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升职专家 第160章

作者:顾四木 标签: 清穿 宫斗 BG同人

  虽说那时京中已经流行种痘,但无奈能种痘的好大夫太少,尤其是熟苗需养,卖的又极贵,不是寻常人家负担起的。

  若是不讲究,只用寻常得过天花的人的痂粉种痘,就跟得一次小型天花也没什么分别,仍是极度危险——京中太医院给皇子与各府小阿哥们种痘,夭折率能压到百中有一,可到了民间,或许几个孩子里就有一个抗不过去夭折的。

  如此民间种痘的热情就不太高:若是孩子运气好,可能一辈子不出花呢。这要是花大价钱种痘,还可能给中没了。

  因种痘率不高,一次瘟疫卷过,就是无数被收割的性命。

  这两年,支撑姜方于公事之余,几乎没有片刻休息各村落去走访的,就是当年他在任上时,那些被天花夺去性命的惨状,那些剩下来的生者的痛苦哀嚎,隔了许多年,依旧在他耳边不绝,在他心上敲打着。

  若是牛痘真的能成……

  姜方的神情很方正,在御前回话的这一天,连皇上都没看出,其实他在袖中的手,激动的颤抖着。

  多亏了宫里的娘娘,她不但先提出了牛痘这件事,还给了他机会,向皇上回禀这件事。

  牛痘再好,却不能由一个臣子带着乡医去推行——这会大大伤了太医院的体面,姜方办案多年,熟知人心为了利益能做出什么。要是太医院心怀不满,在牛痘推行初始,就‘权威认证’牛痘不行,那只怕就再不能行了。

  且姜方虽对医术不太通,但只类比人痘的熟苗,就可知这牛痘或许也需要养痘,养到症状最轻来用,那非得由皇上提着太医院研究和推行牛痘才行。

  姜方回完话后,还呈上一份抄录整理的单子:这是他这些年,亲自走访的一家一户:“臣不敢有半句虚言,万岁爷可命医官核定。”

  姜方说起牛痘时,正好十四爷也在御前。

  他听了觉得靠谱,还一时不防,当成新鲜事直接说给了太后。

  太后去年初闻此事却是强烈反对的:孙女要种痘,怎么能用牛身上的痘?!在太后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十四爷原本说话就不防头,去岁回京后跟九爷又呆久了,话就更多了。

  在旁劝太后道:“牛身上的痘有什么?额娘不知道,当时在军中,若有人中箭,要把箭头□□用的药是什么——死的蜣螂数只,死的土狗子一只,这两种都是那种会飞的硬壳大虫子,磨成粉敷在伤口上,过一日肉痒才能拔箭呢。比起来是不是牛身上的痘都赶紧多了?”

  太后天生不喜各种飞虫,叫十四爷说的寒毛直竖。

  这还不算完,十四爷还给了亲娘一个暴击:“额娘还嫌弃牛痘呢?您知道您喝的治眼睛的夜明砂是什么吗?那可是蝙蝠粪便。”

  皇上听闻太后急召的时候,到了门口,就见十四正歪七扭八跪在那里。

  见了他连忙喊冤:“皇兄进去别忘了给我求求情,皇额娘忽然把我赶出来跪着了。”

  皇上原还纳闷,在听十四说了缘故后,也是一阵反胃,别说恕弟弟起来,直接将脸一板道:“跪成这样像什么话,给朕跪端正了!”

  之后才进去劝说太后。

  皇上说的有理有据,又有太医院刘太医在旁口称未必不可行,太后才转圜了一二。但还是把敏敏的种痘推后了一年,只道:“若要给敏敏种什么牛痘,须得太医院再养上一年痘,再有旁人种过,哀家才能放心。”

  “朕也是这样想的,敏敏也不大,等一年也无妨,总要万无一失才好。”

  于是敏敏的种痘日就推了一年,改到了今年重阳后。

  皇后也很是关心,还问姜恒道:“你真打算给敏敏种牛痘,而不是太医院的人痘熟苗?”

