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纪婴
雪夜幽寒,空茫月色下,身着留仙裙的姑娘侧了头,朝身旁陌生的魔族女人温和一笑。
她生得娇美,嗓音亦是脆生生,同圆镜里弥散的血色相衬,显而易见地格格不入:“这个可以挣钱吗?”
另一边,芜城监察司。
闯入金府的窃贼终于被找到,然而案件尚未终结,一场严刑逼供在所难免。
“别嘴硬了,把实话说出来,对大家都好。”
地上五花大绑的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一旁高大的魔修男子苦口婆心,满目尽是疲惫惋惜:“瞒着我们有什么用?你和那姑娘的情谊哪怕再深厚,也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啊。”
另一位瘦削女子痛心疾首:“你们擅闯金府盗窃,咱们鬼域不是法外之地,定要寻个说法。我知道你与那姑娘情投意合,不愿拉她下水,但也要考虑考虑自己的安危啊!付——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说到这里,视线斜斜瞥过手里的画押书,念出最上一行的名字:“哦,付南星。”
“说了八百遍,我真不认识那女人!”
付南星气到七窍生烟:“谁知道她怎就突然窜出来,还莫名其妙拔腿就跑——我是无辜的!还有没有天理了!陷害,这是陷害!”
当时金府家丁赶来,那女人倏地一下蹿出去,比他溜得还快,当时他震惊得眼珠子都要飙出去了,他也很莫名其妙好不好!
对面那两人像两只鬼,神情复杂盯着他瞧,看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编,接着编”。
他彻底绝望了。
这个世界毁灭吧,赶紧的。
“被打成这样,也坚持固守本真。我在监察司这么多年,头一回见到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女人仰头眨眼,眼底隐约有泪光闪烁:“我知道了,你之所以盗窃,是不是因为家里奶奶病重,或者年幼的弟弟妹妹没钱上学堂?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偷窃,一定有苦衷,对不对?”
付南星一动不动,像条躺倒在地的死鱼。
他开始认真地思考哲学与人生。
“我自认坚韧,遇上你,方知自己的德行还远远不够。”
男人猛地一锤刑桌,咬牙切齿:“为什么就是不说?罢了……倘若当真说了,你也就不是你了。我敬你是条纯爷们,真汉子!”
一滴泪从眼角划过,付南星像极被玩坏的破布娃娃,第无数次重复那句台词:“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也想说啊!可他能说什么,说他的眼珠子是怎么被那女人的身法震撼,差点飙出去的吗!
男人剑眉一拧,眼眶隐隐泛红:“小星,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痴情倔强之人。今日相逢也算有缘,不如我们就地结拜,结作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奶奶和弟妹的钱,我可以出力解决。”
——为什么突然就接受了那个奶奶弟弟妹妹的设定啊!你们这群魔修有病吧!不要给别人加一些奇奇怪怪的苦情戏好吗!
“我只有一个问题。”
付南星五官狰狞,艰难开口:“我身法快,行踪也足够隐蔽,你们为何能发现我?”
一男一女无言对视,那女人抢先发话:“如今在下雪,你却穿了黑色夜行衣……这其实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只是为了让那个姑娘逃出生天对不对?你真傻,真的。”
“小星贤弟,除了有意而为之,只有傻子才会在雪天一身黑地跑路。大家懂的都懂,你是条汉子,为兄佩服。”
身体和人格受到双重打击,付南星哭得梨花带雨。
你才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兄弟,职责所在,我们该打的还是要打,忍一忍就过去了。擦干泪不要怕,至少你还有梦。”
男人情真意切地安慰:“你想想,如今你虽身陷牢狱,她却安安稳稳躺在温暖的被褥里。她那么幸福,那么美满,你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振作起来!”
付南星:……
付南星垂死病中惊坐起,差点怒火攻心:“靠!!!”
——那女人最好不要再让他遇到!
