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敢想吗?
不敢!特别的不敢!
要是自己好好的,那么这些争气的孩子,就孩子自己的!自己可以跟人吹嘘,说:“我家儿子是县医院工作,我那儿媳妇自己做个生意比端着铁饭碗还好;我那大闺女本本分分的,日子也过的太平,那姑爷挣不了大钱,可也没叫我闺女受气,两口子和和睦睦的,比啥都强;我那二闺女脾气不好,性子野,也就是姑爷有手艺,有干劲,愣是把日子过成了。我那小闺女那就是个猴,在大学教书也不知道人家为啥没把她撵出来,幸好找的女婿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包容了些。也能挣钱,四处的霍霍!这丫头也就是有他爸祖上留下的产业,要不然,她那败家的样儿,没几个人瞧的上。”
她炫耀完了子女可以炫耀孙子孙女,可以跟人说:“到医院排队干啥的,找我们丹丹。去城里吃饭住店,找我家外孙去呀!你说哪个女儿家的外孙呀?肯定是老二家的呀!四丫家的靠不上,那孩子是外交官,满世界的跑,都是国家大事。这孩子出息了就这点不好,靠不上,不如这在身边的,有事能帮衬上。咱家有老师,有医生,还有那猴性子跟她妈一个德行的疯丫头,说是建设国防去了,哎呀!丫头片子,也不知道行不行?”
她觉得她会跟人家这么炫耀来着,但她其实不知道的是,她每天其实都在自言自语这些事。见谁跟谁说,好像回到了村里,见到了张寡妇。她跟张寡妇面对面,趾高气扬。她张寡妇的儿孙,就没有我的儿孙有出息。她又好像看到了郭庆芬,她打算不恨这个女人了,两人成了亲家了,咱们一笑泯恩仇吧。
以前给林美琴看病的大夫,都成了科室主任了。她带着林雨桐和四爷到病房前:“最近呀,情况好像恶化了。自言自语,自说自话的越来越厉害,嘴里出现的名字越来越多。一会子叫爹,一会子叫妈,一会子喊金胜利,一会子叫林大牛。等会子跟张寡妇吵架,过会儿呢,又拉着郭庆芬‘喝酒’,一‘喝酒’就又哭又笑,一会子大骂,一会子又像是亲热的说知心话。”
林雨桐就看着林美琴一个人在病房走着,不时的看旁边一眼,像是边上还有个人一样,她不知道在叽叽咕咕的跟对方说什么。
四爷就问这大夫,“您的意思呢?现在这情况,结果会如何?”
“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大夫就说,“咱们有好的疗养院,有专业的护工。如今没发现自残或是伤人的举动,我看可以转入疗养院长期治疗。你们有没有发现,她看见你们,已经不大认的出来了。”
嗯!看出来了。
林雨桐就点头,“那就转院吧。去疗养院。”
这大夫就叹气,“我也注意到你们来看望老人说的话了。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话,可我见过因为子女过的好对病情有帮助的病人,却从没有见过因为子女过的好,而更加严重的病人。”他看向林雨桐,“这种情况,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呢,是真有当妈的不希望孩子好。第二种呢,就是她在后悔。她在悔恨!她如今的每分每秒,都在因为她过去做的事而懊悔!”说完,他就笃定的道,“我想,她应该是第二种。她在为她做过的事而后悔!”
因为后悔了,所以子女就该原谅吗?
也许她的后悔只是因为她错过了本该有的优渥生活呢!
林雨桐心说,我同意你的说法,也认可她后悔这个判定。但后悔的原因,我更倾向于我对林美琴认知里的判断。
她没有答话,良久才道,“我会安排最好的病房,雇最好的护工。”
医生欣慰了。
可四爷觉得,林美琴的病不会因为这种贴心的安排减轻,只怕会更重。因为对一个病人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这代表着,她如果好好的,可以享受的比这个多的多!她甚至想,我在里面都是如此生活,那在外面的林大牛,每天得过的是什么样奢靡的生活!
果然如四爷所料,为儿女们越是往疗养院扔钱,林美琴的病情越重。进了疗养院半年不到,毫无征兆的,一觉下去没醒过来,人没了!
