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升职专家 第168章

作者:顾四木 标签: 清穿 宫斗 BG同人

  头一个是‘昔’,昔日的昔。

  六阿哥从启蒙起就跟着顾八代,看书写字等各种小习惯,就都像足了皇上小时候,常让皇上想起昔年之事,又有追昔抚今之意。

  但今日看完日出,皇上却改了主意,不必追昔,只于今朝。

  “弘昑?”

  回到院中书房,姜恒看着皇上提笔写下两个字。

  皇上颔首:“对,这是咱们六阿哥的名字。”

  “昑,即光明之意。”皇上搁下笔:“朕盼着他就像这朝阳一般光耀四境。”

第124章 两位皇后

  雍正十九年这一年,宫里多了两位皇后的神位。

  其实十八年的新岁,宫里就过得小心翼翼的——都说老人难过冬,太后娘娘正是于雍正十八年的冬天起开始抱病不起,到了腊月里,已算得上药石罔效病入膏肓,太医院的太医们天天在慈宁宫扎堆号脉开方,但也只能给皇上叩头请罪,口称臣无用。

  腊月里,敏敏在榻前陪伴时,太后娘娘有些时候就认不出她来,只是拉着她的手悄悄问她:“出嫁了过得好不好?”

  敏敏还未嫁人,太后娘娘是错认了人,牵手挂念的是她唯一一个长大嫁了人,却早已过逝多年的女儿温宪公主。

  好几次太后都催着‘温宪’快走,只絮絮道:“佟佳氏是皇上的外家,一向最得你皇阿玛看重,你已蒙恩旨不必抚蒙,又嫁做他们家的媳妇,便要孝顺长辈,多在夫家用心。额娘这都是小病,你怎么又不顾规矩进宫了?”

  太后第一回 认错的时候,乌雅嬷嬷想上前劝解太后这是孙女,却叫敏敏拦了,只顺着太后颠倒糊涂的话应和着。

  太后推她走她也就顺从起身走出暖阁,就在侧间看着药。

  而太后清醒过来的时候要见孙女,敏敏再过去陪着。

  有一回太后刚醒过来时,是难得清楚的时候,就跟乌雅嬷嬷叹息道:“可惜哀家是看不到敏敏嫁人了。”

  敏敏眼泪不由就掉在温着药的铜吊子上,烫出了一缕袅袅白气。

  皇祖母只有背地里才会这样感叹,在皇阿玛跟前皇祖母从来不这样叹息,甚至还嘱咐了皇阿玛好几回:“哀家身子自己知道,皇帝切不可觉得哀家见不到敏敏嫁人会抱憾,就急着将孩子嫁出去。公主还不比皇子,亲事最忌匆忙,要挑一个人品厚道的男儿才成。且千好万好也不如在家里好。你们多留她两年是正理。”

  雍正十九年的新岁,宫里就过得很混沌。

  以皇太后的状态,真不知能不能撑过年去。

  十四爷和十四福晋这些日子以来也常出入宫闱侍奉。

  出了正月十五,明眼人都看出太后的精神明显变了,忽然变得清楚明白,也一改三个多月没怎么正经用膳的坏胃口,竟然开始主动要一些菜肴点心来吃。

  然而人人都明白,这不是什么好征兆。

  姜恒把皇上的药端到跟前,皇上转过头去。

  她也不劝,就默默坐在一旁,也不理会案上堆积如山的宫务,只是陪皇上一起坐着,看着外头的树影,一坐就是到半夜。最后还是皇上先开口道:“后宫事都压在你身上不说,你早晚还要去皇额娘宫中陪侍,又有几位太妃因时气不好病了。偏弘昼的次子也病着,裕妃也帮不上你——一桩桩事都挂在你身上,再不去歇着,岂能撑得住?”

  姜恒这才让人重新熬药再端过去:“天下事都压在皇上身上。”

  皇上这回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又苦笑道:“朕喝了药也未必睡得着。”

  正月十九日,太医来报太后娘娘怕是不好了。

  皇上于深夜里从永和宫赶往慈宁宫。

  姜恒先是送了皇上出门,又遣人往钟粹宫叩门,等着皇后娘娘一并过去。永和宫这边秋雪去叩门请见,钟粹宫很快就灯火通明预备完毕。

  皇后这些年衣裳越发素净,出得门来见了姜恒还未开口,腮边倒是先堕下泪来,之后只简短问了一句:“宫里一应都预备下了吗?”

