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我们从来不知道老太妃在偷着教你……”老太太对这事还有些伤心,甚至有些愤怒,在她看来,孩子笨一点,憨一点,这其实是福气。啥也不懂,一辈子不操心,才是最大的福报。结果,早早的偷摸的教孩子,为什么的?还不是为了把她们那些麻烦事再丢给孩子。儿孙们搭上一个再一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人老了,受不住这些了。
安慰和宽解的话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看着马车慢慢的在眼前消失。
正说回城呢,结果远处马蹄声响起,一个林雨桐从来没见过的灰衣人策马而来,到了自家这边跟前,从马上跃下来,看向林嘉锦,“林爷,圣旨下来了,国公爷即日启程回西北。”
林嘉锦‘嗯’了一声,转身就去牵马,打算往回走,上了马了才说四爷,“你先送桐儿去女卫,回头去别院等我。”
女卫?
今儿就得去?
林嘉锦叹了一声,到底叮咛了一声,“你就当去玩了,别的事跟你不相干,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等呆腻了,别管是说病了还是如何了,再回家便是了。那时候时过境迁了,没人盯着这点事,宫里的面子也有了。”
成吧!
女卫营其实距离金家并不远,七八里路而已,骑马去并不花费多少时间。
还没到地方,远远的听见一声声喊杀声,是女子嗓音特有的尖利。距离大营门口还有段距离,就遇到哨卡。哨卡是一身乌衣的乌衣卫。
这些人又冒头了!
送到这里,四爷就不能再送了。里面什么情况,他也不能知道。但以桐桐的能耐,这小小的新成立的女卫,还不放在眼里。
林雨桐跟四爷摆摆手,“我晚上回家。”
好!
四爷站在哨卡看着桐桐走远,这俩乌衣卫面面相觑,发配进来的竟然想着晚上要回家,想什么美事呢?
大概想的确实是有点美了,进了营地就发现,这才多久,已经很有几分样子。
至少规规整整的,远处尘土飞扬,这就是在训练了。
在门口的乌衣卫知道林雨桐是谁,见她来了,直接将她往练兵场中去带。林雨桐这才发现,这里四周一圈圈的都是低矮的营房。
营房里不舒服,才更会促使人不可懈怠。可看着空地上那一顶顶帐篷,林雨桐心里纳罕,这次这个人员数额,远远超出了营房的容纳量。
这么一扫,基本是个什么情况,她心里就清楚了。而转过弯,练兵场就在眼前了。
高台上,四把椅子摆放着,都坐着人。两侧,站着十多个女子,都一身戎装。高台下,一步一乌衣卫,甚至庄严肃穆的样子。
从侧面走到正面,更近了一点,林雨桐才看清楚了。坐在主位上的是长公主,侧位上的是永安,下首分两边对坐的,一个正是孙氏,一个是好久不见的范学监。此时两人也是一身戎装,端坐在椅子上。
便是站在两侧的人,林雨桐也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乔药儿、乔茉儿、红娘、芍药,以及好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这都是在庙学见过的。
林雨桐眼角跳动了一下,长公主这是跟庙学达成什么协议了吗?怎么全是庙学一系的。
看见林雨桐,先出声的不是孙氏,而是永安,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可算是来了。”一副欢喜无限的样子。
林雨桐上去,先跟长公主见礼。长公主看着林雨桐面色有些复杂,之前宫外的消息她没顾得上,之前才知道,这混蛋孩子竟然当众砸死了自己的马。
这跟她娘一样,压根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儿。
她似笑非笑的道:“这里没有长公主,只有将军。”说着,就看向孙氏,“发配而来,孙将军看如何安置?”
孙氏还没说话,林雨桐就先道:“发配而来,自然按规矩办。”
规矩是什么?
规矩是先打三十大棍,你倒是打呀!真敢打我才服你!一边求人,一边想给我下马威,然后饶了我好想给了我多大的恩典似得。也就这点能耐?!
她拱手就站在当中间,十分恭顺的样子。可这一出口,就将了长公主一军。
孙氏的眼睑都没抬,只说了一句:“悉听将军指令。”
长公主瞬间便笑了,“吓一吓这小丫头罢了!”她朝林雨桐招手,“过来,可有些日子不见了。以前你常去王府,还是常见的。”
林雨桐站着没动,“这里只有将军,那便是只论公,不论私。罪民请将军责罚!”
给了台阶不下,非给人难堪,这是诚心在找事呀!
范学监插话道:“那正好,我这里正要组建一个前锋营,你可敢来?与其打你,倒不如好好的将你用在该用的地方。以你的能耐,赦了你又如何?”
“学监这话正是呢。”永安插话道,“我既然为监军,这军中之事我还算说的上话吧,将军?”
长公主瞥了永安一眼,“监军自然有监察之责,岂敢不叫监军说话?”