没有悲伤,没有亲朋,就是火葬之后将其骨灰埋在林老坎和林姥姥中间。她一生四个男人,跟谁都不能合葬,父母最疼她,回归父母身边,是她最好的归宿。
安葬完她,四爷和桐桐转到当年那个老村,在老村遗址上随便看看。这里大变样了,农场私有了,职工买断了。煤矿也成了私人的,再是想不到,承包煤矿的人是何炳晨。早几年煤老板那是真赚了钱了,好在跟郭红英的夫妻关系并没有因为骤然有钱而发现变化。不过,最近几年,四爷跟何炳晨的关系不再亲密。四爷推绿色环保不遗余力,可这当年的小村,却因为煤矿变的污浊不堪。当年还能吃河里的鱼,如今河水乌黑,都不能看了。
村里好些人都想法子去了县城,去不了县城的,都出去打工了,旧村荒芜了,新村人烟都少了。金林两家的土房黑灰的依旧立在这里,林雨桐还能想起初来时的情况。
如今,物是人非了。金元宝在县城,过着能过的日子。下岗了,四处找找伙计。反正日子总过的下去。依旧跟哪个兄弟都不亲,在郭庆芬没了之后,就更不亲近了。金元才开着县里最大的豆腐作坊,儿子又在省城开了豆腐作坊,超市里都有他们的货,日子还算不错。金元福自从去了南边,除了郭庆芬去世之后回来过,其余就没回来过。在南边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不过米粒后来出国,他一把拿了十万。齐天云没考上大学,他给在省城买了房子买了铺子,托付给周鹏生,想法子叫小美收下了。不告诉孩子是谁买的,但东西得收下。
两人在村里转了一圈,要是没意外的话,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了。俩孩子上学去了,林大牛一天比一天老了,不能离人了。老爷子跟老太太早几年先后没了,都是儿孙在身边,含笑而逝的。大姑一家生活稳定平顺,没有大波折。二姑后来随二姑夫又调任了,去了西南。一家子在西南安了家。小叔在两个儿子考上大专之后,就被派去国外工作了。当时那个情况,出去工作是不能带家人的。小四婶被留在家里了。等小四叔回来了,岳父岳母被京城的大舅哥接去了,没打算回来。当初欠小叔的钱,一直没有提及。小四婶背着小叔要了好几次,那边总有理由推脱。也因为这件事,随后的很多年,尤其是看着当年的小楼涨到天价的时候,小四婶是想起来就心肝疼。因此在小叔面前很少大小声说话了。夫妻俩磕磕绊绊的,恨上来恨不能跟你一刀两断,可真要举起了刀,又念及那般艰难的岁月,她都陪我走过来了,还有什么走不过去呢。
是啊!夫妻就是如此!再苦再难,别撒了对方的手;再贵再富,多念及当日之情。你牵着我,我拉着你,别管前面是什么,总有我陪着你走!!
第280章 这代人呀(1)
热!太热了!
抬手一摸, 一脑门的汗!怎么就这么热呢。
手再放下来,嗯?摸到人了?
林雨桐蹭的一下睁开眼睛,风扇呼哧呼哧的吹着, 两边都有人。看不清楚, 这是啥情况呀?
大通铺?!不是!
外面有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感应灯亮了一下。光线从窗户透进来, 叫林雨桐一下子看清了, 两边躺着的是俩姑娘, 二十来岁的样子,瞧着应该比较年轻。大夏天的,睡觉都穿着吊带裙,露着肩膀头子和胳膊肘子。
屋里不大, 床顶头放着柜子,上面乱七八糟的放了不少东西, 也看不出来是啥。然后还来不及打量, 灯又暗下去了。
枕头下摸了摸, 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努力的闭上眼睛,试着想想,看能不能从这原主的脑子里找出点东西。
其实她这会子特别不舒服,中暑的感觉, 挺严重的。
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但好歹算是回忆起来了。这姑娘八一年生人,家在农村,父母健在, 弟弟还在读高中。两千年的时候高考,差三分无缘本科线, 读了师范大学的大专,今年刚刚毕业。
如今是两千零三年的七月末,正是暑热的时候。她跟同宿舍的两个姑娘在学校对面的城中村租了一个不带卫生间采光很差的房间,十平米的地方靠墙把两张一米五的床拼起来,床头顶着一张桌子这就占满了。只剩下一个过道能走动。三个人的行礼都塞在床下面。
毕业前,有些同学,人家家里给联系好了,直接回乡教书。有些呢,找了其他的工作,也各有去想了。没有找到工作的不多,但大多都散落在这座城市里,跟这三个姑娘一样,四处碰壁的找工作。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身边俩姑娘已经起身了。
身形高,白白净净这姑娘叫田园,他胡乱的出去刷了牙洗了脸,然后背了帆布包就出门,“我先走了。赶车!”
她今天去应聘公司前台,公司还挺远的,得倒几趟公交车。另一个稍微慢一些,她刷牙慢,有点小龅牙的温娜正在整牙,刷牙是个细致活。她说话慢悠悠的,“林雨桐你今天不出去?”