  见姜恒应了,皇后便抬手擦去腮边泪珠,又对她深深点了点头:“这些年都累了你了。这件事,就交给本宫吧。也算不辜负太后娘娘多年爱护。”

  坐在轿中,皇后从袖中拿出药来吞了。

  太后薨逝隶属国丧,接下来治丧大事外头有礼部和内务府,但在后宫带领内外命妇守制祭奠,内外安排都是皇后分内之事。

  皇后闭上眼睛,把口中的苦涩努力往下咽一咽。

  这些年她闭门不理事,有时候大年都托病不出,以至于新进宫的宫女有些都只见过贵妃未见过皇后。

  朝上就有些心歪了的臣子,看皇后膝下无子,母家也不如何煊赫。便想着投机倒把,先在贵妃娘娘这里下注,主动上书皇上请立皇贵妃,甚至透着几分皇后既然病重连宗妇祭祀都不能行,不如退位让贤的意思。

  之后自然被皇上削了一顿,肃毅侯府也烦死了这种出来蹦跶,架着他们家想要升天的贼官,也跟着狠踩了几脚。

  彼时太后还为这件事安慰过皇后,叫她安心养病,不要听些小人言语。

  不但如此,最令皇后感念的是:这回太后生病期间,皇上为了安慰太后,就从宗室里挑了个孩童过继给六弟胤祚。太后就此劝了皇上,既然挑了一气儿孩子,想必也有旁的合适的,也该过继给弘晖一个。

  等弘晖的端郡王府有了正式过继的子嗣,皇后也亲眼见了一回这个父母早亡只跟着伯父过活,现在成为她名义上孙子的孩子后,便觉得一生心事尽了。

  那么这回,太后娘娘的身后事,皇后早拿定主意不顾惜自己残躯,一定要替太后娘娘料理周全得当。

  不是说贵妃做事不周到,而是她既现在还是皇后,还坐着六宫之主的位置,由她率内外命妇拜祭是最合制的。

  哪怕轿子里生着火,皇后也觉得一种刺骨的寒意,不由叹口气:说来她的病也极不好熬冬天,冷的时候头疼也跟着厉害。

  她病了多年无甚牵挂,倒不是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而是怕撑不下来太后娘娘的后事。

  姜恒因先送皇上出门,又请皇后这样一耽误,到慈宁宫的时候,宫里嫔妃已经有些许住的近的先到了。

  正静静按位份高低跪在偏殿里。

  宁嫔郭氏也先到了。

  几年前皇上大封了一回六宫,除了将郭氏升为宁嫔外,其余雍正二年进宫的秀女也都各升了一级。如果以没有下一批秀女入宫,上一批就还是新人为标准,那么雍正二年进宫的秀女们一直是新人。

  大家早已躺平开始熬资历。

  早就开始以宁嫔郭氏,而不是贵妃为榜样了。

  姜恒到了后,先给了郭氏一个询问的眼神,郭氏对她点了点头。

  这些年,郭氏也帮了她很多忙。

  今年冬天,人人都知道太后娘娘要不好了。姜恒一来是要为太后祈福,二来也是想着寒冬时节守孝,若是保暖不足,只怕要有不少体弱的宫妃尤其是孩子们会生大病。

  于是就以太后娘娘恩典,各宫多发了棉花、棉布和炭火等必需品的份例。

  都少不了郭氏帮着她一起料理。

  姜恒的目光环视侧殿,就见阿哥们和敏敏都不在这里,想来是跟皇上、十四爷一起进了暖阁里头,静听太后娘娘最后的吩咐。

  果然,姜恒穿过妃嫔们时,正在努力憋着眼泪的十四福晋抬起头来,对她颔首,给了个孩子们都在里头的眼神。

  屋内与屋外情状差不离。

  皇子、公主在前,恂亲王府的儿女在后,俱按序齿跪着。倒是重孙子一辈,太后一个也没叫进来,只说不必吓着孩子们。

  说是隔代亲,什么老太太爱重孙子。其实到了最后,当母亲的还是最挂念两个亲生儿子。

  皇上跟恂亲王两个都在榻前跪着,乌雅嬷嬷原是给皇上奉上软垫的,却被皇上扔到一旁去了,就这样以天子之身跪着硬邦邦的脚踏上。

  太后神志清醒。

  清醒的让皇上心沉。

  果然,太后自己也很清楚,连参汤也不喝了。

  她只是带着眷恋,挨次摸了摸两个儿子的脸颊,缓声道:“人生七十古来稀,额娘都七十多岁了,也算多福高寿。”又对皇上道:“瞧你,这几个月,多了不少白发。”

  太后索性努力坐直了身子道:“还是梳发的人手不巧。哀家刚长白发那些年,都会给自个儿梳发,把白发藏起来一丝儿也不漏,旁的宫女梳的都不如哀家亲自来的巧。”她拍了拍榻旁,对皇上道:“说来,额娘还没有给你梳过发辫。你转过身来。”

