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弈落千山
小八在身上摸了摸又摸,摸出两块非厂家包装的手工巧克力:啊,情人节园子小姐和兰学姐送的,她还没吃完,这次放身上原本准备万一肚子饿吃的,不过现在她还不饿……再摸摸口袋,摸出来一只三花猫玩具布偶。
很明显的手工制作痕迹,虽然并不是特别精细但看得出来很用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三花猫的肚子上有明显的分开痕迹,此时还用红绳穿过肚皮“缝合”在一起。
这是和治小朋友送给小八的幸运猫布偶,是她在侦探社接的第一个委托收到的“报酬”。
按照和治小朋友的说法,如果遇到危及生命的危险时,三花猫肚子上的红绳会自动散开,将平日里储存在肚子里的好运全部释放出来,帮助主人渡过难关,或者自己觉得处于困境时主动抽掉绳索也可以将好运释放出来帮助自己……小八看了看没有丝毫要散开绳索迹象的三花猫,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抽开绳索,而是将它重又收回口袋里。
既然还没散开绳索,说明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绝境”吧?
也就是说,还有希望在。
既然还有希望,那她就可以想办法抓住那一丝丝的希望,从这里脱困。
咬了一小口巧克力补充能量,小八把剩下的巧克力重新用锡制包起来放好,开始努力感应那几个锚点的情况。
在她的感应中,四个锚点几乎是呈现平均分布的情况,这很不寻常:正常的时间流只能从过去流往未来,但这里的时间流是混乱的,正常来说,四个锚点应该是有两个在未来的(即她在平行世界和平行世界前往的现世留下的锚点),一个在过去,一个在现世,但现在这均匀分布……完全无法判断。
小八凝重着眉头仔细想了想,算了算自己身上剩下的力量,只可以支撑自己进行一次穿越……唔,没有试错成本呢……
深吸一口气,小八静下心来,将“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力量放到最大,寻找时空间的间隙,突破!
骤然加大的乱流程度瞬间撕开她防护周身的力量,白皙洁净的皮肤上瞬间被“空刃”割出一道道口子,鲜血直流。
她咬紧牙关,看准一个时间锚点,冲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乱流突入,硬生生将她冲入的时间流与锚点错开!
小八睁大了眼睛,猛地意识到这是自己之前利用“偶然性和必然性”将阿尔泰尔驱逐出境的反噬来了:糟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转变方向了,她咬紧牙关保护住周身要害,“空刃”不断地割开她的身躯,却在她转移伤口的能力下一遍遍将致命伤转为皮肉伤……直到整个人都成血人,脚下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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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的开口无声无息,小八已经无力去控制更多,一遍遍被撕裂身体又被她强行转移致命伤的疼痛到了神经麻木的程度,掉出空间开口的时候,她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荒芜人眼的戈壁荒野,便再也无法承受来自身体和精神的极限损耗,昏死过去。
不远处便是秃鹫和狼群,但不知为何,向来以敏锐的嗅觉著称、甚至能隔着几公里闻到血腥味赶去分享“大餐”的食肉动物竟然没有对这个近在咫尺的血腥味源头有任何反应,反而一个个夹着尾巴扬起翅膀,飞速逃离了这一片区域。
高温照在干裂的大地上,身下的血泊尚未干涸,远远的,有细微的震动传来——是货车开在地上产生的震动。
震动在附近停下,货车上的人披着麻布一样的用于在这片沙黄色的世界里做伪装的斗篷,在昏死的少女身边蹲身检查。
“怎么了?”
货车后走下一个人,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他的地位要比其他人高一截,非常明显处于领导地位。
“指挥官,这里有个小孩子。”最先跳下来查看情况的人说道,“受了很重的伤,大概是附近城市爆发战乱的时候跑出来的……”
这附近最近有个城市出现了□□,起义军推翻了当地政权,上层人的打打杀杀想要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底层来不及的逃离的人所获得的从来只有一身伤痛,显然,这个穿着现代化服饰、但此时原本光鲜亮丽的衣服已经非常明显地被黄沙和鲜血蒙尘的少女,大约也是那场暴动的受害者之一。
指挥官沉默了一会,按照他平日里的习惯和他们流亡之后面对这个世界反应,他只会让自己的部下回到车上去,离开这里,不用管这个小孩子。
他们只是在寻找救赎而已。
即使有着可以预见未来的异能力,但他只能预见到几秒之后的未来,这一点时间……并不足以让他找到他们的救赎。
但此时,看着这个小小的蜷着身体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在想副官留在家乡的那个也才十来岁大的孩子,还是在想他上一次走出军营时看到的被他们保护着的在快活笑着的学生,亦或者是曾经在凯旋路上给他递上一碗水的少年少女……
那些他曾经以为早已忘却,甚至宛若幻梦的画面。
什么啊……难道他到现在,还在怀念着那个他们曾经誓死效忠,最后却将他们以叛国论处的地方吗?
明明他们已经不再怀抱希望,只想要寻找能够让他们从这个炼狱般的世界里解脱的救赎者而已啊……钟塔侍从的侍卫长有这个能力,但她不愿意这么做,他也无法强迫那位强大的女性,而现在,他们又该去往何处,寻求救赎呢……
沉默良久,蹲下的那个战士听到了指挥官的声音:
“把她带上车,帮她包扎一下吧……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个孩子自己的了。”
第318章
有着一头非常漂亮的黑色长发的女孩子在被医疗兵做了急救之后, 很快就苏醒过来了。
那是一双非常美丽的异色双瞳,一棕一绿,像是什么宝石匠用流金琥珀和帝王翡翠雕琢而成的一般。
醒过来的女孩在看到一旁忙碌的医疗兵时, 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她紧接着转动眼珠子, 环顾四周,在看到货车内部被单独隔离出来的拥挤的“医疗室”时,露出了更加茫然的表情。
这是哪里?