“有点中暑,歇一天。”她慢慢做起来,房间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
温娜也不在意,“昨天有个公司给我打电话,我都忘了我给哪个公司投递简历了。我也不急,得等上班时间,我先打过去问问他们公司在哪。”说着,扭身从墙上把一白色的帆布包背上了,“我看药店开门了没?给你买药去。你吃什么,我带早饭回来。”
“一瓶藿香正气水就行,吃的随便,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然后温娜出门了,楼道里嘈杂的很。
林雨桐不得不起了,因为得上厕所。可厕所却在一楼。这是二楼的单间,上面还是三四五,这么多的人,只一个卫生间。不过都是要上班的,她憋着过了等上厕所的早高峰过去。
温娜指了指床下,“有盆呀!憋不住先尿盆里,等会子下去倒了就行。”
就说呢!这么大点的房间,大热天的,盆子洗刷的再干净都有味道的。
藿香正气喝了。漱口吃东西,一个油炸菜饼子,一塑料袋装的豆浆。菜饼子是韭菜的,味儿特别大,那豆浆是薄薄的塑料袋里装的,也没法用吸管。得拿了碗来,将袋子戳破,豆浆流到碗里之后再喝。填饱了肚子,温娜又去刷牙,韭菜粘在牙和牙套上了,这一刷没有十五分钟刷不完的。
刷回来她就打了电话,拿个小本本记录公司的地址,然后再打城市公交服务热线,咨询去这个地方得坐哪一路公交,坐在哪里下车,再朝哪个方向走。
手机是老式的蓝屏手机,看起来特别皮实的那种。问完了,把东西都塞到包里,急匆匆的走了。临走还叮嘱,“晌午房间更热,你要难受,就去网吧。”网吧有空调,能舒服一点。
终于有点属于自己的空间了,打了水把身上擦洗了一下,对着挂在墙上的一面小圆镜子瞧了瞧。这姑娘微胖的身形,脸上有些小雀斑,脸和脖子跟身上不是一个颜色,纯碎是晒伤的。没有挂衣服的地方,衣服都是搭在床头的位置。也不管有没有褶皱,把衣服给套上了。黑色的短袖黑色的牛仔裤,大概觉得这样显瘦吧。鞋子偏偏又是一双半拖的粗跟凉鞋,背包就是挂在墙上的白色手提包。是那种人造革的,用不来几个月全都掉皮的那种。把包拿下来,拉链还是坏的。里面乱七八糟的装着不少东西:一个黑色硬皮的小电话本,一支别着本子上的圆珠笔,半包纸巾,两片备用卫生巾,一把雨伞,应该没有太大的遮阳作用。还有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这应该是出门装水用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钱包。钱包倒是不小,里面银行卡、身份证、公交卡、还有三十二块钱的零钱,另外就是一串钥匙。
这都不是零钱,而是原主最后的财产了。
对了!手机!
在桌子上充电的一款白屏手机,是毕业之后,花了两百块钱在二手市场上买来的旧的。
林雨桐扒拉这三十二块钱,这里面得扣除温娜买的藿香正气水的钱,还得扣除早饭钱。藿香正气水多少钱来着?
算了!拿出十二单独放出来。
然后就剩下二十了。当然了,现在的馒头依旧是一块钱六个,似乎这二十块钱,还能撑几天呢。
拿起手机,存着的电话大部分都是同学的。家里人没用手机呢,只有一个标注着‘家’的电话,那是固定电话的电话号码。
翻出属于原主的行礼,都是在学校的时候穿过的旧衣服,然后就是保存的很好的各种获奖证书,什么演讲比赛,什么大学生朗诵比赛,这些其实在求职中一点作用也没有。再就是一个毕业证,一个教师资格证,一个普通话证,一个计算机二级证,一个英语的四级证书,一个自考的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证。
以及里面一厚沓子各种证书复印件,和准备的许多不同版本的简历。
林雨桐挠头,这姑娘全日制大专学了个政史教育专业,就是去找家教都不好找的。
这么思量了一回,她一拍脑袋,找什么家教呀!可这不是为原身愁吗?这姑娘是连着半月跑去面试求职,没有一个称心的。眼看家里给的生活费用完了,这毕业了也不好意思再要钱,感觉真是处处是绝境一样。
她微微叹气,扩招了嘛,大学生多了,进学校的时候大专还挺吃香的,好些地方还包分配呢。上出来了,完蛋了,哪里有选择的余地。
收拾完这些又是一身汗,把包拎了,在外面水龙头洗了脸,出去吧。
出了大门,就是窄窄的城中村巷子。地上没那么干净,没走几步,脚上都沾上灰了。从喧闹的街上穿出去,到了村口,也就到了大路上了。路上车水马龙的,繁华非常。正对着师范学校的大门。大门口,暑假没回家的学生坐在地上,脚边放着牌子,写着‘数理化家教,工资面议’的牌子,腿上放着书,或是看书,或是三三两两的闲聊。
还找家教呢?这姑娘手里的学历和所学专业很难找到家教的。
朝哪边去呢?
