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胤礽满脸都写着抗拒,红着眼眶撒娇,“好苦,保成不想吃药。”
“生病了不吃药怎么能好呢?保成乖,吃完了药皇额娘给你拿蜜饯吃。”又指了指旁边烧得迷糊的胤小四,说道:“弟弟还在这儿呢,保成是哥哥,要给弟弟做好榜样才是,可不能叫弟弟看笑话。”
看了看那胖弟弟,胤礽终究还是咬咬牙,含着泪一口一口将药喝了下去,边喝着边还止不住的干呕,到最后药喝完了那脸上也已经是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保成真棒。”林诗语心疼的赶忙往他嘴里塞了两颗蜜饯,又拿帕子小心翼翼避开脸上的包给他擦干净了脸。
“皇额娘,保清怎么样了?”胤礽嘴里咂吧着蜜饯,脑袋晕乎乎的还不忘问了一嘴。
“保清这会儿也烧着呢,跟小四的情况差不多,你不必担心。”林诗语摸了摸他的额头,叹道:“还是烫手得很……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痒,浑身都痒……还浑身酸疼……”胤礽不由得瘪了嘴,看了眼身边的小奶团子,满含惶恐不安地哽咽道:“皇额娘,保清和小四四是不是都被保成连累了?皇额娘会不会也被保成连累?”
“没有的事儿,小孩子家家就别闲着瞎琢磨了,好好养好身子才是正事儿,乖,躺好了休息罢。”安抚完这个,林诗语又将旁边的胖小子拽了起来,“小四醒醒,该吃药了。”
胤小四晕晕乎乎的眼睛都不曾睁开,不过每每汤匙一碰着嘴巴他还是会乖乖张开嘴吞药,一点儿也不带闹腾的,叫人看着倒不由得啧啧称奇。
“小四四真乖。”胤礽伸手握住了弟弟的小胖手,喃喃道:“小四四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否则皇额娘会不会怨恨他他是不知道,但是他这辈子都一定是无法原谅自己的……还有保清,虽然总是很欠揍很气人……
两个孩子都重新躺下之后很快又都昏睡了过去,一大一小并排躺在一张床上,小手还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在给彼此力量支撑似的。
“娘娘这几日都未曾怎么合眼,趁着这会儿先歇歇吧。”涟漪一脸心疼地说道。
林诗语的确是很疲惫,就在旁边炕上歪下了,临睡前还不忘叮嘱道:“小心些看着,千万不能离了人,不能叫他们挠痒。”
“是,娘娘放心罢。”涟漪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了一条毯子,才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发现她的呼吸已经变了,可见是当真累得狠了。
余嬷嬷悄无声息地摆摆手将其他奴才都打发了出去,只有她们两个和太医不错眼地守着,一时静谧无声。
冷不丁紧闭的房门打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外头走了进来。
“皇上……”几人忙就要行礼。
康熙抬手拦了,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看了眼两个孩子,问道:“可曾吃过药了?情况如何?”
