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我不瞧,就叫祖母瞧瞧我,祖母瞧见我,一准就好了。”说着,放开林嘉锦,撒丫子就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喊:“祖母,我回来了!祖母,我回来了!”
四爷就发现,林嘉锦的嘴角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再是相信,但到底还是存有疑虑的,这就是林嘉锦的试探。
四爷觉得最好是能把婚事给提前了,但这却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一行人到正屋的时候,桐桐已经坐在老太太的床榻边上了,挨着老太太坐着,老太太攥着小孙女的手,一点都不敢放开,口口声声都是,“我家宝儿受委屈了,都瘦了!”见了四爷和戚国忠更高兴了:“都回来就好!都回来就好!都住下,外面乱糟糟的,比不得家里安稳。”
四爷却没法在林家久呆的,在林家打了照面,他得回金家了。
老太太对金家的印象可好了,要不是人家那一大家子人,她真挺乐意都住过来,守在一起才安全。
便是四爷要走,也是被留了饭,在外面陪着林家的老爷子吃了,才被林雨权哥几个亲自送回金家的。
比起林家的操心,金家就心大多了。林家说没事,他们就信会没事,然后人一回来,大家都可平淡了:回来了呀?去林家了吗?去过了……那就好那就好!
问完了这个,又关心:都说活着下来就不一样了,说是给差事……啥差事呀?没有!怎么会没有呢!看来这庙学也不靠谱,得了!那就呆着吧!想想法子怎么弄钱吧,现在这人心惶惶的,一家子坐吃山空,可怎么得了?
四爷:“……”一家子的粗线条!
可自己和桐桐这种情况,长期生活,还就得跟着一家子粗线条的在一起。
金家的氛围,叫人从里到外的放松。无所事事,哥几个聚在一起掷骰子,吆五喝六的,那最便宜的浑酒买了一大缸来,在家里闹腾。周氏气的在院子里咒骂,老太太在屋里一声声的回护,都没娶亲呢,就这么挤在一处院子了,好照管。这大概是金家对外面的人心惶惶最有诚意的应对了。
四爷就在这种吵嚷声中拉了被子睡了,这一觉下去,那是昏天黑地。足足睡了两天一夜。
林雨桐再醒来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睁开眼,屋子里昏黄的灯光,秦嬷嬷就着那个点的灯光在拾掇衣服,见林雨桐醒了就叫小桃,“服侍姑娘梳洗,我这就去传饭……”
小桃忙把手里的九连环放下,“姑娘,您醒来……”说着就递了漱口水过来,“您这一觉睡的可真沉,来来去去这么些个人进来过,您愣是没睡醒。”
“回家了,敢睡了。”林雨桐簌了口又伸了个懒腰才起来,一瞧时辰是晚了,也不换衣服,随便抹了一下把脸,就着小菜喝了两碗粥就放了筷子。
秦嬷嬷拿了尺子过来量尺寸,“我瞧着姑娘清瘦了,可这个儿着实是长了不少。春裳大太太叫人给放了一寸也给姑娘做了送来了,我比划了姑娘这回穿回来的衣服,竟是短了不少……”
“横竖这几天也不出门,白天再改也使得。”
小桃就又递了果子过来,“姑娘您睡的沉,不知道呢。宫里今儿专门来人了,问姑娘为何今儿没去宗学,说是汝南王府的五姑娘都已经去了……您这一醒,怕是明儿不去后儿都得去,再是拖不得的。”
秦嬷嬷就叹气,“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
这般着急,怕不是担心这些从山上下来的人把庙学缺钱的事散布出去吧。那要是这样,四爷这几个,怕是也清闲不了。她就问说,“金家来过人吗?”