永安这才道:“范将军说的好,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别管多大的事,该放都该先放一放,摈弃个人恩怨,一心只为朝廷才是。赦免之事,我极力赞成。然先锋营虽是预备中的精锐,可我以为,用人当择才而用。她之所能,放眼如今这混杂的军中,有几人能做到?教头还得借用乌衣卫之人。”说着,就淡淡的瞥了乔药儿一眼,“如今,咱们自己的教头是现成的,何必在劳烦人家。”说着,就看向孙氏,“孙将军,您说呢?”
“公主说的是!”孙氏说了这么一句就打住了。别人都在看她,可她说了这一句之后就闭嘴再不言了。
都是些花拳绣腿不成军呢,这就开始争了!争个屁呀!你们爱咋办咋办,借你们十个胆儿也不敢把棍子落我闺女身上。
长公主拂袖而去,只留下两个字――随便!
永安有些得意,朝林雨桐挑挑眉。
林雨桐却瞥了长公主的背影一眼,对她倒是有些警惕。驸马的头七才过,长公主更是一夜白头。这般的打击下,她又站在这里,图什么的?跟永安一个小辈在这里唇枪舌战,竟然还拂袖而去,哪里有一点风度可言。这就是长公主?
不!这不是!极大的打击下,一定有什么支撑着她。只有心里又信念的人才不会这么轰然倒下。
但叫林雨桐做教头,她可不愿意。谁知道乌衣卫中间夹着什么。
于是,她看向范学监,“将军,军中可缺郎中?”
肯定缺呀,之前不是有个女郎中出事了吗?
范学监嘴角抽抽,就你那三两下子,还想做郎中?
谁知道林雨桐又说了一句,“若是自带药材呢?”
啥玩意?
林雨桐笑道:“我在女卫一日,营中所用药材等物,我自带。您该知道,女卫更需要郎中!可女郎中不好找!尤其是自愿前来且带药材的郎中,绝对找不着!回头您跟将军说说,就说我这是将功折罪!”
朝廷正缺银子,所有的军资一定是能压缩紧压缩的。能不花钱解决一桩事,他们哪里会不乐意?
永安马上接话道:“这可真是急朝廷之所急,想朝廷之所想,解了大家的难处了。我看这事就这么办了!”说着就看向孙氏,“您说呢,孙将军。”
孙氏看了闺女一眼,脑子倒是挺活泛的。不用管,自己给自己找个好地方猫着。不累还安全!就是花点银子而已!她外祖父给的金疙瘩,估计一个也用不了就把事办了――挺好。
于是,林雨桐当天就被分到了一处院子,院子里的屋子一样低矮,里面的药倒是基本齐全。都用的不是啥贵重玩意,后面一排棚子,一个个灶眼,上面放着一个个的药罐子,这都是熬药用的。因着之前药房出了事了,里面的人都清理干净了。林雨桐全权接手。
唯一不好的就是,自己呆着这样的屋子里不舒坦,她不找孙氏,直接找范学监,要一顶大帐篷。
“给你一个院子,你却跟我要一顶帐篷?”你有被发配的自觉没有?
“望闻问切,这是一个大夫最基本的诊断方法了,您说,那黑咕隆咚的小屋子,我能看清什么呀?这不也是为了更多的将士负责吗?”
负什么责负责?!叫你在里面猫着躲清闲就得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这要不是庙学那边急着往营州送医者,实在抽调不出人手。恰好这附近的郎中不少,回头弄个老郎中安排在营房外,也能解决问题。要不是你说带药材,贵才要你。信不信回头我就把你发配到后厨去,有本事你也把这成万成的口粮给解决了?!
“没有!”范学监背过身,看京城的防卫图,压根就没搭理她。
林雨桐跟着她看,嘴上却没闲着,“真没有假没有?要是真没有,趁着我外祖父还没出京,我去国公府借个把帐篷又不难。您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喜欢那帐篷了,可惜,那时候不懂事,把老王妃画画的颜料给弄上面吗?后来,老王妃借着那个颜料给帐篷上做了一副画,您还别说,跟这个图还有点像……”
范学监蓦然回头,“你说,老王妃在帐篷上画了一副这样的图?”
“对呀!”林雨桐一本正经的,“那帐篷好大呀,图画在那个上面才叫好看,哪里是路,哪里是山,看的清清楚楚的。不像是这个……”图其实比较接近现代的图纸,有些立体的画法在里面,一看就知道哪里地形高,哪里地形低。她嘴里啧啧有声,不知道是惊叹呢还是瞧不上。
范学监急忙问说,“东西可还在?”