“才吃过药睡下的。”郑御医斟酌着回道:“目前看来太子殿下和四阿哥的状况都还尚好,甚至可以说是出乎预料的好……照如此情形下去,相信很快就能顺利度过危险期了,倒是大阿哥那边的情况要稍稍严重些。”
三个孩子里胤禔是最年长的一个,生下来就壮实得跟头小牛犊子似的,按着常理来说,相较于难产出生的胤礽和才一岁多的胤禛,怎么也不可能是他最严重才对,可偏事实就摆在眼前,谁都能看得明白。
康熙就不由地瞧了眼歪在炕上熟睡的林诗语,暗道只怕还是这福运起了庇护作用。
如此看来,当初他的预想显然是很成功的。
思及此,康熙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打算,全然将朝堂上那些别有用心的挑唆之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们家娘娘这几日也累得够呛,心力交瘁的……就叫她好好睡一觉罢,有事儿直接禀报朕就是。”说罢便弯腰轻手轻脚的将她抱起来往正殿去了。
承乾宫这边虽说气氛紧张凝重,但好在有康熙亲自坐镇压着,惶恐之中的一众人倒也不敢瞎闹腾,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井井有条的,可以说算得上是相当顺利了,反倒是外面有些人心惶惶的。
永寿宫里,负责协理后宫的佟芷兰这几日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亦无心处理宫务,几乎都压在了温妃和荣嫔她们身上。
思月只以为她是担心承乾宫的情况,叹了口气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就放心罢,皇贵妃娘娘是神女转世,有老天爷保佑着呢,绝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倒是娘娘您看起来事儿比较大,瞧瞧这眼下青黑都挂到哪儿了,快喝碗安神汤好好歇歇罢。”
佟芷兰却摇摇头拒绝了,心里头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打从得知三个孩子染上天花那一刻起她整个人就绷紧了,整天整夜眼皮子跳个没完,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满脑子想的都是前段时日额娘进宫时有意无意的叮嘱……说小六身体太过孱弱,要仔细放在眼皮子底下照料着,千万不能叫旁人随意接触到,以免有点什么病再传染给孩子……
这样的叮嘱乍一听起来再正常不过了,她也从未多想过,还只当是额娘担心外孙子罢了,可直到那日事情爆发出来,再一联想到额娘当时的再三嘱咐就直觉不太对劲了。
一方面她很清楚家里的野心,迫害太子绝对是家里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当真不稀奇。
可另一方面她却又止不住地摇头,就算家里不顾及她,可还有小六呢?小六这样的身子骨儿,但凡沾染上几乎是绝不可能挺得过来的,阿玛心心念念最期待的就是有一个佟家血脉的外孙,怎么可能会如此妄为?
可是,又该如何解释额娘的那些话?就刚刚好在事发的前些日子,这是否太过巧合了一些?究竟是意有所指还是纯粹出于关心而随口叮嘱了一番?
佟芷兰拿不准,这几日就一直在这两个念头之间来回拉扯着,真真是备受煎熬折磨,偏这会儿还不能叫额娘进宫问个清楚明白。
或许当真能够叫额娘进宫她也未必敢问出口了吧?她当真是不敢想,万一……万一……那她日后该如何面对林诗语?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人?
想着,佟芷兰不禁死死扯住了自己手里的帕子,一颗心如同搁在油锅里煎炸似的。
而满心煎熬寝食难安的佟芷兰却并不知晓,她咬牙切齿想一问究竟的家中已经闹腾起来了。
“老爷!”赫舍里氏一脚踹开拦着自己的奴才,猛地一下推开了书房的门,“老爷你实话告诉我,那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干的!”
“你在说什么?”佟国维冷冷地瞪了眼门口的奴才,“没用的东西,一会儿自己去领罚,关上门!”
“是……”
赫舍里氏却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儿子,道:“隆科多,你是不是也知道?天花究竟是不是你们干的!”
“闭嘴!”佟国维厉声呵斥道:“你还有点脑子没有?什么话都敢张嘴胡咧咧,你是不是非要拖着全家一起死了才甘心?蠢妇!”
“是!我是蠢妇!我若是不蠢怎么会到现在才回过味儿来!”赫舍里氏红着双眼冲着他怒道:“老爷还想瞒着我?上回你巴巴地叫我带话给娘娘叫她仔细看好六阿哥,又说什么传病不传病的,你敢说这事儿不是你干的?”
“够了!我看你是疯了!”
“你才是疯了!那可是你亲生女儿!是你的亲外孙!你做这种事儿将他们母子两个置于何地了?可曾想过他们的死活?虎毒不食子啊!还有你隆科多……”赫舍里氏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哭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姐姐打小待你可不薄,你怎么就能忍心帮着你阿玛干这种事儿?”