算了,太晒了,还是去网吧吧。大学门口,话吧网吧多的很,大大小小不一。林雨桐找了个大点的,紧挨着一个大超市的。上了二楼,果然凉爽非常。去前台要了台机子,一小时两块五!
冲了十块钱的,出来再退。
找了个明显更凉快的地方,坐下开机。想找一份能快速赚到钱的工作。
可浏览了一遍,符合这姑娘学历的工作,不是话务员,就是销售员,不是前台文秘,就是客服。当然了,还有一种发传单的工作,工资日结。
呵呵!
林雨桐点了叉叉,不符合预期,也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想在往上找个翻译的活儿干,结果要注册就先得上传你的各种证书,非相关专业人家不跟你谈。
得了!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在网上耗费到五十五分的时候,果断关机拔卡,因为过了一个小时,别管过了多少,都按照两小时收费。
大概了解了基本情况,就又从里面出去。边上是超市,超市凉快。在超市一楼呆一会子吧。一楼是卖服装的,不是什么大品牌,乱七八糟的看着挺热闹的。林雨桐坐在靠墙的连椅上,正对面的小格子铺卖的是各种发卡。老板是个姑娘,坐在柜台后面左顾右盼的,寻找潜在客户。许是林雨桐在她的柜台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点,她马上看过来,笑了一笑,“喜欢来看看嘛,看看又不要钱。”
林雨桐笑了一下,行吧!就你了!
她过去选了两个发卡,自己对着镜子用她的梳子梳了繁复的发饰,她梳的特别慢,有些推着婴儿车的阿姨和奶奶们就聚过来看了。林雨桐低声问老板,“你写个‘买发卡免费梳妆’的牌子,你涨点价,一个人我收一块,你涨几块你说了算!”
咦?小姑娘脑子老好使了!
第281章 这代人呀(2)
反正带着孩子, 闲着也是闲着。两三块钱的小饰品,就算是四五块,瞧着这个劲儿, 也确实是花的起的。有年轻的小姑娘过来试了试, 确实挺好的。又适合脸型,又不落伍。林雨桐的速度就快的多了, 边上围观的彼此说着话。
非典基本没怎么影响到这个城市, 在这边没有发现病例。上学的学生在暑假之前也不许出校门, 每周每班只能一两个代表出去帮着采购。多多少少的,大家的生意还是会受到影响。尤其是开在高校周围的店,这种影响更大了。因此小老板在卖力的拉生意,接了别的小格子间的板凳过来给围观的阿姨坐。
林雨桐一天的时候都在干这个, 有人要试了,她就做快点。眼看没客户续上了, 她就慢点。晃晃悠悠的, 一天梳了四十八个头, 挣了四十八块钱,小老板还管了两顿饭。中午吃的油泼面,晚上吃了菜盖饭。
超市是九点半下班,林雨桐干到九点。
老板拉着林雨桐,“明儿还来不?咱们还这么结算。”
“不一定!”林雨桐没把话说死, “我给你留个电话吧, 要是有那种夜里要出去,要特别化妆的,你可以叫我, 收费高些。你准备一套化妆品放着,六七点钟说不定我有空, 集中做了。做一次我收十块,老板你抽多少你说了算。”
成!
暂时找到饭折了,不用借钱,也不用跟谁开口要钱了。这种零散的钱别小瞧了,如今在省会城市有八百的稳定收入就算是不错的待遇。一天能挣这么些相当不错了。
晃悠回去,路过一楼,想顺道儿上个厕所。结果厕所有人,靠在门边等着吧。她就琢磨,明天要不要去学校找找,我上哪去找四爷呢。
正想着呢,厕所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高壮的青年推门出来,一个让了让,一个尽量贴着墙,都不经意间抬头――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真是一次颇有味道的重逢。
高壮狼狈如民工的四爷指了指厕所,就笑:“不去?”
去!
遇见四爷,连这么特别的厕所味也变的与众不同起来。哎呀!从里面出来,身上的这个味道呀,简直不能闻。
是去里面呢,还是咱俩去外面说话?
四爷朝外指了指:出去吧!外面还有点风,里面那闷的像个蒸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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