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颗西西兰花
空气“唰”地涌入口腔,唐九宁整个人滑落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渴得嗓子冒烟的沙漠旅人,眼下每一丝空气都是甘甜可口的清泉。
顾子翌径自走向洪承昊的尸体边上,拔下了剑。洪承昊的身体“砰”地摔落在地,滚了一圈,正面朝上,眼睛睁得极大,像是恐惧之下的死不瞑目。
顾子翌拿洪承昊的衣角擦了擦剑,将其收回腰间的剑鞘中,又从腰带里拿出一瓶药,打开了塞子。
透明的药水流下,悉数撒在了洪承昊的尸体上。
他把药瓶“咣当”一扔,洪承昊的尸体应声开始冒烟,“滋滋滋”地就瘪了下去,连带着衣服一起,化成了一滩不知是红还是黑的血水。
唐九宁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摊还在逐渐蒸发的残骸。
“还请我喝酒吗?”顾子翌看向唐九宁。
唐九宁摸着自己的脖子,暗自磨了磨牙。
“——当、然、请。”
显然这不是喝酒的时候。
唐九宁连说话都嫌嗓子疼,根本喝不下一口酒;顾子言和何凌松两人又醉成烂泥;而何卉敏,看了眼这位不速之客,又一瞥唐九宁脖子上的淤青,自觉地静坐不语。
没有人说话,只有顾子翌自顾自小斟了两杯。
气氛异常地诡异。
“不喝了。”顾子翌放下酒杯,眼睛扫过唐九宁和何卉敏,不咸不淡道,“没意思。”
唐九宁听罢倏地站了起来:“既然顾大哥喝够了,那我们就赶紧出发回去吧。”说罢就去扶趴在桌子上的顾子言。
“慢着。”顾子翌摩挲着杯沿。
唐九宁又一屁股坐下了。
“谁说我喝够了?”顾子翌细长的眼睛里,眸子向右一转,似笑非笑地看向唐九宁。
唐九宁僵着个身子点点头:“顾大哥说没喝够,那就是没喝够。”
她面上看着冷静,实际上背后已经渗出点点冷汗。
顾子翌此人,虽然一直在笑,但唐九宁毫不犹豫地怀疑他会突然暴起割了自己和何卉敏的脖子,然后对着两具尸体继续喝酒,喝完酒又撒上一瓶子的药水,把尸体化得一干二净。
这一点都不奇怪,毕竟顾子翌杀洪承昊并融化他尸体的时候,不仅没眨一下眼,还是笑着的,就跟现在喝酒的神态一样的惬意享受。
唐九宁都不知道这段熬人的时间是怎么被她一点点磨过去的,直到深夜,她安全回到自己的住所,这颗紧张到飘忽的心才沉淀了下来。
但她没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走到了江珣房间门口。
里头亮着灯,看来还没睡。她抬起手想敲门又突然顿住,想了片刻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摸索了半天,找到了一些白纱布,又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脖子。
五个手指印,青得发黑,看着都渗人。
要绑得严严实实的。
再次跑回去敲开江珣的房门,那人果真没睡,披着件外袍坐在案前看书。
唐九宁关好门,急冲冲地走过去。
“洪承昊死了。”
“你脖子怎么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
唐九宁一怔,不假思索道:“不小心割到了。”
江珣放下了手中的书,手一拂案上的灯,里面的月牙石发出更加明亮的光,逐渐照亮屋子里的角角落落,包括唐九宁脖子上的白纱。
江珣借着灯光细细看了唐九宁的脖子片刻,哂道:“脖子还能不小心割去,你这条小命怎么也没跟着去?”
唐九宁一听这话便知道自己骗不过江珣,她摸了摸脖子,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我……碰到了顾子翌,他——”
“他干的?”江珣抬眸,眼中一闪而过锐利的刀光。
唐九宁点点头,又接着道:“他把洪——”
“把白布拆了。”江珣又突然插话道。
唐九宁三番五次被打断,忍不住皱眉道:“你就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江珣没答话,起身来到柜子前,拉开抽屉把手,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瓶罐,他颠了两下,朝唐九宁走了过来。
“你遇见了顾子翌,撞上他在杀洪承昊,你又多管闲事地想去阻止,结果差点被顾子翌拧断脖子。”
“我说的对不对?”
江珣的脚步停在唐九宁跟前,垂眸看她。
唐九宁撇撇嘴,轻声嘀咕道:“什么多管闲事,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江珣不语,他伸手抚上唐九宁的颈侧,白色的布条随即散开,层层叠叠落在她的肩颈上,像一朵盛开的白花,有几缕被江珣握在手掌心,他隔着那布条,能感受到她皮肤上传来的热度。
而那近乎黑色的,轮廓鲜明的五个指印,在白皙的脖子上显得脏兮兮的,异常丑陋。
江珣的手指缓缓收紧,白布条被他捏得扭曲。
唐九宁见他久久不语,便抬头看他,只见江珣眸色深深,抓着自己绑脖子的布条不放手。
做什么?唐九宁目光又转向他的另一只手。哦——是想给我上药?
