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四木
比如上回皇上带三个皇子割麦子,十三爷就比皇上还不放心,私下去看了好几回,不但让旁边的太医盯好了三个皇子的身体状况,还偷偷给他们带瓜吃,甚至让侄子们歇着,自己下地替干一会儿。
敏敏对十三爷来说又不太一样了。
这是皇兄登基后第一个孩子,还是梦中有预兆的公主。
且就是从敏敏这个名字上,十三爷再一次了解到,皇兄对他的看重。是连公主的名字,都要提前与他说开的看重。
“皇兄。”十三爷也不用太监递的椅子,轻松敏捷跃上了皇上的马车,还特意道:“我方才已经回自个儿马车里换了件新衣裳。”
皇上看着他有点遗憾:“换衣服去了?怪道你来晚了,方才敏敏叫阿玛呢,你都没有听见。”
十三爷惊诧道:“公主还差一点才六个月吧,就会叫阿玛了,果然聪慧。”
苏培盛在一旁垂头:其实据他旁观,小公主是忽然离开了额娘,骤然见了熟悉的皇阿玛,啊了一声。
但皇上觉得是阿玛,那当然就是阿玛。
十三爷对上皇上,永远是深信不疑的,于是兴致勃勃坐过来:“臣弟这会子来也不晚,接下来的路臣弟不走了,就在皇兄车里看敏敏。我听福晋说过许多次公主可爱了,偏生我极少有机会见的。”
公主还小只在后宫内有限几个地点活动,怡亲王这种亲王自然少见。
十三爷至今也只有端午节前,去给太后请安时碰巧见了一回。当时太后还不肯给他抱,只道:“你素来爱骑马的,谁知道马身上干不干净呢。又是从外头来,孩子弱呢,下回,下回从养心殿换件你皇兄家常的袍子再过来抱敏敏。”
这不十三爷今日就记得换衣裳。
但他在从皇上手里接过敏敏来之前,就先笑开来。
六个月的孩子是能坐着的了,皇上这会子抱敏敏,也不是抱襁褓婴儿那样横抱着,而是让敏敏坐在自己腿上。
从十三爷这样方向看过去,一大一小父女两个真的太像了。
皇上看他,敏敏一双眼睛也在看这个并不熟悉的王叔——父女两人从面庞到神态到动作都像极了,就是版型大小不同。看着真是有趣!
怡亲王现在忽然理解,上回给太后请安,太后说起最愿意看‘皇帝抱着敏敏玩的样子’是什么意思了。
关于遗传这种不可抗力,姜恒也发现了其奇妙之处。孩子渐渐长开,已经很能看出来像谁了。
敏敏是个才六个月的小婴儿,白嫩的真像一枚香喷喷的奶包,眼睛大而圆,腮是鼓鼓的,嘴巴红红的——单拆出来哪一个五官都是标准的小姑娘,跟皇上这种冷峻型男人似乎没有任何共同点。
单看也还好,但当父女俩坐在一起,旁人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这,这真的好像啊,怎么会一眼看过去这么像。
搁在现代真是亲子鉴定都不用做,肉眼就能鉴定亲生的程度。
皇上逗了一会儿,敏敏也没再‘阿玛’(啊啊)一声:她今日份见到皇阿玛的激动已经消耗完了。
现在就是坐在皇上膝头,开始伸手抓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正好十三爷伸手,敏敏就去抓他的手指,准确的说,是大拇指上的扳指。十三爷被抓的笑起来,就势把她接过来搁在自己腿上。
“已经被皇上处接走了。”姜恒在马车上露出半张笑脸,来迟半步的乌雅嬷嬷无奈道:“那老奴回去与太后娘娘说一声。”
皇上竟然快人一步。原本路程过半,太后还想着敏敏应该吃饱睡足了,想要把孙女抱过去呢。
总之,后半段的路,姜恒也不用照料孩子,非常悠闲睡了个回笼觉。
到了圆明园,也是姜恒这边将带的东西都抬了进去,收拾完了,太后处才将敏敏送回来——没错,敏敏已经从皇上处被太后接走又玩了小半日。
黄昏前,九州清晏送了大量的驱蚊虫的药草来。
太后和皇后处也不约而同送了些来。
皇后又特意把姜恒叫到自己的同乐院去亲口嘱咐了一遍:“这回到圆明园的,只有敏敏最小最要费心照料,一会儿本宫就让人传话,明儿诸妃嫔都别来请安了,先各自将自己馆中收拾妥当了为上。”
“尤其是你那里,虽说皇上早派人将桌椅都包过边了,房舍也都用艾草熏过了,但到底是湖边夏日草木又多,还是要上心看着,乳娘进进出出,身上别带了什么小虫,还有这新糊上的纱帐别哪里漏了缝。”
比起当时姜恒有孕,皇后闭口不提育儿经,现在皇后已经在自然而然关怀公主了。
