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哎呀,别管它会不会飞了,卫东哥,你快来教教我。”陈向上迫不及待地想再试试。
岑卫东头一回觉得陈向上太聒噪了,叽叽喳喳,一个人比一群麻雀都热闹。
他站了起来,重新给陈向上讲要领,不外乎眼要利,速度要快,不要给野鸭喘气的机会。
学完了要领,陈向上兴冲冲地跑去前面找野鸭子了。
岑卫东摇了摇头,回头看陈福香,她还蹲在那只野鸭子面前,似乎在区分野鸭子和家鸭的区别。
岑卫东走过去,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和额头上沁出的汗渍,温声说:“累了吧,歇一会儿,喝口水。”
他把水瓶子拧开,递给了陈福香。
陈福香找了个干净的草地坐下,将瓶盖翻过来,倒了些水在里面,然后将瓶子给了岑卫东:“你喝吗?”
岑卫东摇头:“不用,我不渴,你喝吧。”
陈福香小口小口的喝水,喝完了一瓶盖,又往里倒一瓶盖。
岑卫东无所事事,手支在膝盖上,仰头望着万里晴空,阳光刺眼,看了几分钟,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遂移开了目光,从河对面茂密的芦苇上划过,掠过清澈的湖水,落到了面前这双小脚丫上。
女孩子的脚是真的小,拇指还没有他的中指粗,脚背白皙如玉,指甲呈淡粉色,处处透着朝气和健康。两个大拇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绿绿的青草,俏皮可爱。
不过拇指上的那块干涸的淤泥破坏了这双脚的美感,看起来碍眼得很,让人忍不住想把它搓干净。
“卫东哥,你在看什么?”陈福香感觉他的视线有些奇怪,偏头问道。
岑卫东收回了目光:“我看你脚背上有一团泥,要不要洗洗?”
“哦。”陈福香把水瓶子拧上,爬了起来,跑到河边,踩着一块石头上,将脚打湿,两只脚相互蹭脚背,再伸到水里。
白皙的脚丫,轻轻地拨动水面,河水荡漾,溅起细碎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一切美得就像一幅画。
可惜这副美好的画卷很快就被打破了。
栗子从树上蹦了下来,直接跳到陈福香身上。
“哎呀,栗子,你吓我一跳,我差点掉进水里。”陈福香抓住栗子,身体晃动了两下,才站稳。
岑卫东本来已经站起来了,想去扶着她,见她已经没事了,遂收回了手,笑着说:“穿上鞋子,咱们去找向上吧。”
“嗯。”陈福香抱着栗子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穿上自己的鞋子。
岑卫东提起水桶和鸭子,把草帽扣在她的头上:“走吧。”
两人沿着河岸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陈向上,他在收绳子,绳子上套着一只灰扑扑的野鸭,眼看就要把野鸭子拉到岸边了,但却功亏一篑,野鸭挣脱了绳子,一溜烟地钻进了旁边的芦苇丛,只留下几片鸭毛和几声“嘎嘎嘎”。
看到他们过来,陈向上泄气地丢下了竹竿:“又让它们给跑了。”
“你收竿子的速度不够快。”岑卫东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问题。
“还不快啊?我两只胳膊都快举不起来了。”陈向上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说。
“向上喝水。”陈福香把水瓶子给了他。
陈向上接过,先灌了两口水,然后将瓶子还给陈福香,走到河边,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脸。
等他歇了一会儿,岑卫东问:“还要再试试吗?”
