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重雪
姜娰微笑:“那我看的更多的还是六师兄。”
月璃危险地眯眼,伸手扣紧她柔软的腰肢,哑声说道:“以后只盯着我看就好。”
兰瑨在他这里已经上了黑名单了。
皓月道主见她眼睛笑的弯成小月牙,得知自己被她戏耍了,淡金色的瞳孔微深,低头吻住她唇角的小梨涡。
“呀。”小麒麟兽猛然捂住了眼睛,吃惊地将那滴菩提茶吞了下去。
独角兽将她掀起来,带着她在月夜下离开道观,再不走,估计他们都要被丢到犄角旮旯里了。
话本子里说的果然都是真的,只羡鸳鸯不羡仙,道观夜晚的菩提茶都泛着一股月桂清香。
喝完菩提茶,也不知道为何姜娰便犯困起来,借着山风凉爽便撒娇地赖着大师兄,伏在他膝头,让他给自己讲故事,必须要用本音。
月璃这些年来因修行言灵之术,早就不用本音,姜娰却独爱他清冷如玉石一般的嗓音,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孤冷,让人有些着迷。
见她喝了茶,有了困意,他便从储物手镯内取出从凡间买来的话本子,挑了一本说与她听。
姜娰听着听着便睡着了,梦里做了一个极长的梦,梦到小菩提精拽着她去见他师父,小菩提精的师父既非老道也非老菩提精,而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游方和尚。
那和尚坐在菩提树下的蒲团上,笑眯眯地说道:“小果子精无状,还望界主海涵。”
姜娰见状,微笑道:“菩提精天真可爱,大师过谦了。不知大师与我可有渊源,总觉得十分的眼熟。”
那游方和尚雪白的眉毛和蔼可亲地垂下来,慈祥说道:“百年前,我下界周游,遇到一小国的国主,那国主不嫌我衣衫褴褛,待我以国士,我便留了半首残曲在凡尘界。”
姜娰脸色微变,随即朝着那游方和尚一拜,说道:“多谢大师赠曲。”
和尚笑眯眯说道:“世间之事自有定数,你尘缘未尽,还是早些回红尘去吧。”
姜娰猛然睁开眼睛,就见山间已经是清晨,晨光透过床头的月光鲛纱落到床上,坐在床头的月璃被惊醒,哑声问道:“做梦了?”
“嗯。”姜娰拉住他修长的手指,见他目光柔软,顿时问道,“师兄,你一夜都未睡吗?”
“小憩了一会儿,菩提茶有安神的效果,我闭眼之际也做了一个梦。”
姜娰惊讶地瞪大眼睛,大师兄这样的半神境就算睡觉也应当是不做梦的。
“可是梦到了道观的主人?”
“没错,是个游方和尚,那和尚说我尘缘未尽,莫要在菩提界逗留,尽早回红尘去。”月璃低低笑道,早些年他从不过问红尘琐事的,如今却爱极了这凡尘羁绊。
“大师也是这般与我说的。”姜娰说完“嘶”了一声,觉得嘴唇有些疼,顿时掐了一个水镜要去看。
“咳咳。”月璃清俊斯文的面容瞬间有一丝的僵硬,按住那水镜,说道,“好像是被山里的蚊子咬了,我帮你配些药。”
昨夜吻的有些放纵,没有克制住。
“山里有蚊子?”姜娰乌黑的大眼睛闪过一丝的笑意,“好大的蚊子呀,日后我可要随身带驱蚊药。”
月璃声音微哑:“那以后让你咬回来?”
姜娰见他端的是清贵无双的做派,说的话却十分的让人面红耳赤,顿时转移话题道:“咦,你的道怎么有了变化?”
姜娰伸手按住他的眉心,感应着月璃的道,之前见他时,她便隐隐察觉到月璃的道有了变化,之前是月桂树上的一轮满月,如今满月上有了一块阴影,似乎有了阴晴变化,更加的神秘,隐隐契合了天地大势。
“你的道真好看。”姜娰摩挲着他的眉心,想摸到那轮月亮。
皓月道主看着她近来眼前的小脸,被她摸的耳朵都红了,轻咳了几声说道:“皓月之道缺了一块,没有以前那样完美了,还好看吗?”
