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子木桃
累到不愿意听他多辩解两句,就仿佛认定了结局一般,如此决绝地掰开了他的手。
他真的很努力想要求救了,真的很努力在寻找肯定了,就好像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他就有解释的余地,就可以继续坚持下去。
但是没有。
千代谷早织的沉睡;江户川柯南恐惧的喊声;萩原研二举枪的对峙;最后……他的赎罪。
一下又一下,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线,从他的血肉中全都拔出,只留下一个个还汩汩渗着血的窟窿。
千代谷彻什么都没有了,他再也没办法回到他们身边,甚至要面对着他们所说的——代价。
对法律格外了解的千代谷彻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属于那种类型吗?
——不可能的。
他只是……默认了自己有罪,并在最后的踟躇中被他们盖棺定论,成为了自戟的犯人。
松田阵平觉得这也太荒唐了,这种事情都能发生在他们身边,发生在最值得获得幸福的同伴身上。
萩原研二听着他没头没尾、语无伦次的话,全然不顾挨了几拳的疼痛,而是急促地道:“小阵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拜托,全部告诉我……”他突然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将情绪绷住,“我真的,真的不想。”
不想拿枪对着他。
不想对他所说的话表示不信任。
只是事发的太突然,他真的……错过了。
松田阵平看着萩原研二骤然放大的瞳孔,突然道:“那个抓到的组织成员呢?”
“被关在房间里。”萩原研二回了一句,继续执着地问,“你……”
“边走边说,带我去找他!”
松田阵平打断他的话,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振千代谷彻带来的匕首。
匕首很锋利,上面都是半干的血,摸起来黏糊糊的,他却珍惜地放到怀中,全然不担心会被开刃的利器划伤。
萩原研二看到这匕首,最后的念想瞬间便破碎了。
当时正是千代谷彻拿着它,走过他的身边,决绝地割下了他的一缕头发,和着血丢到地上。接着便不顾他的下意识挽留,走到了甲板上。
似乎想通过这告诉他,他们之间便如这缕被割断的头发一般,落到地上,被踏进泥里,再无联系的可能了。
360.
两人不再在甲板上停留,有人来收拾残局,将地上的血全都冲洗干净,仿佛这样便能恢复干干净净,使展会继续举办下去一般。
被集体保护在房间内的群众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熟悉的“正义之星”至此陨落,无声无息地在泥中滚了几圈后,又落到了海中。
路上,他们还碰到了穿着光鲜亮丽赶过来的新谷幸子。
女人见到他们时眼睛一亮,在看到松田阵平狼狈的模样,又下意识拉远了距离,隔着几步喊:“你就是松田警官吗?太好了,听说就是你解决了歹徒,保护了我的宝物。”
松田阵平下意识停下脚步,问她:“听说?”
新谷幸子点点头,颇为赞许:“刚才路上碰到的警卫说你已经把让歹徒伏法了,真不赖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贼觊觎我们家的宝物,太吓人了。”
松田阵平静静地听她说着。
她说,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她说,松田阵平让千代谷彻伏法;她说……是千代谷彻觊觎她家的宝物。
谁家的?
这是谁家的?
心脏又开始阵阵疼痛,松田阵平把U盘捏得更紧了。
“滚。”半晌,他缓缓吐出一个字。
新谷幸子觉得自己有些幻听,她“啊?”了一声。
松田阵平重复:“滚,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新谷幸子的表情瞬间扭曲,失去了刚才的温婉礼貌,近乎是尖啸着道:“你竟然这么对纳税人说话!我要投诉你!”
“快点把宝物还给我!”
松田阵平冷冷地看着她,径直从旁边绕过去,在新谷幸子有些慌张的时候,他低低地道:“你最好祈祷这个东西是你的。”
新谷幸子被这噬人的眼神吓得跌坐在地,她心如鼓擂,近乎瞬间细细密密出了一头冷汗,她茫然地想,不会吧……难道她当时偷千代谷家的东西,被发现了?
两人绕过了她继续往里走,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血淋淋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几番,最后在松田阵平平静无波的话中彻底变作了一片空白。
就像是松田阵平接到诸伏景光电话产生的反应一样,萩原研二连起初的反应都与他类似。
——不可置信。
他不由自主地喃喃道:“小阵平……这真的不是愚人节吗?”
“toru……疯了?”
连在危急时刻都冷静得没有任何波动,唯有因为他们和姐姐落过泪的青年,在他们所看不到的地方,陷入绝望,被人逼至要分裂人格来保护自己的境地?
这让他怎么相信啊?
