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路婶摆了摆手:“麻烦什么?我正想跟福香说说话呢。”
她把陈福香拉到灶房,从兜里摸出一把奶糖,塞给了陈福香:“饿了吧,吃糖。你给路婶烧火,路婶炒菜。”
路婶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从带来的大包里,拿出一块腊肉,用热水洗干净,放上锅蒸了起来,然后又从袋子里翻出半只鸡,用水洗干净,剁了,等腊肉一蒸好,就下鸡块爆炒。
不一会儿就给桌子上添了两道硬菜,又炒了一个白菜,做了一盆玉米饼子,拉着陈福香上了桌。
陈阳看着桌上不属于自己家的腊肉和鸡肉,很不好意思:“婶子,你这也太客气了。”
路叔摆了摆手:“哎呀,客气啥,我们家来五个人到你这里吃,我们都没说啥呢,来来来,喝酒。”
男人们喝酒,路婶就拉着陈福香吃菜。
虽然她们俩来得晚一些,但最后还是她们俩先下桌。
陈福香把路神领进了她的屋。
路婶看着全新的家具,赞许地点头:“你哥哥真不错。”
对妹妹这么好的,真是少见。
陈福香也笑了:“哥哥对我最好了。”
“你们兄妹是个有福的。”路婶由衷地说。这才多久啊,他们就住上了新房子,有了新家具。
陈福香讨喜地说:“婶子也有福。”
路婶摸了摸她的小脸:“好,我们都有福。福香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她从大包里拿出一件新棉袄,递给陈福香:“试试看,喜不喜欢。”
为了这件新棉袄,路婶没少费心思,这块布不是自己织的,而是买的,靛蓝色,上面还有白色的小花,看起来素雅漂亮。里面的棉花也是新的,是老路在外面换回来的。
陈福香摸了一下,面料光滑平整,轻轻一捏,又软又蓬。虽然心里喜欢,但她知道不能随便要别人的贵重物品,连忙摇头:“路婶,这个太贵了,我不能要。”
陈阳本来也想给她做身新棉衣,但他没弄到棉花,只能作罢。所以陈福香知道,这东西有多贵。
“不贵,不贵,咱们福香穿着好看,可惜没红色的布,不然啊,你就跟那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好看。”路婶欢喜地让陈福香换上。
陈福香不肯,两人在屋子里争了起来。
听到动静,陈阳推开门进来,看到新棉袄,顿时受宠若惊,还有种很古怪的感觉。这路叔一家未免太热情了点,不管他们多同情福香,大家也只是萍水相逢,送这礼过了。
他走过去替陈福香婉拒道:“路婶,我家里有布,只是最近忙着房子、搬家的事,没空做,回头我就给福香做身新衣服。这棉袄你留着,你跟福香身形相差不大,你应该能穿。”
“不是,我这个是特意给福香做的。”路婶焦急地说。
外面,路叔几个也吃过了饭,站在房门口对路婶道:“出来说吧,不说清楚,陈阳不敢接你这礼。”
路婶只好出来。老路把三个儿子支了出去,然后忽地语出惊人道:“陈阳,我这条腿啊,就是福香救的。”
陈阳被他这句惊人的话给整懵了:“路叔,你说笑吧,福香她最近一直在家,没去过东风公社。”
路婶叹了口气:“我们没骗你。四天前,老头子出去帮人砍叔,那树忽然倒了,砸到了好几个人的腿,就你路叔没事,只是腿稍微有点青,休息了两天就没事了。”
当时那树砸下来,同时砸中了包括老路在内的三个人。另外两人都被压断了骨头,送到医院去治疗了,就老路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事。而且更诡异的是,他其实在两个人中间,左右两个人都出了事,就他没有,你说邪不邪门?