隆科多尚未说什么,佟国维已是要气疯了,拿起手边的砚台就朝她砸了过去。
虽说赫舍里氏躲闪及时不曾被砸中脑袋,可身上脸上却还是被洒了乌黑的墨,弄得一身狼狈。
“你怎么不出去站在院子里扯着喉咙喊呢?出去喊啊,再大声些,最好喊得所有人都听见,省得你儿子你男人死得不够快。”
才要发怒的赫舍里氏顿时仿佛是被掐住了喉咙一般,半晌再吭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清醒了?”佟国维嘴角一翘,露出一抹冷笑来,“谋害太子是什么罪名你心里没点数?更何况这还不止一个太子呢,哪怕咱们是皇上的母族也讨不着好,懂吗?蠢货。”
赫舍里氏抿抿唇,压低了声音说道:“好歹老爷也该告诉我一声究竟是不是,连我都回过味儿来觉得不对了,娘娘这会儿必定也该怀疑上了,到时候问起来我该如何回复?”
“凑巧罢了,你也脑子清醒些别再胡咧咧了,省得到时候害得家里成为旁人的替罪羊。”佟国维轻描淡写的应付了一句。
信吗?怎么可能会信?
夫妻这么多年,赫舍里氏自问对这个枕边人还是了解颇深的,这副样子摆明了就是糊弄人罢了……不,或许她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这个枕边人。
想到宫里正处于危险之中的女儿和外孙,她这心里就揪得慌。
却在这时,隆科多站起身扶着她的手臂往门外走去,嘴里还似真似假地笑道:“好了额娘快回去换洗一下好好歇着罢,可别再提这事儿了,儿子我还没给您生出来个孙子呢,可不想英年早逝。”
女儿外孙和儿子孙子摆在一起谁更重要?
赫舍里氏沉默了,心里的愤怒埋怨不知何时已然淡去,看着身边高大年轻的儿子,心中的天平一偏再偏。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小心些……”
送走了她,隆科多这才重新回到书房坐下,翘起个二郎腿笑道:“阿玛就安心罢,额娘最疼我了,不过这回也的确是对不住姐姐……”
“富贵险中求。”佟国维摆摆手,淡淡说道:“你姐姐的身子实在太过娇弱了,生出来的小阿哥……”想到百天和满月宴时看到的外孙那孱弱的模样,这眉头就不由地皱紧了,“一个风一吹就倒的小阿哥,能不能养的大都实在不好说,就是磕磕绊绊养大了又能如何呢?谁会愿意支持这样一个体弱多病的阿哥?”
说句不好听的话,佟家再能耐也不可能将所有阿哥都弄死叫人不得不选择六阿哥,还不如指望下一个呢。
豁出去赌上这个外孙子的命扳倒太子和皇长子他觉得很值,甚至意外还搭上一个四阿哥,这也就刚好验证了一点——皇贵妃并非是无懈可击的。
最妙的是,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没有人会想到他已经咬牙决定放弃这个心心念念的外孙了。
值,太值了。
父子两个在书房里密谋着,彼时走到半道儿上的赫舍里氏却意外碰见了她儿子的小妾——李四儿。
“哟,太太这是怎么弄得一身狼狈?”
赫舍里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憎,直接就要绕过她离去,却不想身后又飘来一句话。
“太太想必还不知晓罢,老爷已经决定要送二姑娘进宫了,到时候……这家里怕是要变天咯。”
第72章
“哪里来的胡言乱语!娘娘已经平安生下了小阿哥……”话到此处, 赫舍里氏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原先想不通的,这一刻突然仿佛就想通了。
为何老爷会将女儿和外孙置于险地?虽说提前是叫她遮遮掩掩地提醒了一下,但是天花这东西是不可控的, 但凡出现一丁点儿岔子呢?老爷如何就能确保女儿和外孙不会被沾染上?
她原还在寻思是不是这里头还有什么后手瞒着她,却原来事实竟是如此?
老爷他……因为已经打算好放弃女儿和外孙,所以甚至连他们的死活都可以不顾了?