“在呀!”真在,也真有这么个地图,不过没带出王府,“您要找,得去看看王府清点之后的单子,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范学监急匆匆往出走,喊门口的乌衣卫,“给她取个大帐篷支起来。”
林雨桐直接给支到那个院子的门口,然后又去找长公主,得回去呀!虽然有药材,但是很多东西还得准备的。比如针灸用的针。
长公主皱眉,“你还会针灸?”
“不会!”
“那你要针干什么吗?”
“机会难得,学呀!别的地方,也没人叫我给扎呀!我相公身上可都是针眼了,咱总得换个人扎吧!”
长公主轻笑一声,凉嗖嗖的看着林雨桐,“你是来刺激我的?”
林雨桐:“……”你这可就过了,你死了男人,以后谁在你面前都不能提自家男人了呗?她也收了表情,“是啊!我刺激你的。当时寿年跟这个那个求助,敢问,长公主您作为母亲,您身在何处?”
长公主的手又开始抖了,“寿年可给你捎了口信?”
林雨桐脸上带上几分怅然,“不曾,但我们随后打发人去找了,明见司跟我们都有些交情,这点事还不难。只是他自来娇生惯养,走时又满腹悲愤,只怕劝是不顶用的。我们其实能做的也不多,不过是送了些银钱和衣裳去罢了。”长公主沉吟不语。
林雨桐才又道:“有明见司护着,嵇康伯和何二郎都打了招呼给下面……没人敢为难。李伯伯的葬礼虽简单,却也庄重……”
长公主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看着林雨桐不复之前那般冷漠,强笑了一下才道:“你们打小一块玩耍,比别人要亲近些。我的话……他多半听不进去,他不愿意见我……我也只当是没了这个儿子了。但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孽障,总还盼着他好的。我是皇家的公主,自然万事为皇家着想,他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都随他去吧……以后不管如何变故,劳你搭把手,我不求别的,他能安泰一声,我便足矣。”
是!
长公主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那嬷嬷递了一块牌子过来,林雨桐接到手里一瞧,有些讶异。拿这牌子,进出大营自由,不受约束。
“别告诉别人是我给你的。你不说,也没人问你这牌子哪里来的。”毕竟,你娘也在这大营里,还是拿事的。你有什么自由都不奇怪,“以后,见了我横眉立目也挺好,有人惹我生生气,我才觉得,我是活着的!”
就是说,明面上不想叫人知道自己跟她因为李寿年的事和解了。
出了这位的帐篷,林雨桐就觉出来了,这位只怕当真是所图甚大。
才要走,永安在斜对面朝她招手。她一过去,永安就看她手里的牌子,“谁给的?我姑姑?”
“你猜!”林雨桐将东西放在手里继续把玩,却不接她的打问。
永安也不纠缠,只问说,“才难为了你,你凑上去干嘛?”
“规矩不能错呀!错了不是给我娘找麻烦吗?”林雨桐说着就皱眉看站在两边的乌衣卫,“怎么看怎么碍眼,招徕她们干什么呀?”
“谁愿意了?”永安就道,“我本说在武官里找找会些拳脚功夫的妇人,直接给女官做都行。可咱们这位长公主……发疯了,宫里皇祖母那是有求必应。那位子我坐上去还没几天,结果呢,她跟皇祖母哭完,又去御书房哭……将御书房砸了个稀巴烂。夜里光是上吊闹了两次,早前还差点在宫里跳了井,自打驸马没了,她一夜白了头发,皇祖母连着这些天,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我母妃说,不叫我招惹她,可你看她那样,人看着来气不来气?她要是不叫人打驸马,能给有心人机会杀人吗?驸马犯了那么大的罪,父皇也没想着把他怎么着,最后不过是交给公主叫公主看管就罢了。她倒是下的了狠手,叫人去打,人没了怪谁?谋杀亲夫的就是她……”
永安说是压着声音,可这音量一点也不低。帐篷又不隔音,对方哪里听不到?
那边的长公主闭着眼睛,手又止不住的颤抖。身边的嬷嬷满脸怒色,“殿下,老奴这就出去……”
长公主一把把人拦住,“无忧丸呢!无忧丸呢!破一丸来我吃……”
是!
对面的帐篷进进出出,林雨桐回头看了一眼就拦住了永安的话头,“说这个干嘛?许是皇上没别的意思,你这婚事不是定了,怎么还在大营里泡着?回去待嫁去呗!我是不得不来,你倒是来凑什么热闹呀?”
永安眼神暗了一下,问林雨桐,“男人真的能信吗?”
这是什么话?
“跟我表哥又怎么着了?”
“不是!”永安语气低沉,“我母妃在宫里半辈子,论男女情,她跟我父皇不及皇后跟我父皇的感情。论起亲情,她连我姑姑也比不上。”
林雨桐:“……”傻话而已!
见林雨桐不接话,永安就道:“你就是滑头,跟你不管说多少交心的话,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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