  姜恒笑道:“娘娘放心,如今太医院刘太医也将牛痘筛出熟苗来了。”

  这半年来,太医院凡去王府世家种痘,都会让人自选人痘还是牛痘。如今仍是选人痘的门户多。

  这倒也正常,人本来就更倾向于熟悉的东西。

  最开始只有肃毅伯府自家,以及太医院几位筛苗的太医,会给孩子们选种牛痘。直到恂亲王给自家王府的阿哥种了牛痘,十四福晋也道比寻常人痘好的快,症候也轻,才渐多了些人选牛痘。

  估计等这回敏敏种过后,牛痘就会渐渐成为主流。

  姜恒还记得大嫂端午时进宫与她说起,恂亲王府选用牛痘的那一日,姜方平时那样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人,倒是难得痛醉了一场。

  姜恒也对这位大哥姜方很是佩服,没有他的吃苦坚持,走遍村落寻访亲录,皇上也不会这样快就接受牛痘。

  九月十三日,宫中各处摆起了痘疹娘娘。

  四公主移居一清静院落去种痘。

  院落门户虽关着,但消息却能递出来。太后皇上处连番不断打发了人去探候。

  三日后,刘太医报出了最好的消息:公主如今低热已退,种的痘浆满红润,是极顺的表现。接下来只需要继续在这院中养上十天左右,就可以完好出门了。

  就在敏敏健康离开种痘院落的当日,皇上下旨,再次将肃毅伯连升三级爵位,由一等伯升为一等侯。

第119章 熹妃的新剧本

  姜恒在门前等候。

  这处专供皇子公主种痘的院落,今年又新刷过一遍红墙,门上的铜环上也系着鲜红的百蝶穿花的纱绢。

  姜恒把这纱绢上到底有多少蝴蝶数了好几遍后,门才终于打开。

  就见敏敏也像一只小蝴蝶一样飞出来。

  “额娘!你来接我了!”

  姜恒把她接在怀里,捧着女儿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认真道:“额娘得跟你道歉,原早就说好了进来陪你一起,是额娘食言了。”

  敏敏的腮被捧着,粉嘟嘟一团在姜恒掌心里,笑得无忧无虑:“额娘不是食言,皇玛姆和皇额娘都病了,更需要额娘。”

  姜恒原本都向皇上太后请好假了,要陪女儿一起进来种痘隔离,能够贴身照顾。

  太后准假准的痛快,还说要不是年纪大了进来还得添人伺候她,她老人家倒是也想进来亲眼看着孙女才放心。

  谁料敏敏种痘前的九九重阳节,太后娘娘难得有兴致,跟着皇上和孙子孙女们一起去城外万岁山登高去了。

  大约是吹了风,次日就发起烧来,太后娘娘在病榻上只道以后再也不出门了。

  而皇后则是原本身子好的差不多了,结果重阳佳节出来,大约又操心起来,也是过了节就再次头晕头痛的厉害,卧床起不来。

  两宫接连病倒,皇上也跟着上火,嘴角起了泡,须得让御医诊治了开方喝药配药膏每日涂抹。

  加上太医院早分出来要给四公主种痘的人手,那几日险些给太医院忙翻了。

  既太后皇后都病下,姜恒就再不能进去陪女儿了,必得留在外头,真正代掌了一回六宫。姜恒只好临时改了计划,让儿时中过痘的秋雪,以及出过花的小陆子一起跟着敏敏进去。

  小陆子正好还是掌勺的,进去专门负责饮食,这会子姜恒见女儿出来,依旧白白嫩嫩一只,没有瘦也没有憔悴,估计也少不了小陆子的功劳。

  敏敏牵着额娘的手边走边问及太后和皇后的情形。

  太后娘娘已经不再发热,皇后娘娘的头晕症候也大为减轻。

  姜恒索性就带着她去给两宫请安。

  太后却只是从窗子里见了见敏敏,隔着明亮的玻璃窗对她摆手:“好孩子,皇玛姆瞧见你了,你乖乖回去,过几日再来玩。”

  原是太后还有几分咳嗽,唯恐传给刚种痘过的孙女。于是从窗户看过敏敏无恙,就催着母女两个走。

  皇后的病候倒是不怕过人,听说四公主种痘顺利完好的出来,连忙命请。

  敏敏进门请过安后,就趴在榻旁:“皇额娘,您好点了吗?”

