
这世道对男人还是更宽容一些,虽然小伙子也会被催婚,但压力到底没女孩子那么大。
于青青想起郭医生伤心离去的背影:“郭医生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这都一两年了吧,她还没放弃呢!
提起这个陈阳也头痛,他按了按太阳穴,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能说的他都说了,意思也表达得非常明确了,但郭医生还是不断地来找他。他真怕时间一长,被人看到,传出去不好听,没有的事,最后都会被搞成既定事实,他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看着陈阳这幅头大的模样,于青青心念一动,问道:“你这几年是不是不打算结婚?”
陈阳想了一下:“没有分房资格或者赚足买房的钱之前,我没这个打算。”
现在部队里农村来的小伙子,军衔没升上去的,基本上都在老家娶了亲,将老婆孩子留在老家,照顾爹妈,等有了探亲假再回去看父母妻儿。
陈阳没法这么做,因为现在腿留下了轻微残疾,一家子越来越困顿的陈老三就指望着他这个儿子呢,甚至萌生出来兰市找他的想法,要不是闫部长押着,说刚入伍的士兵没什么钱,来了也没用,还得他们自个儿掏来回的路费,不然陈老三估计不顾一切地跑来了。
陈阳要是想不开,回老家相亲,再把妻儿留在老家,那简直是给陈老三啃他、缠着他的机会。陈阳自然不会这么做,他宁可不结婚,也不会希望福香的遭遇以后在自己的妻子、孩子身上重演。
“那得好几年呢,你可想清楚了?”于青青偏头问他。
陈阳觉得今晚的于青青话有点多,而且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看在福香的份上,他还是耐心地回答道:“自然想清楚了。”
闻言,于青青眼睛一亮,侧头看着他说:“陈阳同志,我有个提议,能解决掉咱们俩目前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陈阳诧异地看着她:“什么提议?”
于青青笑着说:“咱们俩处对象,准确地说,假装处对象,这样别人就不会给咱们做媒了。过两三年,咱们再以性格不合适为由分开就是,这样至少双方都能清净几年。你觉得怎么样?”
陈阳直接傻眼。他完全没想到于青青会提出如此大胆的提议,这个姑娘……陈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于青青同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于青青坦荡荡地看着他说:“陈阳同志,我想得很清楚。目前,你不想找对象,我也不想找对象。但咱们这样的大龄青年,自己不找,领导、周围热心的同事、邻居也会比咱们更上心帮咱们找,我这边主要是嫂子们,你那边,估计等你进修回来,升了职,组织也会催你尽快解决个人问题,那时候就不是你我想不想的问题了。咱们假装处对象,能解决掉彼此的麻烦,过两年用性格不合的理由分开,再表示在这段感情中受了伤,暂时不想谈,又能多拖个一两年。我觉得挺好的,你觉得呢?”
陈阳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在这种事上,女同志更受伤,更容易名誉受损。以后他们俩分手,对于青青的伤害肯定比他大。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于青青说:“于青青同志,你别冲动,总有解决的办法的。你这提议,对你很不好。”
“什么叫好,什么又叫不好呢?我愿意的,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陈阳同志,你要是哪天想通了,可以来找我。”于青青笑了笑说。
她可不觉得这是自己吃亏了,她找陈阳当挡箭牌,陈阳拿她做挡箭牌,多么完美的办法,大家都能清净好几年。而且陈阳的
身份特殊,他现在在市里面进修,一个月都很难回来一次,等进修回来,他也住在军营里,出任务训练什么的,两人也很难找到见面的机会。彼此都不打扰,又能挡掉麻烦,多好的事。
话是这样说,但到底是女方更吃亏。陈阳犹豫了一下说:“我再想想。”
于青青也不催他:“行,那我先回去了。”
陈阳目送她离开,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现在的姑娘,真的是一个比一个难懂了,尤其是城里的姑娘,主意太多,太大了,而且一个比一个大胆,哎!
经过于青青这一打岔,他也没了逛的心情,缓缓回了家。
走到院子里,他看到妹妹妹夫的房间门缝里还有灯光透出,里面传来窃窃私语。陈阳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笑,不管怎么说,福香的日子是过得越来越舒心了。
——
陈阳以为的温馨并没有,卧室里,陈福香跟岑卫东大眼瞪小眼,两个新手准爸妈都有点懵,不知道以后怎么对待肚子里这个特殊的小家伙。
过了许久,岑卫东声音干涩地问道:“他刚生下来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异常?能控制住这股力量吗?”
陈福香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看岑卫东这幅愁眉苦脸的样子,陈福香咬了咬唇问道:“卫东哥,这个很严重吗?”
目前来说,似乎除了福香和那些小动物,就只有他才能察觉到这股力量,但谁能保证没有第三个人呢?事关妻儿,岑卫东不敢打赌。
看到陈福香焦虑的样子,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没事的,有卫东哥呢,睡觉吧。”
他帮陈福香捻好了被子。
陈福香拉着他的手:“你不睡吗?”
骤然出了这么一件事,他哪睡得着啊,不过对上陈福香忧虑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要睡不着,她肯定也睡不着,便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伸手关了灯,抱住她说:“睡吧,没事的,还有我呢。”
陈福香往他的怀里钻了钻,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两人都没有睡意,过了一会儿,察觉到怀里的小脑袋拱了一下,岑卫东便明白她也睡不着,索性聊起了天:“福香,我妈前几天写来的信里说,她请假来照顾你月子,我想还是算了吧,我照顾你怎么样?”
