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爆炒小黄瓜
她忍不住打了个不祥的冷战,抖了一下缰绳,想快点儿赶回家,却不敢过分催促胯-下这头高大的畜生。
她第一次这样后悔——不该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这么鲁莽了。所以,究竟是谁在窥探她?那人在谋算什么?
不知不觉间,莉齐出了一身冷汗。她深深吸气,尽量攥紧缰绳,同时像一只警惕的猫似的,竖起耳朵,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一路平静。
那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时间莫名变得很慢,回家的路莫名变得非常遥远,莉齐从来没有那么渴望回到兰斯那幢幽静的住宅。她快要被那种不祥的预感逼疯了,甚至在想,这时候兰斯要是出现在她的身边,哪怕他一脸冷漠地训斥她,她也会给他一个热情的吻。
噢,她真是个傻瓜!究竟发了什么疯要骑这匹高头大马!
随着时间的推移,圣日耳曼区的林荫道越来越近,那种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不怀好意的视线一直如影随形。
紧张到一定程度,她反而恢复了冷静。
她的手心和腿侧已经磨出了血丝,心却像为这些伤痕提前结了痂似的,越来越坚硬。
她一只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放进裙兜里,握住了里面的左轮手-枪,慢慢往转轮里塞子弹,大拇指放在击锤上,随时准备上膛。
进入刺槐小道时,那种不祥的预感几乎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后颈上。
她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是同一时刻,一个劫匪举着枪,从槐树后冲了出来,大声叫她举起手来。
假如她没有冷静下来,现在应该下意识策马前进了……最后的结局不是被马甩出去,就是后背中枪,还好,还好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莉齐勒住马,眨着眼睫毛,可怜巴巴地说:“别……别开枪,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劫匪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珠光宝气,弱不禁风,慢慢把枪放回了枪袋里。
“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他用蹩脚的法语说,“金子——珠宝——法郎,快!”
莉齐咬住下嘴唇,哭了——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紧张得哭了起来:“请、请您等一等,我胳膊有点儿软……”
劫匪笑了起来,彻底放松了警惕。他转过头,对槐树后面招了招手,似乎在叫那边的人出来——这是莉齐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等她逮住这个念头时,她已闪电般举起枪,扣下了扳机。
“砰——”
后坐力震得她手指发麻,呼吸发冷,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失去了思考能力。她怔怔地看到那劫匪的脸上炸开了一个血窟窿。鲜血飞溅。硝烟和枪声使马躁动不已,嘶鸣着扬起前蹄,往前狂奔而去。
与此同时,槐树后传来一声怒吼:“你这婊-子——”
莉齐回过神,本想再按一下击锤,继续开枪,可马跑得太快了,她完全无法在这样颠簸的情况下瞄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一切就像是噩梦里的场景——她骑在一匹没有马鞍的马上,后面是一个暴怒的劫匪,正试图举枪瞄准她,而这一切的起因,居然是为了激怒兰斯。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愚蠢的死法。
就在这时,一道绳索凭空出现,马鞭般抽掉了劫匪手上的枪,接着仿佛有生命的活物般,猛地缠在了劫匪的脖子上。眨眼间,劫匪便已被拖拽出十米远。
有人救了她。
她得救了,但又没有彻底得救,马儿还在狂奔。
颠簸抖动的视线中,她甚至无法看清是谁救了她,尽管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却又不敢置信——怎么会那么巧。
前面是布洛涅湖,再不停下来的话,她被马甩进湖泊里,仍然是死。可她用尽了一切手段,都没办法使马冷静下来。看来,她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必死的命运。
突然,她耳边响起了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
侧头一看,有人骑马赶了上来。
那人身穿黑色长斗篷,宽松的帽檐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庞,只能看见斗篷内若隐若现的灰色波纹绸背心和白衬衫,黄金表链随着动作急速晃动,脚上一双高筒马靴,星式马刺不时一刺马腹。
即使看不到那人的脸庞,也能感到那种冷静、沉着、掠食者般凶狠的气质。
是他,幽灵先生。
这个念头刚从她的脑海中闪过——他就扔掉了手上的缰绳,直接从马鞍上站了起来,同时双脚一蹬,纵身朝她扑了过来。
只见一道阴影当头罩下,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她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中,烈性烟草、坚硬皮革和纯血公马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她。
他将斗篷罩在她的头上,抱着她,翻身滚到了旁边的草坪上。
第13章 Chapter13
◎“幽灵先生,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莉齐抓着他的衣领,仍有些战栗。
居然真的是他救了她。
她想道谢,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只能发出嘶嘶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那是剧烈而惊恐的呼吸声。
“没事了,”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我在这里。你安全了。”
听着他的声音,感到他胸腔的起伏和震颤,她绷紧的神经渐渐松懈了下来,慢慢靠在了他的身上。
除了父亲,她从没有如此放松地靠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她奇迹般恢复了力气,撑着他的肩膀,想要站起来。
这时,他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翻了过来。
他的斗篷还罩在她的头上,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猜测他在审视她的手掌。半分钟过去,才将她两只手轻轻放下。
怎么了?