屡次受挫,极大地打击了陈向上的积极性,他摇脑袋:“不来了,这个太不好玩了。福香,走,咱们去找野鸭蛋吧。”
“卫东哥,你去吗?”陈福香偏头问他。
岑卫东点头:“我跟你们一起吧。”
他这几天不针灸,提前回去也没事,还容易胡思乱想,不如跟他们一起在外面逛逛。
“那好,卫东哥,你拿竹竿,水桶给我。”陈向上特别积极,一手拎着水桶,一手抓住陈福香就往前面的芦苇丛里跑。
岑卫东在后面看了直摇头,河里野鸭子这么多,岸边的草丛里肯定有野鸭蛋。可芦苇这么茂盛,河边的草又长得旺盛,野鸭蛋哪是那么好找的。好找的也早被孩子们找到了。
不过也不好说,陈向上可是掏鸟蛋,找野鸡蛋的一把好手,说不定在这河边,也一样厉害。
岑卫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眼睛落在前面两个孩子的身上。
陈向上最积极,每跑到一个一处芦苇,就会伸张脖子往里面瞅一瞅,看不见,他就问坐在陈福香肩膀上的栗子:“栗子,站起来,你最高,看看这片芦苇里有没有野鸭蛋。”
栗子还真的踩在陈福香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它明显不习惯直立这个动作,而且它也没有着力点,摇摇晃晃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来砸在陈福香的脑袋上。
岑卫东看得皱眉,加快了脚步,打算上去把栗子拉下来,快走近时,栗子可能也觉得这个姿势非常吃力,它长臂以勾,抓住一根垂下来的柳枝,顺着树枝往上爬,几下就爬到了树上,抱着柳枝贼眉鼠眼地到处张望。
陈向上兴奋了,仰头问它:“栗子,站得高看得远,你瞅见野鸭蛋没有?”
“吱吱……”栗子挠了挠腮,毛乎乎的手往芦苇丛中的一个方向指。
“在哪儿?”陈向上立即低着头钻了进去,在芦苇丛里摸索了好几分钟后,又钻了出去,手拎着衣服的下摆,里面兜着五只鸭蛋,全是绿色的。
岑卫东瞠目结舌,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四处张望,就停不下来的栗子。这只猴子真的这么聪明?难怪陈向上每次上山都要叫上陈福香呢,敢情是奔着这只猴子去的。
他就说嘛,陈向上也没看出身手有多好,丛林经验有多丰富,却隔几天就要在山上弄一堆东西回来。原来是有栗子这个“土著”帮忙。
这只猴子真成精了。
“栗子,你真厉害,回去让奶奶给你炒南瓜子。”陈向上兴高采烈地朝树上喊道,又说,“福香,把螃蟹扔了,弄点青草垫子在桶里,免得把咱们的鸭蛋弄坏了。”
“螃蟹就不要了吗?”陈福香问。
陈向上摇头:“不要了,都是壳,没有肉。”
“我来。”岑卫东把竹竿放在一边,接过陈福香手里的水桶,把螃蟹捞出来丢了,然后在旁边扯了几把青草,摆放在水桶底,再将水桶递给了陈向上。
陈向上赶紧将鸭蛋放进了水桶里,又兴冲冲地往前跑,还不忘叫上栗子。
一人一猴很快就跑到前面去了。
男孩子的精力就是旺盛。岑卫东捡起落在后面的竹竿、水桶,无奈地说:“走吧。你以前跟他在一块儿,他也是这样只顾着自己玩,就不管你了的?”
陈福香摇头:“没有啊。”
跟着她才有好东西,向上哪舍得离她太远啊。
岑卫东明显不信,这陈向上自打到了河边就跟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可劲儿的撒欢,转眼就不见人影了,根本靠不住。
“你以后别跟他上山了。”
陈福香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啊?”
哪天他玩兴奋了,直接把你忘在山上都有可能!
这话岑卫东不好直说,只能委婉地表示:“他玩得太疯了,很多时候顾不上你。”
大丘山跟她的后花园差不多,陈福香表示:“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不用他照顾。”她不照顾向上就是好的了。
“那就更不用跟他一起去山上了。”岑卫东试着说服她。
陈福香瞅了他一眼:“可是哥哥没空,只有晚上偶尔回来早点,顺便去山上一趟,但那时候天黑了,他不会让我去的。别的小孩也跟我玩不到一块儿。”
“那你叫我,我陪你上山。”说出这句话,岑卫东都有点惊讶,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呆在村子里,除了吃药针灸,每天去房老爷子那儿一两趟,也没事情做,整天憋在四奶奶家,反而会胡思乱想,不如找点事情做,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
陈福香诧异地看着他:“卫东哥不是生病了吗?爬山行吗?”