  十四爷忍着泪道:“我小时候额娘倒是常给我梳的,今日便不跟四哥抢。”

  皇上转过身。

  太后叫十四爷亲手捧着一面半人高的镜子,又叫敏敏过来,在旁替她拿着发油,慢慢给皇上梳着。

  其实太后娘娘眼神越发不好,方才皇上跪在下头,她还看的清楚些,此时真把头发放在手里,倒是分不清黑白了,兼之手上也没有力气,所以慢慢梳完,费力给皇上重新编起来后,还不如原来。

  但满屋人都说果然好。

  太后也就笑了,又将陪伴她多年的犀角梳轻轻插在敏敏发间:“好孩子,这就如你大婚的时候,皇祖母给你梳了发一般。一梳梳到底……”

  姜恒在侧殿听到暖阁内哭声骤起的时候,与皇后一样,不等出来正式通传的内监,就带着妃嫔们一并伏身送太后驾鹤西去。

  雍正十九年正月,太后乌雅氏薨逝,礼部上谥孝恭仁皇后。

  “皇额娘是高寿而走。”皇上虽是伤痛,但太后之前先是缠绵病榻,已经让所有人包括皇上做足了心理准备,且太后去的那夜如此安详,就像是太累了慢慢睡着了。

  儿孙绕膝,了无遗憾,含笑而终。

  于是不必群臣劝谏皇上节哀,中正殿的法师来以佛理劝说,皇上自己都私下对姜恒说了一句:“朕将来若得如此,也算圆满。”

  因见姜恒怔怔看着他,就安慰道:“你放心,朕不过这样一说,必不能现在就抛下万事走了。何况,朕也放不下你们。”

  “朕心知肚明,那几个在朝上提出要朕立皇贵妃,甚至影射废后的臣子,安得不是什么好心。不是蠢就是坏,偏把你与弘昑放到火上去烤。”

  姜恒心知随着弘昑长大,朝上这样的暗流转为明着的浪花,会越来越多。

  在太后去后,敏敏还悄悄给她说过:“额娘,皇玛姆病中有时会将我错认做温宪姑姑,拉着我说许多话。”

  “皇玛姆说当年皇玛法晚年,皇子们为了储位斗生斗死,她就没有一夜能睡的踏实,生怕不知什么时候,就有宫人冲进来说儿子犯了忌讳被圈禁了。”

  “但那时再担心,皇祖母也只盼着一件事,就是皇阿玛最后能做储君能登基。”别人的孩子跟自己的孩子,这选择还是很好做的。

  但等做了祖母,下面一水儿都是亲孙子的时候,这选择就不是很好做了。

  对太后来说,或许这会子离世,反而是更安心的。皇帝还未老,不用见孙辈们为了皇储之位争斗的不可转圜。

  且说皇上一直没有给诸位皇子封爵。

  朝臣们私下都猜测道皇上是在等六阿哥满十五岁一起封爵。可见皇上看好六阿哥,意在消弭六阿哥因年幼与几位兄长的差距。

  毕竟哪怕上头几位阿哥已经大婚生子,甚至参与朝政好几年,但只要不封爵就不开府,就依旧住在阿哥所,在皇上眼皮底下,没有自己的朝臣班底,不是真正的当家。

  姜恒看着女儿也有些瘦了的脸颊,便叫她不必多虑朝上之事:“给太后娘娘守孝这百日,也是你打出生来没经过的日子,自己身子别拖垮了。”

  敏敏点头:“女儿一向身体好,倒是皇额娘的样子……我有些担心。”

  姜恒腹内叹气,敏敏都看出来了,她这整日跟在皇后身边一起料理太后丧仪的贵妃怎么会看不出来。

  皇后这回守孝,是全然不顾自己身体,根本不思以后的做法。按照祖宗家法率嫔妃内命妇们缟素居丧,大冬天里跪的是冰凉的草垫——这些大家都是一样吃苦,但皇后作为表率,不仅跪的比旁人都要标准,还几乎不吃不喝。

  别说皇后这本来就是大半个病人,强健的男人也受不了这样啊。

  因先帝爷早于太后娘娘驾崩,景陵已封,自不能再去动先帝爷的陵墓。皇上就按照当年孝庄太后、孝惠太后的例,另外给太后点了景东陵单独安葬。

  直到太后葬入地宫,行过神位的点主礼,丧仪过去,皇后才卸了那口气,当即就回钟粹宫内养病去了。

  敏敏很担心,觉得这回皇额娘病的与以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