她对皇子们要保持距离,不能因嫡母而偏心了哪个。但公主就不必了,可着最好的标准好好对待疼爱就是了。
皇后最初是为了显示嫡母的大度,也为了紧跟皇上和太后的步伐心意,才几次三番亲自去看四公主,但见面三分情,皇后常见到一个软软娇嫩的小姑娘,心里也就软了。
何况皇后的份例东西多的用不完,自打敏敏出生后,皇后也渐渐有了看见适合婴孩的料子和玩器乃至补品就挑出来,命人送去太医院,让刘太医看看能否适合给公主用的习惯。
尤其是皇后处送了两回何用的衣料去,很快就发现信嫔给公主裁衣穿上了,自己送出去的物件在孩子身上看到,皇后心里就也亮堂些。
且此事是双赢,太后皇上听闻了见到了,自然也会觉得她这个皇后大度,可谓是彼此都好的事儿。
习惯成自然,皇后如今倒惯了日常关心下敏敏。
姜恒把皇后一串子嘱咐听完,然后道:“皇后娘娘虑的周全,那臣妾就先回去收拾,都妥当了,后日再抱着敏敏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莞尔:信嫔这点上很讨人喜欢,甭管什么位份,甭管有没有孩子傍身,对她倒是一直跟入宫时一样敬重,没有丝毫翘尾巴的表现。
在姜恒心里,太后皇后也一直是她绕不开的大领导,想要稳稳升职加薪,就绝没有收到最高领导欣赏偏爱,就去压住直属领导的道理。
姜恒都要告退了,皇后却想起一事来:“对了,裕妃似乎路上有些中暑,你回去的时候路过她的杏花春馆,就去看一眼——皇上还让皇子们都去给生母请安,裕妃要是中暑了,只怕顾不上弘昼,你带弘昼去用回膳也好,本宫听说,弘昼极喜欢去看小妹妹的。”
姜恒应下来,果然路上拐进了裕妃的杏花春馆。
不等她提出皇后的话,裕妃就请她将弘昼带走——裕妃本就体热,路上中暑了,难受的要命。
甚至姜恒来探望她,她都起不来身寒暄,只是躺着,甚至开始抱怨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姜恒无奈扶额,她是知道历史的:裕妃是清朝妃子里第二长寿的,足足活了九十二岁呢,这也是她羡慕的高寿。于是只是安慰裕妃:“姐姐放心,很快就好起来了。”
裕妃只是哎哟:“我这眼前一阵花一阵黑的,便是活下来也怕是要瞎了。”
姜恒忍俊不禁,连忙起身告辞,让裕妃继续躺着歇息:这中暑确实是很难受的。
弘昼则跟着往坦坦荡荡馆来用膳,顺便陪妹妹玩。
且说弘昼都到过坦坦荡荡馆了,皇上却是忙的第三日才得了大空过来。
“之前朕忙完的时候,夜都深了,想着过来也吵你们母女俩,索性就歇在九州清晏了。”皇上着意看了看她的气色:“朕听说刚到了这圆明园你不放心,这两天都是把敏敏的摇床搬到你歇息的厢房里,夜里亲自看着的。你只怕也没歇好,但瞧着脸色还好。”
姜恒点头:“敏敏睡的很好,并没有什么不惯。”又给大领导带高帽:“臣妾原怕她小孩子换了地方受惊吓夜里不好睡,谁知竟一点也没有,可见皇上给臣妾和敏敏选的地方好。”
皇上努力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做出淡淡的这有什么的神色:“敏敏第一回 从紫禁城出来,朕自然要留心。之前就让钦天监起了一卦,占了个天泽履卦‘君子坦荡荡’的卦象,正对这坦坦荡荡馆。朕想着这里离着朕又近,很适合你们母女住,果然没错。”
皇上看皇上这种神色,不由开始担心,敏敏将来不会变成这种傲娇的口是心非的性子吧。
第79章 皇上的表演
坦坦荡荡馆前殿名为养心堂,后殿为季月堂。
论面积,坦坦荡荡馆比宫里永和宫还要大,且从季月堂的后门和西门出去,都是临水之地,姜恒就没把敏敏安置在后院,而是先留在了东配殿。
于嬷嬷原是想劝的,话到舌尖又打了个滚落下去。
宫中主位娘娘养育皇子公主,放在后殿是有缘故的:皇上若是过来,前后殿相隔,父母子女间比较有距离感,也比较好守门,避免皇上与妃嫔相处时(哪怕是正经私下相处)时,被不通世事的孩童惊扰。
但想想公主还这么小,且这是信嫔娘娘带着孩子头一回来圆明园,于嬷嬷就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等公主会走会跑会说话了再挪吧。
皇上今日腾出些空来到坦坦荡荡馆,除了两日未见很想女儿外,还要带姜恒去看鱼。