第四章
谢镜辞嘴甜会说话,轻而易举套得了这地方的消息。
此地名为芜城,是鬼域里的一座边陲小城,由名为“江屠”的元婴期魔修镇守。
至于她所处的地方,是芜城中最大的武馆,名曰[天演道]。
“在玄武境里打擂台赛,胜者固然能得到报酬,但这玄武境,可不是谁都能进。”
被她问话的魔族女修是个话唠,领着谢镜辞站在门口,一面看围观群众意犹未尽地散去,一面倚在门阑上滔滔不绝:“你的修为是什么水平?说了你也别觉得受打击,没有筑基的水准,武馆不会让你上去打的。”
谢镜辞犹豫须臾,缓声应道:“筑基……应该是有的。”
玄武境是一种由神识编造的幻境,她虽然身上留有旧伤、很大程度地损伤了实力,但在识海之中,那份保存完好的神识……
说不定还同往常一样。
也就是说,一旦进入玄武境,谢镜辞很可能会恢复金丹修为。
这个想法让她心下一喜,因此说话时停顿了一段时间。
这个动作极为微小,却被身侧的女人敏感捕捉。后者不露声色,心里很快有了属于自己的推测。
眼前的年轻姑娘很是陌生,如今鬼门尚未正式开启,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来自于其它城市的富家女。
至于被问起修为,她之所以会出现短时间的愣神,定是因为这姑娘刚刚步入筑基,或是正处于炼气大圆满,对自己的实力没什么底气。
一看就没经历过生活的毒打,只是想来凑凑热闹。
“就算有筑基修为,想打擂台赛,也要先得到武馆的应允。”
女人慢条斯理,说罢指了指武馆的一处角落。
武馆很大,除开正中央的硕大圆镜,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分布于两侧的擂台与数面小镜。
炼气期多在擂台对决,境界再高一些,就可以进入玄武境内比试,对决场景会由那些小镜子投映。
熙熙攘攘的人潮已散去多半,在女人指向的角落里,立了好几个高大健硕的年轻人。
与其他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不同,他们显然是修为不低的练家子,即便收敛了杀意与灵力,也能在无形中显出凛冽的震慑之意。
“那些是馆主的弟子,要想登擂,至少先打败他们中的一个。”
女人道:“他们大多是筑基水平,像莫霄阳那样的佼佼者,甚至到了金丹。以你筑基起步的修为,无论撞上谁,恐怕都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这个规矩不难理解。
今日是全民瞩目的大赛,故而没收取魔晶作为门票。在平日里,看客们花了钱进来,必然不愿见到阿猫阿狗之间的挠痒痒。
女人解释得一气呵成,本以为跟前的姑娘会识相放弃,没想到对方非但神色不变,还尤为顺口地接话问:“金丹?他是金丹几重?”
女人轻笑。
不管莫霄阳究竟金丹几重,都不是这丫头应该关心的问题——
她会在见到他之前,就从其他人的拳头里了解到社会险恶,而莫霄阳也绝不会浪费时间,和一个娇生惯养、修为不高的大小姐比试。
“大概四五重。”
女人双手环抱看她一眼,挑眉道:“你既然找上我,咱们二人便算是有缘。我同这家武馆关系不错——你跟我来。”
她说罢朝那群弟子走去,谢镜辞乖乖跟上:“我名叫谢镜辞,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沈雀。你叫我——”
女人话未说完,角落里就响起一道清越少年音:“雀姐!”
谢镜辞抬眼一瞧,正是那群年轻的武馆弟子之一。
“就像这样叫。”
沈雀朝她耸肩笑笑,旋即朗声道:“今日霄阳取胜,恭喜。”
其中一名少年带了几分自豪地接话:“大师兄毕竟是大师兄,在芜城里除了师父,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打过他。”
沈雀点头:“此战的确精彩。我这位小友看得入迷,也想找人比上一把,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视线都集中到谢镜辞身上来。
她模样出众,早在之前便有不少修士在偷偷瞧,如今沈雀把焦点引向她,年轻人们终于能大大方方地打量。
这姑娘收敛了气息,看不出确切修为,抿着一张薄唇浅浅地笑,只需一言不发站在原地,就能同周围所有人区分开来。
她颔首:“叨扰各位,在下谢镜辞。”
“她约莫筑基初期,也可能筑基都还没到,而且是头一次来武馆,什么都不懂。”
沈雀动用神识,向几个愣头青传音入密,特意避开了谢镜辞的耳朵:“你们无论谁上,都记得手下留情,不要吓到人家小姑娘。”
少年们面面相觑。
他们个个都有十足的把握能赢,若是能在美人面前炫技秀上几把,说不定还能俘获芳心,赚取一丢丢好感度——
这是什么上天入地难得一见的绝妙机会!冲啊!勇敢的少年快去创造奇迹!
沉默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很快便有白衣少年向前一步:“我来吧。”
他说罢不露声色瞟向沈雀,暗自竖了个大拇指:“放心吧雀姐,我很懂怜香惜玉。”
这会儿大部分观众散去,也有不少人被点燃斗志,三三两两开擂比试,唯一剩下的,只有武馆尽头的一处灵台。
玄武境以灵台为媒介,修士需以神识触碰灵台,方能入境。
少年报了名姓,领着谢镜辞前往,沈雀本想跟在两人身后,猝不及防听见另一位少年叫了声:“师父、大师兄!”
来人正是风头正盛的莫霄阳,与武馆馆主周慎。
“哟,都在这儿啊!”
周慎生了张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即便已经是个足够被风干成沙的老古董,却仍然保持着二十多岁的模样,笑得爽朗:“今日霄阳大胜,咱们出去喝几杯庆祝庆祝——沈雀你要不要来?”
有小弟子接话:“雀姐今日带了个姑娘,正和岑师兄比试。”
周慎挑眉:“哦?”
“那丫头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比不了多久。我不过见她初来乍到,领她来玩玩。”
沈雀懒懒望向尽头处的灵台,眉头一挑。
谢镜辞名不见经传,但模样足够出彩,很能引人目光;与她对战的少年乃是武馆弟子,实力不弱。
这两人的搭配实在奇怪,有零星几个客人无所事事,抱着看戏的心态站在灵台前。
她话音刚落,就听圆镜前有人惊呼:“我靠!就一招,一招秒了!你们看清发生什么事儿了没?”
上一篇:别看我,我只是来修水管的
下一篇:在求生游戏里疯狂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