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叶似火
“哥哥,既然爸以后要跟咱们过了,那爸的东西是不是也该全部搬到咱们家啊?”陈福香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一脸天真地问道。
陈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然,福香不提醒,我都忘了,等从队长那里回来,我就去搬。”
“不用了,我让栗子去搬。”陈福香立即朝栗子招了招手,“赶紧去把我爸住的那间房子拆了,你知道的,最中间那一间,最好的那一间。”
“死丫头,你要干什么,那是我们的房子!”梅芸芳气得肝疼。
陈福香眨了眨眼,一脸地无辜:“爸以后不是都要跟着我们了吗?我们家才两间房子,不够住啊,把那间拆了给爸建间新房子,对不对,哥?”
陈阳笑了,摸着她的头,宠溺地说:“对,还是咱们福香想得周到。梅芸芳,那么大一座房子,我爸总不至于一间屋都没有吧。我们也不拆多了,就拆一间,上面的木料都拿来给我爸搭屋子。”
兄妹俩一唱一和的,梅芸芳说不过,她拧了一把陈老三:“好好的房子就要被拆了,你死人啊,说句话啊。”
陈老三当然不乐意看到房子被拆,他赶紧说:“阳阳,拆房子就算了吧,我,我就住一段时间,最近家里都要三娘忙,她力气又小,照顾不过来。等,等我好了,我就回去。”
真是个好爹啊,还是舍不得他的婆娘和小儿子,那来他们这里做什么?需要的时候,就认他这个儿子,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他一脚踢开,可想得真美。
陈阳笑着说:“不用,你才摔伤半个月,他们就照顾不了你了,下次你又出事怎么办?说好我给你养老的,那就从今天开始,以后你就跟着我们兄妹,我给你养老。”
神他娘的养老,陈老三才四十岁,还能再干二三十年呢,谁要他养?陈老三倒过来养他们还差不多。
这陈阳好深的心机,分明是想现在就把陈老三弄到他们家,给他干活挣工分。
梅芸芳当然不答应,陈老三的工分比她高,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男人,就她那点工分,怎么够他们母子分。
“陈阳,我跟你爸还是夫妻呢,哪儿把夫妻拆散的,你这做的什么事?”梅芸芳不爽地说道。
陈阳瞥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跟我爸是夫妻。那他摔伤了,你怎么不照顾他?别说我们兄妹照顾得更精细,更好之类的,谁不知道,我跟福香白天都不在家。行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但人送过来了,你以后也不用来接了,我爸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皮球,随便你踢来踢去。”
说着,陈阳就要去接板车。
这下轮到梅芸芳不乐意了,她迟迟不松手,但又说不出把陈老三带回去的话。
凭什么,陈老三出了事,陈阳既不伺候,又不出钱,就没这样的道理。
“妈,妈,那只猴子在扒我们的屋顶!”忽然,陈小鹏大叫道。
梅芸芳偏头一看,果然看到栗子在房顶上,弓着身子,扯麦秆扯得正欢,一把又一把,丢得它自己脑袋上都是草。
梅芸芳的心在滴血,她的房子,就要被这只该死的小畜生给拆了。
也顾不得陈老三了,梅芸芳拔腿就往家里跑,跑到院子里,抓了一根竹竿就往房顶上打去。
见竹竿扫来,栗子一个翻身,迅速地滚到了另一面。
“小畜生,再不滚,老娘打死你!”梅芸芳气得脸色铁青,手抓住竹竿,大口大口地喘气。
匆匆赶回来的陈小鹏指着房子的另一侧:“妈,它,它在另外一边。”
梅芸芳赶紧拿着竹竿绕到房子后面。果然,这只该死的猴子并没有走,而是绕到了背面扯屋顶上的草,已经被它扯出了一个洞。
好好的房子就这么弄坏了,梅芸芳心情糟糕透顶,举起竹竿朝栗子打去。但栗子机灵得很,赶紧往屋脊上滚,然后坐在房子的最高处,冲梅芸芳做了一个鬼脸:“吱吱吱……”丑八怪!