他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这样不完美的自己,见姜娰爱不释手地摸着他,有种被喜爱被珍视的感觉,顿时犹如吃了蜜糖一般。
“好看呀,月亮本来就是有阴晴变化的,若是过于完美,只会进入伪圆满境,如今这才是真正的皓月之道吧。”姜娰弯眼笑盈盈地说道。
皓月道主微楞,许久心情舒畅,笑道:“天亮了,我们回青雾山吧。”
“好嘞。大师说我尘缘未尽,让我回红尘去。”姜娰灿烂笑道,那她还是回红尘肆意潇洒去了。
两人收拾了一般,将禅房恢复成原样,然后朝着道观遥遥一拜,离开道观,前往青雾山,等再回头看去,只见白云缭绕,遮掩住来时的路,哪里还有青雾山有道观,只有满山的山风,吹得山间桃花开。
“哈哈哈,小师妹,我果然是第一个找到你的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响起,只见赫连缜坐着金乌,从山涧里俯冲下来,兴奋地叫道,“你们去哪里了,怎么突然出现在山脚下?”
赫连缜跳下金乌,正要上前去拉姜娰,就见月璃和小师妹两人牵着手,顿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三哥!快来!家里水灵灵的白菜被猪拱了。
“小阿肆,你现在也学会离家出走了,嗯?”虚空里传来一阵波动,重华穿着大红大紫的锦袍,摇着美人扇出来,一扇柄敲着姜娰的头上。
姜娰无辜地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脑袋。三师兄真是讨厌,回回都打她的头。
一边的皓月道主冷冷说道:“老三,日后不准打我家阿肆的头。”
“我家阿肆?”数声怪叫响起,只见兰瑨等人纷纷从青雾山各个角落里出来,看着手牵着手的两人,表情似喜似惊。
“数日不见,都冠上你们月府的姓氏了?”重华酸溜溜地说道,“月璃,我们还没同意呢。”
“没错,没同意。”赫连缜唯恐天下不乱地挥拳,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想跟小师妹结道侣,这不得过五关斩六将?
秋作尘垮着脸说道:“小师妹除了我们,也没有亲人了,长兄为父,我们不同意,这亲事便不能成。”
迦南微笑道:“阿弥陀佛,是这个道理。”
秋作尘:“兰瑨,墨弃,你们站在哪一边?”
墨弃抱肩,视线落在姜娰身上,淡淡说道:“阿肆喜欢就好。我没意见。”
若是他还有执念,还便是希望阿肆这一世都平安喜乐,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无论是百年前月璃的牺牲还是百年来阿肆的情伤,他都看在眼里。
这百年来,他在烟雨城早就想通,若是月璃能醒来,阿肆能快乐起来,他愿意永远做她的兄长,做她的二师兄,做她最坚实的后盾,祝福他们。
赫连缜撇嘴:“叛徒。”
兰瑨眉眼温润笑道:“虽说我没有意见,不过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考验必不可少,还有见家长,再按照凡尘界的三媒六聘吧,若是一个环节没做好,那我也不好站在大师兄这边了。”
赫连缜哈哈笑起来,拍着大腿说道:“六哥,论插刀我只服你。”
“老六说的没毛病。”萧迹幽和蔚衡纷纷点头。
月璃面不改色,清冷说道:“那你们便放马过来吧。”
众人唇枪舌战之际,只见一道灰衣身影御剑飞来,李长喜远远就欢喜喊道:“小娘子,诸位大人,你们何时回的青雾山?”
“刚到不久。”
李长喜兴奋地跳下法器,险些怀疑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自打姜娰等人离开云梦十八洲以后,青雾山便成了此界圣地,李大人回到家乡,又耗费心血地布下了法阵,保护青雾山九峰完好无损,只每十年开启一次,挑选优秀的修士上剑宗感悟,其余时间都是封山的。
今日一早他便隐隐觉得青雾山的结界有些异常,有数道威压弥散开来,他如今成为云梦十八洲修为最强者,自然要硬着头皮来查看一二,结果一来就收到了如此惊喜。
这些人在上界都是仙门的骄子,平日里难得一见,何况是这么多人齐聚下界。
李大人激动地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笑道:“小人不知诸位大人下界,有失远迎,还望小娘子和诸位大人见谅。诸位大人可是来青雾山小住的?我立刻帮诸位大人洒扫一般。”
李长喜有些语无伦次,众人对视一眼,赫连缜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哈哈笑道:“老喜,怎么百年没见,与我们这般生分,我们早就来了,这青雾山的法阵可是你布下的?粗糙的很,来,我带你去修补一二,你这修为怎么还在八境?”
赫连缜拽着李长喜去修补法阵,众人便也进了青雾山九峰。
昔年的剑宗大殿早就修修补补又一年,九峰也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姜娰从第九峰走到第一峰,看着幼年时住过的韶光府,第八峰的果园,第二峰的岩洞,莫名有种回家的感觉。
“若是喜欢,日后每年我都陪你来住一段时间。”月璃从祥云上走下来,见她站在第一峰的峰顶,声音不自觉地柔软。
姜娰露出笑容:“你怎么来了,不是被其他师兄拉去开会了吗?”