“金家太太来过了,是来看望姑娘的,听说金四少爷也在家睡的没起呢。”小桃说着就笑,“咱家二姑爷也一样,是晚饭前才起的。”
林雨桐就起身抓了披风,“我回三房,去瞧瞧我娘……”
“郡主留话了,说您要是醒了,且歇着吧。后院没您的地方了,今儿不知道来的什么人,把您的东西都给带走了。咱们那屋子现在是空荡荡的,连家具也没留下。”
林雨桐:“……”
小桃心疼的什么似得,“就是我和秦嬷嬷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回头我都补给你。”林雨桐坐在桌子后头,扒拉匣子里的首饰。
“这是大太太从外面单给您买回来的,还有几位姑娘从她们的首饰里匀出来的……”
都是把最好最值钱的给拿来了。
小桃指了指边上一个小匣子,“大姑奶奶今儿回来看您了,正好撞见搬您东西的人,这不,给您留了二百两,说是做私房钱的。”
林雨桐打开匣子看了一眼,里面都是小金额的银票子。她叹了一声,“大姐那边并不宽裕,怎么还真给接下来了?”
秦嬷嬷惊讶的看了林雨桐一眼,之前郡主就叮嘱过,说是姑娘有什么变化也不要惊讶。还问她们当年陪着姑娘在王府住的事。如今再看姑娘,这变化何止是一点。以前家里的姑娘小爷都惯着她,她也识惯。之前,听说大姑娘那边的日子不好过,每回大姑娘回门,她总把那些珠子塞给大姑娘,心思是真好,知道对人好,但就是瞧着笨拙了些。
她就听见姑娘说,“明儿把这银子给哥哥送去,托哥哥找个不大的铺面,买下来,不够再添些就是了,契书给大姐送去,回头叫大伯母打发人去打理……都便宜些。”
大姑娘给的是清流人家,家风清正,男子四十无子才许纳妾。但就是一样,家规也严。人口不算简单,但几房人一起过日子。家里开销,这吃的用的穿的,得需婆婆过目的。家里妯娌们出门,几乎都是一样的。说不到不好上,但谁家这么过日子也不会太自在。
秦嬷嬷应承了,继续忙她的去了。林雨桐就坐着,听小桃嘀嘀咕咕的说起了家里的事,“咱们以后怕是要搬到郡主府去住,如今两边的墙上都开了门了,说是这几天就粉刷屋子。等小爷出了月子,怕是老家和营州那边都回回来。这宅子怕是住不下。说起来也是怕人的很,毅国公府都叫人搬空了,如今好些人都说是逆贼在京城作乱呢。姑娘,这听着怕人的很呢。”
林雨桐思量的却是,小桃这样的只能留在家里,去宗学那样的地方,万万是不能带的。
她就笑道:“那你就留下,看着布置屋子收拾家当……”
“那姑娘去宗学谁跟着?”小桃似是不放心,“难道叫郡主身边的姐姐跟着?”
“你且去睡吧,我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至于去宗学叫谁跟着,明儿问过我娘再说吧!”
小桃打着哈欠去外间睡去了,秦嬷嬷把最后一点活干完,林雨桐也没留,“无睡吧,我也不出去,躺着养养神,说不定就又睡过去了……”
成!
秦嬷嬷把灯留着,自己睡去了。林雨桐靠在床头,可手边连一本书都没有。她干脆起身去练字去了。
四爷不在,她多少有些心浮气躁。沉下心放在练字上,练字的内容又是新背的医书内容,心思这一沉下来,时间都过的快了。子时的更声传来,她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活动了活动脖子,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可哪里不对呢?
静!太静了!
除了打更人的声音,竟是连一声狗叫声都没有……这就不正常了。
她放下笔,吹了灯,直接从窗户上跳出去。
确实是没有狗叫声。林家的宅子不大,老太太住的比较靠前。虽然是内院,可外面就是一排倒座房的时候,这内院距离大门也就那么一丁点的距离。如今是不管穷也罢富也罢,家里都是有狗的。林家也有,在后厨那边养着呢。不是主子养的,就是后厨的下人,碰见外面的野狗狗崽子,瞧着可怜,喂着喂着,这狗就跟自家的差不多了。后门外找个角落做个窝,狗也不进家门,但也不会远离。有些人家专门养了看家护院的,更有些主子养的宠物狗,这都不稀奇。狗不挑家的贫富,富人家养的起,穷人家也养的起,各有各的养法。更有街上的野狗野猫,夜里溜达的多了去了。别的地方还有杀野狗卖肉的,但燕京天子脚下,少有这样的。以前,林雨桐半夜也注意过这个情况,狗叫声此起彼伏,这跟打更人的行进路线有关,也跟巡城卫的巡城路线有关。这些一过去,狗就开始叫唤。那时候狗叫绝的讨人厌,可要是晚上没有这种狗叫声,就说吓人不吓人?