赫舍里氏不由地踉跄着退后了两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极了。
打扮相当娇艳华贵的李四儿见状就不禁掩唇娇笑起来,“看来太太这是想明白了。”
“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是隆科多告诉你的?”
“太太想问的是三爷知不知道这事儿吧?自然是知晓的。”
得到这样一个答复,赫舍里氏顿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若说佟国维带给她的是愤怒, 那隆科多掺和此事带给她的就只有伤心了。
儿子是她的心头肉,但女儿也是亲生的啊, 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如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赫舍里氏想不通, 看向李四儿的眼神却不由的更添了几分浓浓的怨恨之色,“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为什么要打破她的自欺欺人?她宁可选择不知道这个真相!
“自然是为了太太为了三爷好。”李四儿白了她一眼, 若有似无的透着股子讽刺的意味, “如今的娘娘再怎么着也是太太的亲生女儿,是三爷的嫡亲姐姐,有她在, 你们母子两个的地位才会稳固,不会被任何人撼动,但是庶出的二姑娘……”
“人家有自己的亲娘,亲哥哥还是老爷的长子, 一旦她进宫成功生下一个健康的小阿哥, 娘娘必定会被彻底放弃, 到时候家里怕是要多出来一个平妻还不止, 就连这个家以后归三爷还是大爷可都不好说了。”
“如今眼瞧着老爷是最器重三爷这个嫡子,三爷也的确是最有本事,但是这可不代表就能高枕无忧了。”李四儿扫了眼周围,上前两步来到赫舍里氏的身边凑近了耳语道:“只要那位二姑娘生下小阿哥,就是你们母子败落的开始,若将来成不了事也就罢了,但凡成了……太太您说说看,这个家以后会给三爷还是大爷?”
赫舍里氏的眼神就变了。
这还当真不是没可能,反而可能性极大。
“这事儿我与三爷私底下也说过,可奈何三爷太过自信了,并不认为其他兄弟会有取代他的可能,我冷眼瞧着三爷怕是已经被老爷给绕进去了,一心就想着协助老爷将佟家推上巅峰呢。”
李四儿伸手扶了扶头上华丽的金步摇,颇为无奈地说道:“大老爷们儿家的确是心思粗了些,可咱们娘儿俩却不能不未雨绸缪啊,若是辛辛苦苦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裳,那可不气死个人了?是以虽知晓太太烦我厌我,思来想去我还是只好来找太太商议商议。”
“我知道太太这会儿必定很是愤怒,但是还请太太冷静冷静切勿冲动去找老爷撕吧,有些事儿一旦撕开了可就不能善了了,太太只记得一句话——无论如何一笔写不出两个佟字来,三爷跟佟家是一体的。”
这话就犹如一盆冰水一般瞬间浇灭了赫舍里氏心里那点燃烧的小火苗,让她彻底歇了找佟国维算账的念头。
罢了,她可以私底下想法子断了庶女进宫的路,也算是帮了女儿和外孙一个大忙,全当是弥补了罢。
赫舍里氏不断如此告诉自己,企图让自己抹掉心里的那点愧疚不安,却终究也就只能自己哄哄自己罢了,真要将这话拿到台面上来说那可真是要笑掉旁人的大牙了。
书房里正满心振奋谋划未来的父子二人显然绝不会想到,他们这一家子已经从内里开始乱了起来,男男女女上上下下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所思所想根本就不在同一个点子上,唯独一样东西是一脉相承的,那就是骨子里的自私自利野心勃勃。
这样的大家族,旁人若想将之掀翻都绝非容易的事,真动起来只怕自个儿也得脱层皮,可一旦内里乌烟瘴气斗得个你死我活,那才真真是要彻底完蛋了。
如今的佟家也就是表面看着风光显赫,扒开这层表皮,内里却已开始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可惜如今他们都被各自眼前的利益迷昏了头,竟是尚未察觉其中危机。
殊不知……一家不齐,何以治国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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