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浪山海
雷纯在他心中便有两点特别,一是早有婚约,二是她娴静美丽,别有聪慧,时常抚琴而歌,与她相处起来没有名利权势,只有愉快。
也许这几分愉快是雷纯特意所为,但不妨碍苏梦枕喜欢。
初见既醉,苏梦枕惊艳而收敛,他以为是好友的女人,误会解开,惊艳还在,只是不必再多收敛了。
直到既醉开始说起她的身世,苏梦枕惊讶,蹙眉,再到放松而平静地听完,他只是看着既醉道:“你想杀雷堂主?即使他是你父亲,你若认回了他,就再也不必过苦日子了。”
以苏梦枕的观察力,自然看得出来既醉那一双手上的沧桑,花开再盛,牡丹有痕,实在吃了很多的苦。
既醉盯着苏梦枕看,好半晌才说道:“苏公子难道认为女孩子就没有骨气吗?雷损没有十月怀胎生下我,也没有十几年艰难养着我,他心尖尖上的老贱人生的小贱人才是他亲女儿,我娘被他害死,难道我要厚着脸皮去叫爹,去和小贱人争嫁妆?”
苏梦枕虽然是江湖人,却也是世家公子,“公子”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当得起的,听见既醉的脏话,眉头不由拧了一下。
既醉看他那一拧眉,忽然就生气了,大声地说道:“我就不该来,说什么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是死敌,哪有互为姻亲的死敌?你连我骂一句小贱人都要替她皱眉头,你能杀个屁的雷损!”
既醉发完火,咬牙没让眼泪流下来,转身就走,她不要去金风细雨楼了,她要去找王小石,他再练几年,未必不能杀年老的雷损。
苏梦枕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留下来吧。”
既醉没有回头,人都到了门口,就听苏梦枕咳嗽了好几下,说道:“风雨楼与六分半堂争锋数年,踩着六分半堂的尸骸走到如今,我与雷堂主早便是不死不休之局,关姑娘既然这么恨他,那就留下来吧,你会亲眼看到他死。”
既醉站在门口,苏梦枕咳得厉害,帕子见血,不自觉眼眶湿润,他好不容易咳完,抬头看向门口时,正见既醉犹犹豫豫地回过头。
绝世的美人倔强含泪向他看来,她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外,门外是光亮,仿佛他再迟上片刻,就此生不再得见。
恍如唐皇别玉环,宛转蛾眉离君去。
苏梦枕实在不是个儿女情长的人,他对雷纯是有几分特别,但那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里占据的位置实在太小太小,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男人的矜傲,他从当年不得不拜雷损认岳父的小小稚童,到让六分半堂大小姐俯身讨好的地步,所经历的实在太多。
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子本已经足够让人喜欢,何况还带了些战利品的意味。
倘若这是一场考试,既醉实在是很不合格的,她不仅破口大骂主考官的未婚妻,还又哭又叫,准备弃考,没有提半句她能为金风细雨楼做的事,但苏梦枕还是开口挽留了她。
美人如飘萍,她能上哪儿去呢?会有无数男人觊觎她的美色,要把她带进深宅内院藏起来,可她又怀着那样深重的仇恨,这世上除了他,谁能为她报仇,让她见到雷损的人头?
苏梦枕想到此节时只是心软,既醉回眸看他时,却不由心神悸动,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上一刻在说什么了。
他只能用咳嗽来遮掩自己的悸动,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楼中都是兄弟姐妹,但江湖女子毕竟是少了些,我有个师妹和你年纪相仿,你可以和她一起做点事情。”
这实在是非常委婉了,苏梦枕的师妹名叫温柔,出身岭南温家,她父亲正是温小白那个远房哥哥,如今江湖上的一方巨擘,在洛阳势力极大,被江湖尊称“洛阳王”。
温柔生得美貌,又有一个强大的父亲纵容溺爱,一个师门除了苏梦枕早早下山,师兄弟们全都倾心于她,把她娇宠得极为任性,来到京城后投奔苏梦枕,平时什么事情都不干,偶尔带着人巡巡街,总是半途开溜,和她那些江湖朋友热热闹闹混在一起。
苏梦枕对温柔的纵容来自师门的情分,洛阳王的女儿,苏公子的师妹,这两个名头足够保护一个漂亮女孩子在汴京胡混几年了,苏梦枕从来没有正事让温柔去做。
既醉不知情,无情却是知道的,淡笑了一声,这才开口说道:“世叔特意让关姑娘来此,难道就是为了陪你那师妹玩闹?”