然后它又开始扒拉房梁。
梅芸芳气得快炸了,怒瞪了一眼陈小鹏:“不知道拿根竹竿来帮忙啊?你在屋前,我在屋后,咱们俩一定要打死这只小畜生。”
“哦。”陈小鹏赶紧又绕回了院子里,找了根长竹竿,举起来,一起往栗子身上扫去。
栗子立即跳开,顺着屋脊灶房的方向跳。
人拿着竹竿跑的速度哪跟得上猴子,而且栗子还有个天然的便利,它会爬树。
陈家这是老房子,屋后栽了竹子,屋前种了树,都有不少年头了,竹子、树枝垂下来,离房屋并不远。栗子站起来,一伸手,抓住一截树枝就爬到了树上,然后坐在高高的枝头”吱吱吱“叫个不停。
梅芸芳骂咧了一会儿,实在拿栗子没办法,只好恨恨地丢下了竹子:“小畜生,除非你永远在树上,不然我弄死你!”
她气得走进了屋子里,看着房顶上透光的那一处,觉得糟心极了。
这还没完,刚坐下,屋顶上又传来了擦擦擦的摩擦声。
梅芸芳抬头一看,正好对着一张毛乎乎尖嘴猴腮的脸。
“吱吱吱……”栗子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丢下一把麦秆,好巧不巧,正好落到梅芸芳面前的杯子里。
“小畜生,我要杀死你!”梅芸芳气得跑了出去。
但栗子又已经爬到了大树上。
梅芸芳气得差点吐血。
这下连闻讯而来的村民都有点同情她了。招惹上这么一只古灵精怪的猴子,也是她倒霉。
偏偏陈福香还嫌不够似的,她站在人群里,仰起头说:“栗子,就你一只猴子太慢了,去山里把你的小伙伴叫出来吧。赶紧地,拆完了,等分了花生,我给你们吃花生。小心点啊,就拆我爸住的那间屋,别不小心把旁边的屋子给拆了!”
“吱吱吱……”栗子偏着脑袋,比划了两下。
梅芸芳不相信一只猴子听得懂人话,偏偏对方还真的蹦到了树梢,抓住树枝,跳到后面一棵树上,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你……你叫它回来。”梅芸芳没法管栗子,立即跑到了陈福香这个罪魁祸首面前。
紧随其后跟来的岑卫东不好出面,他给陈向上使了一记眼色。
陈向上立即跳到两人中间:“迟了,栗子都跑了,一会儿,它带着猴子大军来找你玩。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你们的房子全拆了,就有意思了,哈哈哈!”
“陈向上滚开,你多事,待会儿我找你奶奶去。”梅芸芳火大地看着陈向上。
陈向上学刚才栗子的样子,做了个鬼脸:“你敢找我奶奶,我就让栗子半夜去扒你们家的房子!”
“你……”连个小屁孩都敢威胁她了,梅芸芳气得差点昏过去。
村里人有的看不过去了,两边劝,站在陈阳兄妹这边的就劝梅芸芳:“算了,你去把你们家老三接回来吧。以前你们都没管过他们兄妹,现在也别有点啥事就指望人家了。陈阳是能干,但他一个挣的要养两个人啊!”
站陈老三这边的,尤其以迂腐的老年人居多。他们对子女也没做到一碗水端平,陈阳这一闹,岂不是在村子里树立起坏典型吗?万一自家的后辈也跟着有样学样,不管他们怎么办?
所以一个个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评陈阳兄妹。他们也有点怵陈阳这个豁得出去的年轻人,于是纷纷劝陈福香这个好说话的小姑娘:“福香啊,你也劝劝你哥,不管怎么说,老三到底是你们爹,没有他哪有你们兄妹。你们照顾他几天怎么啦?应该的。”
“对啊,福香,你长大了,也要说亲了,你哥哥也不小了,到了说媳妇儿的年纪。要是把名声坏了,以后谁愿意跟你们兄妹结亲啊?难道你想你哥一辈子打光棍啊?”
半是劝说半是恐吓,对付以前哪个傻姑娘还有点用。
但现在的陈福香又不傻了,她笑眯眯地说:“正好,我也不想要那种亲疏不分,是非不分的糊涂虫嫂子!”