她没敢出院子,这院子里一有动静,屋里的人得吓出个好歹来。
因此她又跳回来,把窗户关严实了,可这一晚上都再没睡。
天不亮,外面就有了动静,下人们都起来了,该洒扫的都开始洒扫了,手脚轻轻的,怕扰了主子们的好梦。林雨桐听见秦嬷嬷和小桃还没有动静,就又从窗上跳出去。老姨娘正掀开帘子从里面出来,就瞧见林雨桐往下跳,急的就要呼喊,林雨桐赶紧‘嘘’的一声,稳稳的落了地,然后朝门口指了指,表示要出去。
老姨娘就点她,林雨桐只笑,轻手轻脚的跑出去了。此时,院子门已经开了,有小厮抬水把院子里的石板路洒的湿漉漉的。她从内院出去,就见林嘉锦正跟戚国忠站在大门口说着什么,两人见林雨桐过来了,都没露出惊讶的神色。
等林雨桐走近了,林嘉锦还问:“怎么发现的?”
“狗叫!”林雨桐说了这两个字,就瞧见戚国忠抱着茂哥儿的猫。就听他道:“昨晚上,这小家伙从窗户跳到屋里了,得有个子时前后,它吓的躬着身子,眼睛瞪得这么大……”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以为是有贼人进府了,守了一晚上,一点事儿也没有。猫儿正在桌子上卧着呢,怎么就突然吓成那样?只注意这猫了,还真没注意听没听到狗叫……”
“没有!我也是从子时等到现在……”正说着呢,猛地听得谁家的狗像是被门缝夹了尾巴似得,‘啊呜’了一嗓子,紧跟着,零零星星的,才听到了狗叫声。能把猫狗这些动物吓的不敢动弹,除非是有一种人类听不到的波在干扰。
戚国忠皱眉,“昨晚,必有人家被盗了。”
林嘉锦看管家,“打开大门!”
结果不得管家叫小厮去开门,门就被拍响了,是宫里的人。这人手里拿着圣旨,什么寒暄的话都没说,直接宣读旨意,甚至是接旨的所有礼仪都免了,旨意之一句话:宣嵇康伯戚国忠和乡君林雨桐进宫。
至于进宫做什么,没说!
林雨桐低头,“请容我换身衣裳。”
“乡君,别耽搁了。您要的宫里都有,请速随老奴进宫!”
林嘉锦皱眉,“大伴儿……”
“您别难为老奴,圣旨已下……”
林雨桐朝林嘉锦摇摇头,“爹,您跟娘说一声,就说我去宗学了,晚上就回来。要是回不来,那就是在永安公主那里借助,叫她别担心。”
戚国忠忙道:“有我呢,宫里我熟,三叔尽管放心。”
这宫人也道:“您和郡主是随时能进宫的,您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未必是坏事!”
宫里找去,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找的不仅是林雨桐和戚国忠,在宫门口,还见到了其他人,四爷就在其中。他正跟何二郎一起嘀咕什么呢,边上还有一辆马车,人还没下来呢。等林雨桐从车上下来,才发现是乔药儿。
乔药儿不远不近的站着,林雨桐没管,跟戚国忠一块先过去。
何二郎招手:“正说着呢,昨晚长公主府被盗了。”
长公主府?
