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爆炒小黄瓜
黑毡帽檐下,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晦暗难辨。
与上次相比,他冷峻的外表下那种深沉而可怕的冲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路不明的、狂烈到使人害怕的喜悦。
是的,喜悦。
明明被她狠狠骂了一顿,他的喉结却急切地滑动着,似乎在竭力克制某种狂喜之情,可即使他如此克制,神情还是因过于喜悦而变得有些怪异。
莉齐见他高兴成这样,真想踹他一脚,硬生生忍住了。
“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她愤怒地想,“他那模样——好像我夸埃里克的话,全是夸他似的。噢,太不要脸了!要不是他也长着一双金色眼睛,我绝对会给他两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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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31
◎“……她好像真的喜欢我。”◎
眼前发生的一切, 完全出乎了达洛加的意料。
他以为莉齐如此冒犯埃里克,会受到埃里克残虐的对待,就她说的那些话, 按照埃里克以往的性格,当场给她套上口罩、拴上链子,都不算过分, 然而直到莉齐披上披肩,气冲冲地登上马车, 他都没有出手惩罚她。
达洛加正疑惑不已,忽然听见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达洛加顿时打了个冷战,心想这魔鬼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被骂了吧?
是了,他如此迷恋莉齐,莉齐却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情人狠狠夸了一顿, 大声宣称他各方面都不如她的情人, 还嚷嚷着要剁了他的手指头。
魔鬼肯定气疯了——他向来不露声色,此时却轻轻吸了一口气,说明他已经快抑制不住心中疯狂暴戾的情绪了。
达洛加想要逃跑, 但转念一想,如果他跑了, 遭殃的就是其他人了。至少他手上有一张底牌——他曾救过埃里克的性命, 再怎么样,埃里克都不会轻易送他下地狱。
想到这里,达洛加坚强地望向埃里克, 露出英勇赴死的表情, 却见他神色平静, 一只手抱着手肘, 另一只手的食指轻轻摩挲鼻子,每摩挲一下,喉结就会滑动三四下。
魔鬼没有生气。
相反,他极其兴奋、喜悦,必须要不停地吞咽口水,才能维持冷静的外表。
达洛加警惕地望着他,怕这是他精神失常的前兆。
“达洛加,”他冷不丁开口说道,这是他毫无伪装的声音,低沉悦耳到几近不祥,达洛加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时,就知道有人会因此迷惑、不安、丧命,“我今天心情很好,饶你一命。你要是再对她胡言乱语,我会非常遗憾地为你献上安魂曲。”
听见这句话,达洛加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埃里克会说出来的话,他刚刚那股异常的狂喜劲儿,实在叫人寒毛倒竖。
“你以前从来不接触女人,”达洛加忧心忡忡地说道,“甚至不跟女人说话……只有小公主问你怎么用邦扎布绳索杀人时,你才会指点几句……你为什么突然对女人感兴趣了?”
“男人当然会对女人感兴趣。”
“哦得了,埃里克,你我都知道,你对人类社会的一切都嗤之以鼻。你不在乎道德,不在乎名誉,甚至不在乎生死。从小亚细亚走到新奥尔良,你要是真对女人感兴趣,早就想尽办法地找女人了。”达洛加愁眉苦脸地说,“我看你不是对女人感兴趣,是对德·夏洛莱太太感兴趣吧。”
他顿了一下:“这个说法的确更准确一些。”说着,他对提供烟草和烟纸的侍者勾了勾手指,“我会找个机会告诉她。”
“天哪!”达洛加差点喊出声,“德·夏洛莱太太都说得那么直白了,你还没死心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有死心。”
说到这里,侍者走了过来。达洛加虽然心里大不以为然,但识趣地没有接话。
埃里克在银托盘里找到烟草和烟纸,变魔术一般,单手翻转了两下就卷成了一支烟,衔在口中。
这时,其他男士也在叫侍者,侍者刚要转身离开,埃里克突然伸手扣住侍者的手腕,神情冷淡而懒散地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点烟。
侍者一直在上流社会工作,第一次碰到这样粗鲁的客人,不由有些惊讶,发现对方是鼎鼎有名的E先生后,不禁更加惊讶了,愣了片刻才划燃火柴,为他点上香烟。
达洛加却一点儿也不惊讶,这才是真正的埃里克。
宴会上那个冷静、文雅、克己守礼的E先生,不过是他戴上的一张面具。
埃里克吸了一口烟,用中指和无名指弹了弹烟灰,平淡地说道:“达洛加,你是个迂腐的好人。我帮过你,所以即使你不喜欢我,也要竭尽全力地救我。你担心我作的恶,会算在你的头上,又一路跟着我,去救那些你认为无辜的人。但是,她跟你不一样。”
他拿着烟,又吸了一口,转头对着达洛加喷出辛烈的烟雾,呛得达洛加咳嗽起来。
他的动作强硬而蛮横,眼神却泄露出一丝脆弱与迷茫:“……她好像真的喜欢我。”
暴露真面目那一晚,尽管他极力压抑内心的嫉妒、痛苦和欲情,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伤害了她。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冷冷地用力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她仰头望向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庞。暴雨倾盆而下,隆隆的雷鸣掩盖了她恐惧的呼吸声,但他的听力异于常人,能从三十四个小提琴手的合奏中听出是谁慢了一拍,自然也能听出她的呼吸充满了恐惧。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放手。
一直以来,他都像野兽那样活着,避开白昼烈日,只在夜晚出行,反正再文明的城市到了夜晚,也是一座幽暗的丛林。