夜里看鱼在紫禁城中也是一景。宫中几处观赏鱼池,都把栏杆建的又高又密,保证妃嫔们夜里带着灯笼去观鱼的安全性。
“宫里地方小,不如这里的金鱼池大,也少了一番天然。”圆明园十大景,就如西湖上十景一样,四季不同各有精粹。
如今夏日,夜里看金鱼池的鱼,正是圆明园十景中最应季的景色之一。
两人用过晚膳,皇上还去把敏敏哄睡了才出门。
姜恒与皇上一同往东配殿走,还笑道:“哄她睡可是容易。敏敏好哄的很。”
皇上闻言也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是,敏敏一些也不认生,上回朕让十三弟抱她,这王叔她是极少见也不熟悉的,却不哭不闹的,最后还靠在十三弟身上睡着了,以至于他都不敢用力喘气。”
敏敏是往后靠在十三爷的腹部睡着的,十三爷看这又软又小一个靠着自己睡了,还真怕自己一个腹式深呼吸把她惊醒,于是连呼吸都放缓了,抱到圆明园的时候,觉得自己肚子都酸了。
有的宝宝高需求,是时刻要人陪伴的,但敏敏似乎是陪伴她的人太多了,养成了她很安逸很低需求的样子,作息很规律,到了该睡觉的点儿,几乎不要人哄就自己迷糊过去了。
皇上过来后,原想陪着女儿玩一会,消耗下她的精力再哄睡的。
然而敏敏坐在炕上,皇上跟她玩了一会儿滚球后,还不等皇上哄,敏敏就自己困得前仰后合,还差点大头往后一仰栽在垫子上,还是皇上赶紧拿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又将姜恒只在旁笑,并不担心,皇上也不免笑着摇头道:“你这当额娘的倒是心大。”
姜恒拍了拍软垫:“皇上试试,这绝碰不疼的。”
而敏敏这时居然就势枕在皇上掌心睡着了,颇有种从哪里倒下就从哪里睡着的淡然。
皇上政务忙碌,虽常来看女儿,但哄孩子睡觉的时候少,见了敏敏这样好睡,不免叹为观止。
让乳母上来将孩子从自己手心抱走,皇上就起身,略微整了整方才坐下时稍歪的衣摆,便与姜恒绕过季月堂的后门,前往金鱼池最好的观赏位置看鱼。
白石栏上,早就挂上了硕大的明瓦灯笼。
边走皇上边指着鱼池道:“皇考赐下园子时,朕还特意为这鱼池写过诗:物性悠然适,临观意亦舒。”
好悠闲自在的调调,果然是当时在夺嫡年间,正在装富贵闲人的雍亲王才有的笔触。
“旁边这知鱼亭,还是朕将诗呈送皇考后,他亲笔提的。”
想必康熙爷当时被诸子夺嫡夺得烦了,见雍亲王这样物性悠然佛道双修的‘不争’就觉得,嗯,真是个不落窠臼的儿子啊。
姜恒伏在白石栏上看鱼。
之前她出门旅游时,也曾看过满池锦鲤,但与这满池巴掌大小,尾巴像是一把金红色的大扇子的金鱼又不是一样的美感了。
姜恒看着鱼游来游去,还呆了一会儿。
那种沉浸发呆,就像是看猫舔毛,仓鼠跑轮圈一样,因为小动物不在意人又心无旁骛,只是专注流畅地做自己的事情,才会让心里总是有许多想法和负担的人类,忍不住看呆了沉浸下去,觉得很解压。
“如何?”
姜恒回神:“真是好景致,臣妾都看住了。”
为让金鱼循光而游,除了池面上,别处灯烛并不多。皇上似乎非常自然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也似乎非常不经意道:“自打敏敏出生后,咱们常日也只说些孩子的事儿,倒极少这样看看景色单独待一会了。”
姜恒先是一怔,然后瞬间秒懂:二人世界太少了。对最高大老板的关注太少了,老板甚至开始隐晦提点了!
她立马回想自己最近半年——对职场确实有些忽略,这几个月,她真当自己在放产假,更多的精力都花在适应敏敏的出现和变化上。
也实在是放松了些。
怎么忘记了自己的老板是个傲娇的猫性子。那是表面我潇洒甩头离开,但背地里会等着咦怎么还不来给我撸毛顺毛这样的脾气。
等他开口提点,可见是自己的疏忽。
姜恒当场在心里写起了回顾总结,要防微杜渐:这回忽略了老板的心思,以后要尽量避免犯同样的错误,还是要产假结束肝起来为正理,此时还远没到能养老的程度。
她不要敏敏做她的护身符,而是希望她这个做额娘的,能有余力来保护女儿才好。
上一篇:雍正的怼怼皇后
下一篇:我的靠山是中国古典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