村里人都说肯定是有老神仙保佑老路。
路婶也这么觉得,直到她洗老路那双沾了别人血的布鞋时才发现,老路的鞋子里面裂开了一条缝,就是从陈福香绣了个符号的地方裂开的,而且是像蛛网一样向四周扩散开来,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那个符号是什么样子了,但四周其他地方却都是好好的。
这个时候,路婶脑海里浮现起那晚上陈福香的那句话”这是雍仲,代表吉祥,穿上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她最初是没当回事的,可现在他们家老路真的逢凶化吉了。
激动地路婶立即把这事给老路说了。
老路听说后,又想起他去祁家沟时,大家都说陈福香是个傻的,但他认识的陈福香却不是。一个傻子,突然变得不傻了,这是为什么?肯定是撞了大运啊。
还有她一个小姑娘上山,就能一下子抓到那么多猎物,连野山羊都乖乖地跟着她。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啊?
老两口越想越觉得是陈福香这姑娘有了奇遇,老路能逃过一劫就是她的功劳。等老路的腿一好,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看陈福香了。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这事,他们谁都没说,连亲儿子都没透露一句,只说跟陈福香投缘,想收她为干女儿。
“不是,你们……”陈阳觉得很荒谬,怎么会有人信这么玄乎的事呢?可他想起那天两只野猪碰了一下他的鞋子就滚下山的事,又沉默了。
不过关于福香的异常什么的,别人能猜测,但他绝对不能承认,授人以柄。哪怕路叔和路婶看起来很可靠。
所以,陈阳装出一副难以置信地模样:“这……路叔,路婶,福香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你们说笑了吧,这……这怎么可能?这肯定是巧合。”
陈福香眨了眨眼,哥哥上次都信了,为什么这次却不信她呢?
陈阳也怕陈福香说漏嘴,立即抓着她说:“你们看,福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哪有你们说的那本事啊。她要有这本事,我就愁了。”
路叔和路婶对视一眼,还是由路叔开了口:“陈阳,我跟你路婶没有恶意的。既然不是,那就不是吧,是我们想多了。不过我们真的很喜欢福香,想收她做干女儿,你看怎么样?”
怕他不同意,路婶又说:“咱们两个公社距离不近,就是认了干女儿,你要不带福香过来看我们,她也不可能来。我们老两口女儿嫁得远,一年到头都很难回来一趟,底下的又都是小子,没闺女贴心,我们以后会把福香当亲闺女疼的。”
陈阳看他们的神色不似作伪。加上这两人还收留过福香,把福香送到祁家沟,就连分的钱也没少福香的,他们的人品陈阳还是信得过的。
他侧头看妹妹:“福香,你愿意做路叔和路婶的干闺女吗?”
陈福香乖巧地说:“我听哥哥的。”
别的人,哪有哥哥重要。
老路两口子又渴盼地望着陈阳。
陈阳想了想,也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两个公社离得不近,又没有车,只能走路,来回一趟就得大半天。没他领着,福香也去不了老路家。
“好,既然路叔,路婶不嫌弃,那以后咱们就是干亲家了。”陈阳爽快地同意了。
老路两口子喜笑颜开。
路婶握住陈福香的手,一个劲儿地叫好,又兴奋地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有他们自己种的花生,还有买的鸡蛋糕,另外有四尺路婶自己织的土布,八个鸡蛋,五斤大米……
最后连陈阳看到这堆东西都傻眼了。
“路叔,路婶,你们,你们这也太多了,咱们家人少,用不着。”他想拒绝。
但路婶说:“这是给我干闺女补身体的,你推辞什么啊?我们家劳动力多,你路叔又会打猎,家里不缺吃的,倒是福香,要好好补补。”
她都这么说了,陈阳还能说什么?只有在他们走的时候多回一点礼了。
认了亲,路婶拉着陈福香说了许多话,最后还是因为东风公社离榆树村太远了,他们才不得不早点辞别。
临走时,路婶拉着陈福香的手说:“等不是很忙的时候和哥哥到我们家做客。好东西干妈都给你留着。”
“谢谢干妈。”陈福香含笑点头,等要走的时候,她轻轻凑到路婶耳边,说了四个字,“心诚则灵。”
路婶蓦地瞪大眼:“福香你……”
陈福香退到了哥哥身边,挥了挥手:“干妈再见。”
路婶咽回了到嘴边的话,激动地看了陈福香一眼,心事重重地走了。
等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了,陈阳拉着陈福香问:“你刚才跟路婶说了什么?我看她特别激动。”
陈福香跟在他身边说:“路婶啊,在想我都能变聪明,路三哥能不能有一天也变聪明,我就跟她说,心诚则灵。”
陈阳一时失语,良久,才飞快地把她拉回家,关上门问:“你怎么知道路婶在想什么?”