萩原研二自诩最会观察旁人情绪,最会逗人开心,但在此刻,他发现自己全然想不起来千代谷彻的真实情绪。
他好像默认了演技高超、熟读心理学的同伴不需要旁人帮忙调节情绪,哪怕他工作拼命到把自己累倒,也只是责任心太强、想做得更好与早织见面而已。
而现在松田阵平告诉他,那是千代谷彻在试图赎罪,仅仅只有破案的时间是纯粹属于千代谷彻的,其他的时候他都是另一个刽子手。
他们平日里自诩体贴的关照,实际上只是在格兰玛尼的冷眼旁观下融化,丝毫没有传递到他们的挚友身上。
松田阵平还说,他打伤了千代谷彻,看着千代谷彻苏醒后的纠结彷徨,看着他狼狈地离开,然后——他碰到了你。
是正在处于崩溃边缘的千代谷彻,碰到了萩原研二。
碰到了拿着枪对他,并且丝毫不信他会停手,只想将他送进监狱的挚友。
萩原研二别说带路了,他走着走着撞到了墙上,捂着头踉跄了两步,靠在一旁,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写满了迷茫。
松田阵平看着他这样子,有些疲倦,他道:“toru跟你说,他不会将U盘交给组织,只是……那是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只是……他想最后再试探一次,U盘和他,在我们心中,哪个更重要一点。”
“萩,我们二选一,都错得一塌糊涂。”松田阵平苦笑道,“我跟你都有说过‘把U盘给我’这种话——在信任他之前。”
千代谷彻的自信在格兰玛尼出现后便被碾得粉碎,他小心翼翼地与他们相处着,生怕被看出端倪。
一边惶恐着格兰玛尼会伤害他们,一边害怕着暴露后他们就此刀剑相向。
这种压力随着时间逐渐累积,将他的脊梁压弯,将明媚的太阳逐渐压抑成微弱到极致的火苗,直到暴露之后——千代谷彻甚至只期盼着他会比一个U盘重要。
你们相信我说的话吗?在我已经插翅难飞的情况下,愿意相信一句我说的话吗?
但他得到的只有“toru,你不要这样”“你先把U盘给我”。
萩原研二的脸色“唰”得白了,他想起自己碰到千代谷彻时,对方止不住地咳嗽着,最终含混着一些很难听懂的话,那双黑眸忽明忽灭,在看着他,又好像在看着他眼中的自己。
千代谷彻温和地说让他让开,说他不会把U盘给组织。
而萩原研二一句都没信。
他想起当时险些没听清的话了——千代谷彻有些麻木地对自己说,“你看,他们不信任你,一点也不……”
紧接着,千代谷彻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像是刻意挑衅他,让他说出不过脑子的话,但在他坚定地回答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是放弃纠缠罢了。
“我其实,真的是相信他的。”萩原研二喃喃道,“只不过……我害怕……”
害怕什么?他有些分不清。
好像是担心千代谷彻这般拿着U盘走过去,他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存在感;好像是他看到千代谷彻这般激动、这般难受,却一句关怀也没说。
萩原研二沉默了,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借口,这些真相他确实从未想过,他只是察觉,却没有探究。
甚至还没松田阵平那么直接上去说过。
他在记忆里努力翻找,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对千代谷彻所做的,似乎没有任何的特殊性。
他和松田阵平一起陪着他逗他开心,这对其他人他也会;他会催着他去吃饭,这对其他人他也会;他会给千代谷彻准备礼物过生日,这对其他人也会。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对千代谷彻有多好了。
但那个笨蛋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好像萩原研二说的话,对他非常重要,重要到随便几个字便能压垮他一般。
因此他溢于言表的不信任和防备,就如松田阵平所说的,他们将他一起推入了大海。
萩原研二漫无边际地思考着,倏忽这残忍的念头刺了一下,而这根针却又不知何时钻进了心口,搅合着里面的血肉,翻出属于他对千代谷彻的所有回忆。
而记得最深的,竟然还是那时晕倒前,千代谷彻看他的,带着失望的眼眸。
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啊……
原来萩原研二已经不是第一次让他失望了啊……
萩原研二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却摸了个空。
那截平日里垂在耳边的发丝,早就变成了地上的污渍。
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一般,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狼吃掉了他。
361.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走到了被层层看守的朗姆面前,还穿着厨师服的男人被五花大绑在床板上,浑身上下连根针都被搜得干干净净。
他收敛了憨厚的笑容,目光阴冷,像是毒蛇一般。
那目光对准狼狈的两人,像是直接将他们的伤口用毒液舔舐了一圈,接着,朗姆嗤笑着开口:“很好,你们两个,很好。”
他冷冷地道:“狗改不了吃屎,我就知道把格兰玛尼放在你们身边就是步烂棋。”
本就是警校出来的人,被刷上一层洗脑的防御,又让他多沾点血腥,难道这样就能把他的内芯全部改变,让一只阳光下的猎豹变成终日生活在阴影里的毒蛇?
这也太可笑了。
现在看,果不其然,格兰玛尼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叛变了组织,成为了间谍中的间谍。
听到他这话,两个浑身狼狈的警察脸上都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像是隐忍的怒火,又极难压抑的悲伤,其中松田阵平开口:“他拿U盘,你打配合顺便监督,便是你们的计划吧?”
朗姆道:“早就知道的东西再问一遍有意思吗?”
他恶劣地咧了咧嘴:“你最好祈祷能够看住我,不然你们,还有那个叛徒,迟早都会被千刀万剐。”
朗姆并不担心自己会死,船上全是民众,科技展还要继续下去,返航还有两天的时间,而同样在船上的格兰玛尼那无法摘除的定位器,在他被捕发出信号的那刻,就会源源不断地传定位给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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