“对!”何二郎就道,“说是长公主挂在床头晚上照明用的琉璃盏都被人摘了。李寿年这小子睡到半夜醒来,发现不对,他的屋子也被人动过,值钱的全没了。家里的主子下人都睡死过去了。这小子吓的不轻,赶紧往我家跑,我们家派了人送他进宫的……不知道怎么就宣了咱们……”
正说着呢,孙重山来了,他瞧着疲惫的很,不停的揉着额头,不等他出口问话,里面来接引的人已经到了,请诸位进宫。
此时,天才蒙蒙亮。今儿是没有朝会,只有请见的大臣在宫门外等着。但显然,宫里今儿没有要见这些人的意思,一个个的都拦了。
林雨桐甚至都能听到身后的抱怨声,有人说:这么大的事,不着急朝臣商议,找这些嘴上没毛的,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是啊!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在大殿里,林雨桐再次见到了皇帝。他揉着额头,边上站着郑王和大皇子。
永安和李寿年乌守疆站在大殿中央。
还没站稳了,就听北燕帝道:“都是从山上下来的,老规矩,面君不跪!”然后吩咐,“来人,赐坐!”
这一坐下,两排的座位面对面,男一排,女一排。
林雨桐就发现,男一排的时候四爷自觉的排到末尾了。何二郎是姐夫,得在他前头。孙重山是桐桐这边的表哥,他又得朝后一些。嵇康伯有爵位,还是林雨桐这边的堂姐夫,长幼有序,这又是朝后一推。剩下的李寿年和乌守疆都是宗室,怎么着也比他尊贵,他直接往最远的作为一坐,剩下的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去。
这边是永安打头阵,她坐下了,还说站在他身后的乌云和乌鸦,“你们也去坐吧。”
然后就有机灵的宫人再搬了两把椅子,于是,乌鸦坐在了四爷下首,乌云找了最后的位子,自己坐了。
林雨桐只能挨着永安坐了,再其后,才是乔药儿。而在乔药儿和乌云之间,空了一个位子,这是给谁的?
却没想到,赶来的会是白灵。
她一脸的迷茫,被人引的坐在位置上,然后看林雨桐。林雨桐轻轻摇头,表示并不知道这次把他们聚集起来,到底是为什么的。
就听上面坐着的道,“人来齐了,那朕说一件事。大盗闹京城,搅的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朝廷的有司衙门,侦办别的案子尚可。可如今这案子,却很有些不一般之处。想来想去,可用之人,唯你们而已。”
林雨桐就明白了,本来这样的案子该叫庙学出门的。但是,北燕帝有两个不放心:其一,万一这大盗真跟庙学有瓜葛呢?其二,便是逆贼,可逆贼中一定有庙学一直追查的能人异士。庙学对这些人的态度暧昧不明,会偏袒谁,这都是未知数。
因此,不想被蒙蔽,就得找出另外一个力量来做这件事。找来的这些人得对庙学和逆贼都有些了解,是庙学出身但不会包庇庙学的人。最好还是肯定跟这盗贼案没有瓜葛的,同时要满足这些条件,满天下看看去,好似除了眼前这些,他再找不出第二拨了。
北燕帝这话一出,谁都没有先应声。
四爷和林雨桐对视一眼之后,然后若无其事的分开。
便是永安也不敢说话,这事邪性,是谁都能管的了的吗?
北燕帝的视线从这些孩子的脸上一一扫过去,心里暗暗点头,能从山上下来,到底是经历了一些了。至少一个个的,瞧着是多了几分城府。
他先看向孙重山,“毅国公府的事,朕这几天甚是忧心,听闻连世子夫人的嫁妆也不曾剩下……朕已经叫人宣旨去了,赐孙爱卿白银万两,良田百顷……”
孙重山:“……”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了,再要拒绝,这就是不是抬举。敬酒不吃,剩下的可就是罚酒了。
他站起身,躬身行礼。
北燕帝的视线又落在嵇康伯身上了,“国忠啊……”
“您但有吩咐,儿哪敢不从?”嵇康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过儿本事有限,这个您是知道的……”
“朕知道,你会实心任事。”北燕帝就道,“你如今住在林家,林家这亲事是极好的。回头婚事操办的事,不用你管,你也不懂这些。叫宫里司礼监帮你操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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