看他这么犹豫的样子,想必是洁癖的毛病犯了。唐九宁认为自己非常善解人意,江大公子有这份心就够了,要让一个如此爱洁之人给别人抹药,实在是难为他了。
所以她在江珣伸手打开药罐,作势要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药罐:“我自己上药吧,回去照着镜子也能瞧见。”
药罐被拿,江珣的手空空荡荡地停在原地,他愣了一瞬立马收回了手,又将另一只手上的盖子塞到唐九宁手里,做贼心虚般地微微侧过脸,睨眼看她:“自作多情,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给你上药?”
唐九宁茫然:“那你打开药罐子做什么?”
江珣:“我闻闻这药有没有毒”
唐九宁:“……”
江珣看着唐九宁盖上盖子,把药罐子塞回兜里,又把布条给一圈圈缠上,他眯了下眼睛,忽然感觉心里有点闷。
刚才那一刻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药罐想给唐九宁上药,被阻下时他有一丝庆幸,但是紧接着而来的,又是一阵轻微的失落。
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他愈想愈乱,连瞅见唐九宁都觉得烦人得紧,于是他摆摆手让这个丫头快点出去。
唐九宁见他要赶人了,连忙上前一步:“我还没把话说完呢。”
“不就是洪承昊死了吗。”江珣转身,神情有些不耐烦。
“他的尸体都没了,被顾子翌化掉了。”唐九宁皱着眉头,不依不饶道,“发生了这种事,百门大会还能正常举办下去吗?百炼山不会找金紫门要人?”
唐九宁的言下之意,便是这百门大会,可能要乱了。
江珣盯着她看了一会,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他唇角一勾:“你倒是想得远。”
这话听着像是夸奖,但江珣的神情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回到案前坐下,拂手又将月牙灯的亮度调低,屋子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能照亮书案的微光。
他抬眼看唐九宁:“你有没有想过,顾子翌为什么会放过你?”
唐九宁在他对面盘腿坐下,认真思索起来:“他不杀我肯定是觉得没必要。”
“为何?”江珣反问,“明明你都目睹了他杀人的全过程。”
这唐九宁就想不明白了,放她回去等于是放虎归山。等百炼山发现洪承昊不见了,她再跑去吼一嗓子是顾子翌杀的,人证有了。而她脖子上的指印恰恰好能证明她所说之事,算得上是物证。
顾子翌没有放过自己的理由,在那个小巷子里杀人灭口才是合情合理的。
江珣看她绞尽脑汁地想,越想眉头皱得越深,他嘴角又一弯,说道:“因为杀了你,等于是增加了麻烦。”
“为什么?”唐九宁连忙问。
江珣挑眉:“你觉得我们玄天阁会放着你不管?”
唐九宁一怔。
“就算他毁了尸体,也总是会有蛛丝马迹的,何况两大门派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找出来呢?”江珣看了她一眼。
“掘地三尺”这词听得唐九宁心里泛起了点暖意,她想到入了玄天阁之后认识的那些人。
若是自己失踪了,徐师兄肯定会万分着急,江以莲可能是一边骂骂咧咧又一边寻人,还有顾二哥、何家兄妹……对了,钟星那丫头还在等自己回玄天阁呢。
唐九宁想着想着就神游出去了,江珣一句话又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就说明,杀不杀你其实无所谓。”
唐九宁急忙问道:“那他怎么断定我不会说出他的恶行?”
江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不是断定你不会去说,而是你说出去了也没用。”
唐九宁听得莫名其妙,怎么会没用,百炼山又不是傻子,这人证物证都有了,还会当我的话是放屁不成?
江珣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他懒得多做解释,而是让她回去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百炼山丢了洪承昊的消息吗?
唐九宁乖乖地回去等了。两日后,她发现,自己的人证物证都没有机会拿出手了——百炼山直接对外宣称洪承昊生了重病,参加不了接下来的比赛,连夜赶回自家仙山养病去了。
唐九宁只能一头雾水地再次来找江珣。
江珣拿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怎么还想不明白?”
唐九宁抱头看他。
“因为顾子翌早就知道百炼山不会追查这件事,恐怕洪家也知道是顾子翌杀了洪承昊。”江珣目光突然冷了下来,“很显然,他们是一伙的,极有可能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唐九宁皱眉问:“他们达成交易,关洪承昊什么事?为什么要杀他?”
江珣在手中敲敲折扇:“因为杀洪承昊不过顾子翌一时兴起,他这人向来疯得很,杀个看不顺眼的人也不奇怪。”
唐九宁终于听明白了,但同时她又震惊于自己所明白之事。
“你是说,百炼山为了和顾子翌达成合作,放弃了洪承昊?”
江珣:“顺序错了,洪承昊的死不是合作的条件,是达成合作在先,而洪承昊的死只是个意外。洪家为了不打破这桩交易,对洪承昊的死置之不理。”
见唐九宁瞠目,江珣又说道:“洪掌门七/八个儿子,死一个无所谓。”
唐九宁似乎第一次见识到,人命还可以这样拿来交易,她轻声道:“究竟是什么交易?”
江珣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飘向窗外:“这我也想知道。”
唐九宁看着江珣思索的样子,忽然想起一事,一件她以前并不在意,如今却抓心挠肺想要知道的事。
她看着江珣,问了出来:“你要我破棋布星罗阵,入王家的书房,究竟要做什么?”
江珣沉默地回看她,他本不欲作答,这些是是非非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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