  皇后摩挲着她的面颊,笑道:“好多了。”

  敏敏又问起皇额娘怎么忽然又不舒服,皇后就对她笑道:“皇额娘是叫那沉甸甸的朝冠压的病了。”

  这话初听很文艺,但其实皇后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她这病初次发作,就是忽然一阵剧烈头疼晕了过去,醒来后也只觉走路头重脚轻。之后休养了一阵子,直到行走说话都如常,便以为大好了。

  谁知重阳节着朝服朝冠带着妃嫔们往坤宁宫行常日祭祀后,就又发作了一回。

  太医们的诊断,跟姜恒的猜测差不离,皇后娘娘应该是一种常年劳累过度,又坐姿不够健康导致的颈椎病。可能压迫了血管神经,说不得什么姿势,或是又是一阵劳累,就又诱发了起来。

  而朝冠的重量绝对不可忽视,姜恒自己也有一顶,每回下头花盆底上头花盆朝冠的时候,姜恒都感谢当年在储秀宫实习期学习的走路技巧。

  皇后此番又被迫卧床休息了十来日,正是烦闷的时候,见了敏敏就搂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又让贡眉将早给敏敏准备好的一套新衣裳和嵌着红晶石的头面拿出来:“你既来了,本宫就不叫人去永和宫送了,直接带回去罢。”摸了摸敏敏垂下来的发辫道:“咱们敏敏,经过这一遭就是大孩子了。”

  皇上是下晌时候才得空过来探望女儿,还顺便就去上书房接了儿子一起回永和宫。

  宫里不比圆明园地方大,养心殿里没法给六阿哥开辟一间小书房,皇上就直接在上书房院中另开了一间,让还不到年龄的六阿哥也去上书房,只不过是按照自己时辰上课。

  皇上看过女儿果然无恙,又细问了许多话,这才放了两个孩子去后殿自行玩耍说话。

  姜恒看着姐弟俩的背影,还跟皇上唏嘘道:“皇上您瞧,孩子们长大的多快啊,现在就有很多小秘密,只说给彼此了。”

  皇上莞尔:“你有什么秘密,可以说给朕听。”

  姜恒转头牵起一角衣裳准备福身:“臣妾没什么秘密要说,倒是谢恩还未谢。”她刚接了敏敏,就听前头苏培盛的小徒弟来报喜,皇上将肃毅伯府升为了肃毅侯府。

  皇上伸手扶住,摇头道:“朕原意是要嘉奖于你的。牛痘之事造福实多,原想等敏敏种痘后给你……偏生皇后病了。”

  姜恒听懂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原本想要动她的位份,而并非肃毅伯府。

  只是贵妃之上,就是皇贵妃了。大清的皇贵妃,是特殊的妃嫔工种,一般都是后宫没有皇后,需一妃嫔掌凤印和六宫事时才立。皇上本想以牛痘事立皇贵妃,但皇后好好的也罢,皇后忽然病了,皇上反而不好提这件事了,不然传到外面去,好像皇后要不行了似的。

  姜恒心道:还好皇上没有按照原意来办。

  皇贵妃与贵妃在待遇上差的并不大,但在名声上差远了。

  她实在不需要一个皇贵妃的虚名,生生把她跟皇后还算和平融洽的关系弄僵了。

  于是连忙努力打消皇上这个念头,只道别说这回皇后娘娘病了,便是以后皇后大安,哪怕返老还童,只要皇后娘娘在,她就绝不想做皇贵妃。

  心道:这是皇上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旦对人好起来,就很容易离谱,甚至离了大谱。比如皇上前两年非要邀请十三爷将来跟他一起葬入皇陵,惊世骇俗到十三爷声泪俱下,差点以死明志的拒绝。

  皇上对人好,就像冬天里的干柴烈火,要不是赶紧抽柴降温,很容易被烤熟了。

  果然,见姜恒格外特别的坚持,皇上才作罢,还遗憾似的补了一句:“朕瞧你这些日子代掌后宫事,做的也很好,皇贵妃之位是很担得起的。”

  姜恒:……真想把皇贵妃三个字从皇上脑子里挖掉啊。

  于是上前低声却出自肺腑道:“皇上且再想想,皇后娘娘自是个宽宏公正的人,但若是臣妾……娘娘只怕要暗自伤感,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才令宫中多了位皇贵妃。”

  皇上反握了她的手:“好了,这事儿朕先记下不提就是了。”

  宫内校场上,弘昼看着正在反复拉弓射箭的弘历,不由发问道:“四哥,你近来的弓力是不是又长了?”

  弘历正了正扳指,瞄准草人靶子道:“是长了半力。”

  如何能不长呢?

  每日只有在这儿演习骑射,纵马射箭的时候,才让弘历觉得有片刻的放松。

  一年前,他犯了一个错误。

  那时候被皇阿玛叫去,指着他一时不谨烧了的西洋船斥责时,弘历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但一年过去了,他发觉,这不是一个大错,这简直是一个致命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