“怎么不行?正是我因为我身体不好,才更要四处走动走动,就当锻炼身体了,你要实在担心,我可以走慢一点。”岑卫东看了一眼前方又钻进芦苇丛里的陈向上说,“而且我身手比向上更好,你说是不是?”
这点陈福香也得承认:“对,你用石子就能打中麻雀,向上用弹弓都很难打中麻雀。还有你会套野鸭子,向上不会。”
岑卫东借机说:“所以你要不要跟我上山?”
这还真是没法拒绝。
陈福香点头:“好吧。”
在前面找野鸭蛋找得正欢的陈向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就这么被拐跑了。
他还在前面不停地挥手叫喊:“福香,卫东哥快点,过来啊,我在这里看到一条鳝鱼,哎呀,太滑了,被它给跑了,可惜了,肯定有半斤重。”
眼睁睁看着鳝鱼从身边溜走,陈向上懊恼不已。他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脑子里又冒出一个点子:“福香,咱们晚上来夹鳝鱼吧!”
初夏季节,秧田里的水稻只长到了膝盖处,这时候水田里晚上会有很多鳝鱼出没,非常好抓。农村的小孩经常三三两两提着水桶,打着手电筒,去田里找鳝鱼。
岑卫东眉心一跳,这个陈向上真是说一出是一出,天天拐个女孩子跟他漫山遍野的跑,连晚上都不放过。他要晚上又像白天这样,只顾着自己玩,把福香丢在后面,黑灯瞎火的,福香摔进水田里怎么办?
“可是我们没有手电筒啊。”陈福香无奈地看着他。
陈向上嘿嘿笑了笑,目光瞅到旁边的岑卫东:“我们没有,卫东哥有啊,卫东哥,晚上把你的手电筒借给我们用一下好吗?”
岑卫东眉心一跳,这小子竟然打上了他的主意。要是没拉上福香,他没准就同意了。
现在嘛,是这小子自己送上门的。
岑卫东眉毛一耷,颇有几分遗憾的样子:“你不早说,手电筒的电被我用光了。”
“可是你昨晚不还用过吗?”陈向上不死心。
岑卫东说:“对啊,就昨晚把电池里的电用光了,已经打不亮了。”嗯,他回去就把两只电池换一下位置,正极对着正极。
“那你就没带备用电池吗?”陈向上巴巴地瞅着他。
岑卫东摇头:“没有,也没电池票,买不到。”
陈向上的肩膀垮了下来:“哦,那你的手电筒岂不是废了,哎。”
骗个小孩,岑卫东觉得有点不自然,转移了话题:“还找野鸭蛋吗?不找咱们就回去吧。”
“找啊,才五个,只够咱们一人一个,我看看能不能多弄几个。”提起野鸭蛋,陈向上又来劲了,往前面的芦苇丛里跑去。
今天陈向上的运气不大好,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两窝野鸭蛋,总共11只。眼看天边红霞满天,他也跑累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福香,卫东哥,咱们回去吧。”
陈福香和岑卫东早就想回去了。
于是三人掉头,拎着收获回家,走到村口的时候跟从学校里回来的陈小鹏撞上了。
陈小鹏看到他们手上拎的野鸭和野鸭蛋,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家那只鸡大半个月没下过蛋了,他好久没吃蛋了,还有那只鸭子,陈福香和陈向上家里都没养鸭子,是他们在河边捉的吗?那他们今晚肯定要吃鸭子。
陈小鹏脑海里已经自动浮现出魔芋烧鸭、酸萝卜老鸭汤、仔姜炒鸭……
“看什么看,想吃啊?”陈向上把装着鸭蛋的水桶凑到他面前。
陈小鹏舔了舔嘴唇,明明知道跟陈向上不对付,却还是眼巴巴地点了点头:“你们这么多鸭蛋……”
言下之意,是分他一个。
陈向上收回了水桶,冲他翻了个鬼脸:“你想得美。”
“走,福香。”他抱着水桶,神气地走了,看也不看陈小鹏一眼。
岑卫东见了直好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听到他的笑声,陈小鹏回头说:“卫东哥,可不是我欺负他。陈小鹏最坏了,而且就会窝里横,出门就变缩头乌龟了。以前,他就欺负福香,现在又欺负他那个姐姐陈燕红,丢咱们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