所谓的开会就是开虐大会。
月璃颇是优雅地拂了拂袖口的灰尘,淡淡说道:“我把他们困在剑宗大殿了,等回去,我便去见你师父。”
“这么急的吗?”姜娰眨眼笑道。
皓月道主扶额,低低笑道:“见过家长,这样才能名正言顺与你周游诸界。”
“阿肆,你可愿意与我结为道侣,相守余生?”
姜娰见他言辞是破天荒的认真,还带着一丝的紧张,定定地看着他,见他俊脸微微失色,笑道:“自然是愿意的。”
月璃掌心皆是冷汗,闻言露齿一个久违的笑容,抱住她,埋首在她幽香的发间,低低说道:“大师兄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这是他从小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后来那小人长大,便住进他的心里。
姜娰伸手抱住他,弯眼轻轻说道:“阿肆最喜欢大师兄了。”
五岁那年,她看到了住在月桂树上的仙人,长大后便嫁给了他,这大约便是世间最美的话本子了。
*
晚间,众人齐聚在剑宗的广场,李长喜张罗了丰盛的青州府特产,又搬来了自己珍藏百年的美酒,下界的美酒虽然灵气不足,却是出了名的又烈又香,于是人间人精的李大人便带着一群九境圣贤们玩起了凡尘界的玩法行酒令。
比的自然不是作诗,而是道术,于是一晚上青雾山的云雾都被道术之光照耀,五彩斑斓。
十人中,姜娰虽然修为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境界高,道术造诣极深,一晚上几乎没有败绩,李长喜修为低,却深谙玩法,赫连缜是中洲出了名的纨绔,于是一晚上输的最多反而是秋作尘、蔚衡和萧迹幽三人。
秋作尘喝酒喝到吐,最后甘拜下风,跑去吹山风躲避去了。
姜娰想喝那烧刀子酒,结果被月璃尽数没收,最后只得了一酒壶的月桂清酿。
这一夜,众人行酒令、比道术、喝烈酒,醉倒在青雾山的山风里。
姜娰没喝酒,自然没醉,见广场上赫连缜抱着柱子呼呼大睡,月璃和兰瑨在一边静静说话,其他人大多都醉了,唯独二师兄坐在剑宗大殿的山巅,远眺着第二峰的方向。
姜娰未开窍的时候不懂墨弃的感情,开窍之后再懂已经晚了,这些年二师兄陪她住在烟雨城她是知晓的,这些师兄中,唯独二师兄无家无亲人,如今她跟大师兄日后要结为道侣,也算是有了家人,只剩下墨弃一人了。
姜娰内心甚是内疚。
“二师兄,你在看什么?”姜娰见山风鼓鼓地吹起黑衣修士的袖摆,坐过去,笑着问道。
“看第二峰。”墨弃见是她,眼底的冷漠淡去,沙哑说道,“短暂的家。”
“第二峰一直都是师兄的家啊。大师兄与我说,日后每年都陪我回来住一段时间。”
“嗯,月璃对你很好。”墨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月袍修士,对方的视线淡淡看过来,幽深如墨,“月璃不是多情之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无情,可他为你斩过道根,冰封过黑暗邪神,这些都是我没有做到的。”
墨弃内心已然明白,这世间的情缘大多都是比谁更情深,谁更能豁得出去,月璃为她舍命两次,最终在阿肆心头留下最深的印迹,这便是因果吧。他已经不能靠着自己的悲惨来绑住阿肆了,阿肆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姜娰唇角微微扬起,坐在山巅上,感受着山风吹过脚踝,甜甜说道:“二师兄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无需为阿肆拼命。”
“嗯,知晓了。”墨弃低沉地应着,以前他愤世嫉俗,只想焚天毁地,后来看阿肆和月璃以命博天地,心中的执念和反骨便沉寂下去。
这天地早就重塑,不同了。如今九洲南北交融,互通有无,修行煞气也不再受到歧视,他好似真的可以拥有另外的人生。
两人坐在山巅之上,吹着山风没有说话,像是年少时那样,姜娰从储物手环内取出光华的鹅暖石,拿着笔聚精会神地绘画着连环画,这一次不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的故事,而是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阿肆和九个师兄的故事。
墨弃见她一边画,一边笑,眉眼也柔软了几分。
不远处,兰瑨见月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淡淡说道:“大师兄若是担心,为何放他们二人独处?”
兰瑨暗暗摇头,大师兄这占有欲着实有些强呢,他们这些年中各个都防,尤其是防着墨弃。
“大约这便是感情令人着迷的地方吧。”月璃眸光转深,淡淡开口,“阿肆对墨弃始终心有愧疚,如今他孤家寡人的,我也于心不忍,就让他们再独处最后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