他都没看出来。
陈福香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她一直盯着我看,我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可能是路婶的心愿太强烈了,又离得近,所以她就感应到了吧。
听到这个答案,陈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妹妹的能力比他想象的还厉害。
沉默了稍许,他问陈福香:“你真的能让路三哥恢复正常?”
陈福香摇头:“这个事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路婶和路叔。”
“什么意思?”陈阳没搞懂。
陈福香解释:“心诚则灵啊,他们心诚就有可能。”而且他们诚心许愿,她就能有香火了。
陈阳……
跟听天书一样,不过听起来似乎很难,这样也好,不然他要真的一下子变聪明了,那才麻烦呢!
“福香,我不知道我去修水库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会发生这些变化。但哥哥对你的变化很高兴,不过这个世上有好人,也会有坏人。而且哪怕是好人,也有可能会被一时的财富、名利、欲望所蒙蔽,做出坏事。所以为了保护你自己,也是为了保护哥哥,这些事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了,鞋垫这些也不要给别人绣了。哥哥知道,我这样很自私,但我只想你好好的,咱们俩都好好的,好吗?”
陈福香仰起小脸,有些为难:“哥哥,我只跟你说过,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不过我想给四奶奶绣只乌龟,可以吗?”
“乌龟?代表长寿吗?”陈阳问。
陈福香点头:“对啊,四奶奶身体不好,我想她多活几年。”
四奶奶对他们兄妹照顾很多,最主要的是一个人活多久这个事谁也没法预料,所以也不怕穿帮,给他们兄妹带来麻烦。
陈阳含笑点头答应了:“好,不过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第27章
大年初一清晨,陈福香躺在睡梦中,忽地感觉一股暖流冲进她的身体里,让她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温泉池中一样,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适。
她翻了个身,蹬了一下腿继续睡,刚合上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蹭地坐了起来,捂住胸口,睡眼惺忪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越扩越大。
香火愿力,肯定是有人在山上烧香拜佛。
陈福香蹭地爬了起来,推开了门,外面雾蒙蒙的,天还没大亮。刚起床,还在刷牙的陈阳听到声音,扭头看向陈福香:“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天气冷,再睡一会儿,做好饭,我叫你。”
陈福香哪儿睡得着。她笑嘻嘻地说:“哥哥,我不睡了,我出去转转。”
陈阳提醒她:“别跑远了,一会儿吃早饭。”
“知道了。”陈福香抱着栗子,像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看得陈阳直摇头,这丫头,越来越疯了。
陈福香一口气冲到了后山,到了平安寺时,天已经大亮了。地上是碎裂的残垣断壁,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陈福香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她踩着碎片上,来到倒塌布满了灰尘的大香炉前,蹲下身,摸了摸香炉,叹了口气。
“吱吱……”栗子扯了扯她的袖子。
“栗子,怎么啦?”陈福香站了起来。
栗子灵巧地在石头上一蹦一跳,几下就跳到了大槐树下,然后对着树下的位置指了指。
陈福香走过去,在槐树下,看到了好几柱还冒着青烟的香,果然有人一大早上山上香。
虽然没法跟以前相比,但陈福香还是很高兴,又在平安寺溜了一圈,发现后山还没完全毁坏的石壁前也有上过香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