莉齐迷惑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手,然后就看到了肿胀的掌心和红艳的血丝。
差点忘了手掌被缰绳磨破了。
“噢,我不疼……”
他却一言不发,俯身将她横抱起来,放在自己的黑色纯血公马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取下她头上的斗篷。
“走,我送你回去。”他平静地说,对她的手伤只字不提。
直到走出刺槐小道,他都没有说话。
莉齐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她在纠结别的事情——按规矩,她应该侧坐在他的后面,扶着鞍桥,这样才合乎礼仪。
他却像跟小孩子骑马一般,把她放在了前面,两只手环在她的两侧扯住缰绳,朝圣日耳曼区骑了过去。
莉齐没有反抗。一方面她并不反感跟幽灵先生亲近,另一方面,这样也算达到了她的目的——激怒兰斯。于是,她又乐观地笑出了声。
“啊,对了,”她忽然想起了那匹挽马,“那头胆小的畜生还活着吗?”
他似乎低头看了她一眼,简洁地说:“跑了。”
“那就好。”
他对她善良的庆幸毫无反应。
她莫名觉得他在生气——就像小时候她差点跌进湖里,父亲一把逮住她,暴怒地把她训斥了一顿的那种生气。她不由一阵心虚:“那两个人是劫匪吗?”
“有可能是。”
“谢谢你救了我,要是没有你,我恐怕已经死……”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他的声音很冷漠。
她有些委屈:“你不能把所有事都怪在我的头上,我压根儿不知道那里有劫匪,我只是想……”
“我没有怪你。”他顿了一下,“你只是想什么?”
“那些上等人最厌恶我骑马上街……我只是想激怒他们,让他们认为兰斯没有能力约束自己的妻子……”她故意用上了可怜兮兮的语气,“兰斯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他被那些人这样议论,一气之下说不定会跟我离婚……”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他淡淡地说,“请原谅我正在骑马,不能向你的主意脱帽致敬。”
莉齐被他嘲讽得颇为恼怒,但因为太困了,恼怒还未抵达嘴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能悻悻地说:“幽灵先生,嘲讽可不大符合你的绅士气质。”
这一回,他顿了好一会儿,才古怪地反问道:“我?绅士?”
“是啊,你是一名真正的绅士。那种情况下,上帝都救不了我,你却成功救下了我。假如我是个虔诚的教徒,我一定会感激上帝把你派到了我的身边。可惜我不是,谁救我,谁就是我的上帝。”
对话到此结束,幽灵先生没再说话。
莉齐也说不动话了。她困得不行,再加上头上的斗篷始终没被取下来,眼前一片漆黑,困意不由更加汹涌,不一会儿,她就在身后的人怀里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感到手掌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两只手都被仔细包扎了起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摸了把腿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为什么这里没有包扎呢?他是觉得不合适,还是不知道我这里也有伤?”想了一会儿,暗骂自己太无聊。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的腿怎么了?”
“噢,天哪!”她吓了一跳,脑袋往后一缩,差点撞到旁边的哥林多式床柱,“你没走?”
“我怕你的内脏也受了伤,一直在等你醒来。”他回答,又问了一遍,“你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莉齐咕哝了一句,暗暗希望这个话题快些揭过。
话音落下,她的手腕被他扣住了。
墙壁上的烛光倏地熄灭了。
一个高大而强壮的身影笼罩了她。
明知道他对她不会有任何恶意,她却还是因为他过于高大的身形而心脏狂跳——也许不是因为他的身形,而是别的什么。但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无从分析。
“不要小瞧这种高度的摔伤。”他说,俯身下来,一只手撑在她的旁边,“就算你骑的是一匹小马驹,那么摔下来,也有可能摔断脖子。告诉我,哪里受伤了。”
气息交错。
他衣领上的烈性烟草味,令她微微眩晕。她曾在父亲身上闻过这种气味,这好像是一种极其名贵的黑色烟草,光是嗅闻,头皮都一阵发麻。噢,父亲……她怎么能忘了父亲,真是该死。
“这些天,你是去找我爸爸……”
“不要转移话题。”他打断她。
“哦,我没有转移话题,我是真的想知道……”
“告诉我,你哪里受伤了。”他的口吻不容置疑,“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个,别的一会儿再说。我不想对你失礼,所以你最好主动告诉我。”
这人真是毫无斯文风度,让人恼火。亏她还觉得,他是个真正的绅士呢!她愤愤地想,他就没想过,她不想说是因为无法启齿吗?她已经算较为镇定的了,换作其他女人,有身份的上等女人,恐怕早已晕过去了。
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只要和女人接触过,就会知道——是了,他很有可能没跟女人接触过。
莉齐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恶作剧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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