人类社会的一切,爱情、亲情、友情、名声、荣誉,甚至是污脏的欲望,对他而言,都像是一种奢望——即使他像人一样活着,仅凭这张脸庞,也永远得不到正常人唾手可得的一切。
他想,要不就这样吧。
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他已经尝到了爱情的滋味,已经握住了她的芳香,已经嗅到了她炙热而潮湿的体温。
已经够了。
他应该知足。
可是,一旦放手,他将再无亲近白昼的可能。他在黑暗中感到安全,是因为白昼从未欢迎过他。
但最终,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离开的时候,他快速地披上大衣,一眼也没看她,怕多看她一眼,就会将一切抛到脑后,把她掳回自己阴暗的巢穴里。
次日下午,他本该无声无息地离开巴黎,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她的床边。
她的脚上有一块淤青,应该是他留下的。当时,他头脑一片空白,处于极度失控的状态,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想像雄性野兽标记猎物一般,留下自己独特的气味与印记。
他闭上双眼,俯身吻了吻她的脚踝,又吻了吻旁边的三颗小痣。
如果可以,他真想捂住她的眼睛,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永久地藏起来。
那是一个闷热的白日,屋内似乎还积淀着昨夜暴雨沉重的潮气。
他反复用唇摩-挲着那三颗小痣,呼吸着她身上甜美而妖媚的馨香,两种想法在心中激烈交战,一种想法纯粹而高尚,另一种想法则狭隘而阴暗——放手,还是不放手。
前者再次占据上风。
这是他最后一次接近洁净的白昼,不能让自己卑劣而肮脏的感情去污损它。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忽然听见了她的声音。
微弱却清晰。
“……埃里克。”
她在叫他。
她可能不知道这一声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
那一刻,即使抓住她的手,意味着他将在地狱底层中万劫不复,他也不会松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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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Chapter32
◎难道这个作家认识埃里克?◎
莉齐坐在马车里, 郁郁不乐地望着窗外。
她原本打算在宴会上勾搭几位青年才俊去野餐,或者去晚上的化装舞会,跳舞跳个痛快, 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
不错,她才在宴会上夸奖了埃里克,也打心底喜欢他, 但这并不影响她想找别的男人跳舞调情。
而且,她还没原谅他呢!
要不是那个波斯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会腹语,还是世界上第一流的腹语大师。
怪不得兰斯最近总是一惊一乍,原来是他在用腹语威吓他。这么有趣的事情,她却全然不知。就凭这一点,她就不能轻易原谅他。
但让莉齐颇为苦恼的是,她忽然发现, 除了埃里克, 别的男人几乎全是蠢货。也许是她偏颇了,可是目前为止,她好像真的没见过比埃里克聪明的男人。
尽管他有时候很自负, 会对一些歌唱家和演奏家作出刻薄的点评,但他在音乐上的造诣, 显然在那些人之上。
比如, 之前卡洛塔夫人演唱《浮士德》时,他曾一边吻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如果这位夫人坚持这种机关枪式的唱法, 迟早会把老化的吊灯唱下来。又比如, 再美丽的舞女, 如果身姿笨重,即便眼睫毛眨得再欢快,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草原上的一头小牛犊。
记得有一次,演出结束后,一位小提琴手想要搭讪她。他抱着手臂,站在阴影里,用丝绸般温柔的声音给她出主意,让她夸那位小提琴手的连顿弓妙不可言。
她傻乎乎地照做了。
那位小提琴手却涨红了脸,嚷嚷说:“您不想跟我说话,直说就是了,不必这样羞辱我!”语毕,夺门而出。
事后,她才知道,那位小提琴手最热衷于使用这种弓法,不管适不适合,都坚持来一段连顿弓演奏——在弓不离弦和运弓方向不变的情况下,演奏出一连串细小而灵巧的音符。
今天他心血来潮,想试一下飞顿弓,也就是在连顿弓的基础上,每奏完一个短促的音符,就使琴弓稍稍离弦,假如成功的话,这将是一场极其潇洒而赏心悦目的演奏。但他失败了,变成了平庸的跳弓。
莉齐虽然觉得那小提琴手恼羞成怒的样子挺有趣,但一想到她也被埃里克耍了,就不感到有趣了。
她颇恼火地说:“噢,你老让我得罪人!”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不知从哪里偷了一把小提琴,架在肩上,手腕灵活而有力地奏出一连串飞顿弓。即使每奏完一个细小的音符,琴弓都稍稍离弦,他的动作也始终轻松而流畅,不管是运弓还是揉弦,都显得极为自然,仿佛已经与小提琴融为一体。
在那位小提琴手手上普通且有些刺耳的曲子,在他的手上却变成了足以使人落泪的、饱满而浓烈的乐声。
最重要的是,无论乐音如何高亢,如何短促,如何激烈,音准都纯净而精确。
假如莉齐稍微懂一些音乐的话,就知道许多第一小提琴手都不能保证如此纯正的音准,只有最顶尖的小提琴大师,才有这样完美无缺的音准。
可惜,莉齐对音乐一窍不通,听完这首超凡脱俗的小提琴独奏,只觉得他的运弓姿势优美而雅致,却又不失野性而粗犷的力量,令人心跳不已。
至于乐声,她可以勉强承认,这是她听过的最美妙的锯木头声音。
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一曲完毕,他收起小提琴,略带嘲弄地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以色侍人。”
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嘲讽含义时,早就逮不到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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