“你……”大家都讶异极了。听说陈福香变聪明了,以前大伙儿还不信,没料到,竟然是真的,而且变得特别牙尖嘴利。
“福香,那可是你们的亲爹。你们拆亲爹的房子,说到哪儿都没理。”最后他们只能抓住这一点。
陈福香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怎么没理?以后我爸就跟着我们了,我们拆他住的屋子,是为了给他盖间新屋子,不然他住哪儿?去住你们家啊?这是我爸的房子,他以后就跟我们过了,我拆怎么啦?”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你,你这样,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当老姑娘!”老头气得面色通红,食指颤抖,指着福香说。
陈福香听了美滋滋的:“正好啊,我可以跟哥哥过一辈子。我哥说了,这辈子他养我。”
“六堂伯,福香有我养,就不劳你们操心一辈子了。想娶我陈阳的妹妹,必须得过我这一关,过不了,我宁可自己养妹妹一辈子,也不会让福香去别人家受苦。”陈阳坚定地站到妹妹身后。
陈福香听了这话,小脸笑得越发的灿烂,回头看了陈阳一眼,明亮的眼睛里神采飞扬,整张脸炫目得仿若宝石,令人挪不开眼。
那个六堂伯气得心口痛:“胡闹,嫁不出去还得意了。”
陈阳讥诮地看了他一眼,理都没理。他们自己家的家务事,要这老头子管。
旁边的婶子、小媳妇、大姑娘们更是用艳羡的目光看着陈福香。
去别人家做媳妇儿,得起早贪黑,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上工挣钱,还有面对公婆、妯娌、大小姑娘,哪有在家当闺女的时候自在舒心。
只有岑卫东站在人群后面,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陈阳这只拦路虎不好搞啊,更糟糕的是,这兄妹俩好像都觉得,福香不嫁人也挺好的。
求亲之路漫漫,道阻且长啊!
说话间,山上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吱吱吱“声,紧接着树木动了,很快,靠近房子那棵大树上,钻出了几十只猴子。一只只抓住树枝,又是叫,又是跳的,活跃极了。
“靠,真来了!”陈建永难以置信地说。
其他村民也是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他们刚才都以为陈福香只是说说,哪晓得竟然是来真的。
陈向上得意地看着他们:“也不看看栗子是谁,它可是山上的猴王。”
其实这句是他吹的,他也不知道栗子是不是猴王。
但还真被镇懵逼了的村民给信了。
大家扭头,艳羡地看着陈阳,听说就是他救了这猴子一命,然后这猴子就天天跟着他们报恩来着。
下回山上,要是在陷阱里碰到什么小动物,也放生试试,说不定也能得一只猴王、野兔王、野鸡王什么的。
栗子冲在最前面,它抓住树枝,利落地滑到屋顶上,四脚并用,几下就爬到了屋脊上,然后冲陈福香挥了挥手,接着往屋脊上一坐,两只手齐招。
那些猴子见了,马上跳到屋子上,有的准头不好,差点摔倒,紧紧抓住屋顶上的草,力气大的,一下子就抓出一把,这都不用拆了。
梅芸芳看到自己好好一个家这么被作践,又气又急,想拿竹子去赶吧,这么多猴子,根本赶不过来,而且有嚣张的,竟然抓住她的竹竿荡秋千,还觉得很好玩的样子。
根本没法赶走它们。
梅芸芳意识到这一点,不想拆了屋子,不想把陈老三的工分都让出去,她只得妥协,将竹竿一扔,哭丧着说:“你快让它们滚,快点,我马上就去把你爸接回来。我们不用你养了,成了吧!”
早想开多好,大家都省事。
陈福香扭头看了一眼陈阳,见他点头,才朝栗子招了招手:“让你的小伙伴都回去。”
“吱吱吱……”
栗子站了起来,吼了两声,又摆了摆手,猴子纷纷跳到树上,然后钻进山林里,几分钟不到就全不见了踪影。
清风一吹,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要不是屋顶上的混乱,大家都会以为今天的事只是他们的错觉。
梅芸芳从地上爬了起来,仇视地盯着陈阳兄妹:“陈阳,你有空去参加什么小学考试,就没空照顾你爹,等着吧,屋檐水点点滴,你以后会遭报应的。就你这样,还想考小学毕业证,做梦!”
陈阳冷冷地看着她:“这句话也送给你们,你们当初是怎么对我奶奶的,陈小鹏都记住呢!”
丢下这句话,陈阳拉着陈福香就走,也没催梅芸芳去接人。
她要不接,今晚房子就别要了。
回到家,陈老三还坐在板车,一脸的着急:“阳阳,房子,房子没事吧!”
“没事。梅芸芳舍不得你,待会儿来接你回去。”陈阳似笑非笑地说。
陈老三听后神色暗淡了下来,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梅芸芳早恨不得把他推给陈阳了,又怎么会愿意接他回去。只怕是没斗过陈阳吧。
这个儿子,翅膀长硬了,他这个当老子的已经完全无法影响他了。
陈福香也没多看陈老三一眼,跟着陈阳进屋后,关上了门,小声说:“哥哥,他们的屋子破了好几个洞,今晚要是下雨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陈阳弹了一下她的鼻梁:“天气这么好,说什么傻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