看着像是一个非常小的药屋, 紧靠着墙的架子上一个紧挨一个堆满了药瓶子, 架子高得顶住了天花板,但那真的是天花板吗?好像看到了类似防风布料加支撑架的加固结构,那是只有临时建立起遮挡的类帐篷构造啊……而且从还没完全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身下一直在有序地震动, 现在这股震动也没有消失,虽然有序但并不是类似火车那样的运作频率……
行进中的车辆?
而且从这偶尔会忽然震动增大的情况来看,这路似乎不太好走的样子?
这是市政不干活的世界线吗……不对,这名看着应该是医疗兵的男人的体貌特征显示他并非黄种人, 随便扫一眼, 她就从那些放在架子上的药品包装上看到了至少五种语言文字, 这说明要么这些药品是私人少量携带入境, 要么就是从走私市场购买的,所以才没有统一的海关清关入境之后贴上的本国语言说明……
两个特征结合, 配合她鼻尖隐约闻到的荒漠黄沙的气息, 还有昏迷前惊鸿一瞥见到的画面……她大概是落在了什么荒漠地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有支路过的好心队伍救了她。
“你醒了?”那个穿着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只一眼看过去会让人想起荒漠、但式样还算完好的军服的男人开口问道,“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
略微带点口音的英文……
她露出被他的话吸引注意力, 想尝试开口却喉咙干哑到险些无法说话的表情, 男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拿过一个军绿色的水瓶,拧开盖子,把透着清冽的水气息的瓶口抵在她干裂的嘴唇边。
少女露出了感激的神色,低头小口小口地喝水。
唔,才发现空气里除了各种药品的味道,还有已经干涸了非常长时间的血迹的气味……非常淡,几乎被消毒水和药品的气味遮盖过去了……
所以那件军服上看不出来颜色的痕迹,是血迹?
头脑从醒来之后就在高速风暴搜寻目之所及的一切情报进行推断,但她的眼中却是一派茫然,将一切的打量和思考都掩盖在了迷茫的神色之下。
没有做好清洁但是急救手段相当不错的医疗兵,行进的货车,隔离出来的医疗间,能清晰听到外面的人走动的声音还要心跳声,但却没有听到闲聊的人声,沉默得可怕的氛围……
流亡的军队,还是叛逃的军队?
死气沉沉是因为没有希望,还是对过往做过的事后悔?不对,如果是后者的话,不可能没有冲突……所以是前者吗?
……不能肯定,先保留猜测,情报太少没办法推断更多。
对了,我,叫什么来着的?
记忆里似乎有什么人惨白着脸想要扑过来抓住自己……
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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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流亡的队伍里多了个孩子。
被救起来的孩子醒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或者伤势太重的缘故,她记不清自己的来历了。
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还保有常识,不用让他们从最基本的吃饭开始教,也能听懂他们说的话,不至于连沟通都做不到。
医疗兵并不擅长这种诊断,只能推断可能是她遇到了什么创伤导致的失忆,当然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刺激过大的事。
没有设备可以做脑部CT,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连这孩子能否恢复记忆都没有把握。
“小孩,过来,”医疗兵把手里的药品递给闻声跑过来的小姑娘,“把这个给指挥官送过去,让他吃掉。”
“给安德烈是吗!”小女孩仰起脸,问道。
“嗯。”
他们没有给这孩子取名字,萍水相逢罢了,叫声“小孩”,总归只有她会应声——这个队伍里,也就这一个孩子。
指挥官已经决定在她伤好之后,靠近城市把她放下。
——只要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睛就知道,这孩子并不是他们的同路人。
一棕一绿的异色双瞳虽然罕见,但比它更为宝贵的是眼睛里的东西。
这个孩子的眼睛一直都是亮亮的,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即使不笑,也亮晶晶的。
那是只要看着,就能够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希望”这样珍贵的东西的眼睛。
是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早已失却、再也无法寻回的东西。
“安德烈!安德烈!安德烈!”女孩叫着指挥官的名字,一溜小跑进了指挥官的帐篷,“约翰说吃了这个可以让你的腿疼得不是那么厉害!”
“我知道了,放在那吧。”指挥官点了点头。
没动静。
他抬起头,就看到那个小孩子睁着漂亮的异色双瞳看着他。
“……”
沉默了一会,他拿过小孩手里的小药包拆开,把药咽了下去。
小孩子就开心地把水递了过来:“安德烈,喝水!”
“……”
指挥官有点后悔。
不该把那小孩救上来的。
不能说她嘈杂,但是吧……
一直死气沉沉的营地里,像是忽然飞进来了一只夜莺在轻快地歌唱。
与这支一直在寻找着解脱的队伍,格格不入。
既然都活蹦乱跳能走能跑了,那她的伤也快好的差不多了,下个城市的时候,就把她放下吧。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们被追上了。
是追兵。
迫击炮落在营地里的时候,指挥官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她……”他恍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关心这点的。
他现在应当关心这攻击来自哪里,他的部下还能不能发起反击才对。
这一轮是试射,用于校准方位,下一轮才是真正的攻击。
每个人都带有无线耳麦,用来联络,长久地挣扎于战场之中赋予了他们迅速从迫击炮巨大的声响中造成的失音世界里调整过来的能力,不需要他下令,部队已经展开了反击。
但极快的,冲向机枪位的部下才跑到一半,身体就软软倒地了——“有狙击手!”副官声嘶力竭地吼道,“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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