陈福香没有意见,只是:“你有时间吗?要是要出任务怎么办?”
岑卫东说:“不会的,我本来就不是经常出任务。再说,你现在要生了,除非遇到必须得我上的任务,不然组织也会考虑我们的家庭状况,派其他人去的。”
现在还算太平,除了边境偶尔会有小规模的摩擦外,并没有什么大事,所以他短期内应该是不用出任务了。
陈福香听了自然很高兴,哪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不希望丈夫在身边?
“好啊,我没有意见。”陈福香笑眯眯地答应了。
岑卫东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嗯,就由我们俩照顾这个小家伙,万一他有什么异常,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也是他拒绝让他妈过来的原因。本来,他自己没经验,陈福香也没经验,想着他妈过来,多少能帮上忙,也能教教他们怎么养孩子,但如今出了这种状况,这个事只能作罢了。
不过既然母亲不能来,那他得从现在就开始学怎么照顾孩子照顾福香月子,岑卫东准备明天就去学这个事。
但现在还没有专门做月子、照顾孩子的书籍,报纸上也不会讲,大家照顾产妇和婴儿都是根据一辈辈传下来的经验,所以他也只能找人学。
这个事,岑卫东自然找徐政委,毕竟两人搭档,关系不错,以前又是上下级,有什么话也好开口。
于是,次日上班的时候,谈完公事后,岑卫东就逮着徐政委问起了这个事:“你们家大虎小虎出生的时候,你是怎么照顾嫂子和他们的?”
徐政委无语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妇女主任吗?”
问他这个,脑子有毛病吧。
岑卫东撇了撇嘴:“你不是妇女主任,但你好歹是两个娃的爹,一点都不会吗?”
徐政委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你要亲自照顾福香和孩子?不是,我说卫东,你这粗手粗脚的行吗?刚生下来的孩子跟个奶猫一样,浑身软趴趴的,像没有骨头一样,抱着都怕将他弄坏了,你这个粗人还是别来了。让你妈过来吧。”
岑卫东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妈还没退休,哪有那么多时间。”
“那你在附近的村子里请个婆婆过来帮忙。”徐政委给他出主意。
村子里上了年纪的阿婆大多不上工,知根知底的正合适。他们这边的军嫂生孩子,没人伺候,不少都是这么干的。
岑卫东自然不答应:“再说吧,我还是想亲自照顾福香和孩子。”
徐政委指了指他:“你这小子也有如此儿女情长的时候。要不回头你问问你嫂子,她生了两个,有经验!”
徐政委这个甩手掌柜是指望不上了,岑卫东点头:“嗯,回头让嫂子教教我和福香。”
“行吧,我让她多给福香说一点,回头福香回家跟你讲。”徐政委想着岑卫东的面子,让他们两口子回去,私底下慢慢商量讨论这个事。
岑卫东领了情:“谢了。”
两个女人凑在一起有什么话也好讲,等福香回去再跟他说也是一样的。
——
徐政委当天回家就把这个事跟徐嫂子说了。
徐嫂子自然答应,但心里不大痛快:“你看看,同样是生孩子,卫东多上心,孩子还没出生呢,就想着照顾福香和孩子,你呢?大虎小虎满月之前,你抱过,给他们洗过澡吗?”
得,又翻旧账了!徐政委讪讪地说:“我,我这不是不会吗?”
“不会不知道学吗?你看人家卫东,同样不会,福香还有三四个月才生呢,他就开始做准备了,你跟人家比比。”徐嫂子更气了,什么不会,都是借口,说到底还是老徐大男子主义,心里压根儿就没细心照顾妻儿这个念头。
徐政委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反思了一下,跟岑卫东同志比,他好像是有点不足。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地说:“大虎小虎都这么大了,过去的事也没法再重来一遍,要不你安排我做点事吧。”
徐嫂子瞅了他一眼:“真的?”
这个君子不近庖厨的家伙转性了?主动要求干活?
徐政委拍着胸口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还有假不成?当然是真的。”
徐嫂子也利落,将手里的抹布一丢:“那以后吃了饭,你收拾桌子,洗碗吧。”
徐政委没料到她这么利索,怔了怔:“现在就干?”
“不然呢,饭都吃完了,现在不洗碗抹桌子,什么时候干?难道留到下顿吃饭的时候再洗吗?”徐嫂子反问。
徐政委没辙,谁让话是他自个儿放的呢,总不能这才眨眼的功夫就自打嘴巴吧。他认命地拿起了抹布,生涩地收拾桌子,然后去洗碗,因为没经验,他还摔碎了两只碗。
徐嫂子有点心疼,但看着以前丢下碗就去工作的丈夫终于干家务了,她忽略了这点心疼,高兴地出了门。
下午,厂子里的女工们都能感觉到徐嫂子高兴的心情,纷纷问她怎么回事。
徐政委在家被挤兑着干家务这事说出去挺没面子的,但大家都住在家属院,隔得近,时间长了,是什么样的情况也瞒不住。
徐嫂子想了想,索性主动把这个事说了:“还不是我们家老徐啊,今天突然开了窍,回家竟然说我这些年辛苦了,主动要干家务,还说以后只要他在家,家里抹桌子洗碗的活儿都他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