既醉仍旧有些介怀,听无情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苏梦枕的打算,哼了一声。
无情便给苏梦枕解释了一下既醉的意图,这场考试才终于进了正轨,苏梦枕是武道上的高手,他知道武艺永远不在秘籍,而在于练的人是谁,同出一门的刀法,温柔的刀和他的刀能带给敌人的威胁程度天差地别,但这是对高手而言,楼里几万兄弟,并不是个个都有天赋将普通的武功练出门路来。
江湖人习武讲究师承,想要学一门武功,是要跪下来给师父磕头的,自古师徒如父子,是要再认一个爹才行的。
但既醉不要那么多儿子,她的秘籍仿佛来得很轻易,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好几门,有的高妙令苏梦枕都陷入沉思,有的浅显却适合天资不佳之人,上辈子既醉做掌门时,总有人捧着秘籍带艺来投,多多少少看了一些。
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有既醉的阅历了,她想要做个武艺教头,那实在是绰绰有余的。
苏梦枕看着小姑娘仍旧有些怒气的样子,病容上露出和气笑容,轻声道:“是我的错,不该以貌取人。”
既醉也不知道他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气得直哼哼,但这场考验确实是过了,苏梦枕对无情道:“还请大捕头替我多谢神侯。”
无情笑了一声,看了既醉一眼,向苏梦枕告辞,轮椅转动,发出机械轻响。
第66章 金风细雨(8)
杨无邪是金风细雨楼的军师, 人称“童叟无欺”,他为人极耐心,极细心, 一手建立起金风细雨楼的情报机构“白楼”, 是苏梦枕最为信任的心腹, 风雨楼的人大多称他杨总管。
在金风细雨楼这样的地方做总管,自然是非常忙碌的, 杨无邪享受这种忙碌, 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一旦手头上没有了要忙的事情,也就代表他失去了一切, 刀笔在手, 方有权柄,何况他和苏梦枕有着一样的梦。
在江湖这方面, 年轻人的组织总是更加有凝聚力,也带着一股冲劲,金风细雨楼崛起极快,离不开苏梦枕的英雄气概, 也离不开这一众年轻人的鼎力相助。
杨无邪的年纪很轻,苏梦枕继任楼主时他的年纪更轻,几乎是个刚长成的少年, 那时苏梦枕就能全力信任他,给他最大程度的支持,才有了如今令整个江湖闻之色变的情报组织。
苏梦枕的信任是这世上来得最轻易的东西,他一旦相信一个人,便直至背叛而止。所以他遇到过很多次背叛,但也收获了许多倾力相助的兄弟, 杨无邪对待苏梦枕,有对待兄长的尊敬,有对待主君的忠诚,也有多年相交的朋友义气,两人之间除了公事,一向也有很多话讲。
今日杨无邪在白楼整理资料一直忙到傍晚,金风细雨楼建在天泉山上,有四楼一塔,青白红黄四色楼,中间一座玉峰塔,是苏梦枕的居处。
青楼发号施令,白楼情报枢纽,红楼聚集武力,黄楼宴饮欢庆,而真正的金风细雨楼哪一座都不是,是苏梦枕。
他就是金风细雨楼本身。
杨无邪从白楼出来,带着几本厚厚的账簿去见苏梦枕,路上便听人说起今日无情大捕头来了一趟,送来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公子将人留了下来。
已经有不少人见过那位“关姑娘”,金风细雨楼有很多年轻人,年轻人总是很好奇,很多话,话传到杨无邪这里的时候已经在楼里传遍了,见过关姑娘的人大多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少数些人能够冷静下来,话也是他们在传,激动得仿佛自己娶妻。
苏梦枕已经二十好几,却一直没有成婚,身边甚至没有女人,未婚妻还是死敌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风雨楼的年轻人许多都不赞成苏梦枕的婚事,只是一向没人敢劝。
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争到如今这个血淋淋的样子,婚事早已失去了联姻的一切意义,这场婚约能够持续下来的主要原因便是苏梦枕喜欢。
他喜欢雷纯的琴音,也喜欢她的歌喉,雷纯很美,但对苏梦枕来说,美色是最不重要的东西,这个极少见面的女人在他面前总是像一个梦,娴静美丽,冰雪聪明,几乎没有一丝缺憾,除了她的父亲是雷损。
可对苏梦枕来说,战胜六分半堂是迟早的事。
杨无邪知道苏梦枕的一切事情,他觉得这事委实太过奇怪,无情大捕头好端端地给楼主送女人做什么?本是君子相交,哪来的官场习气?再一个便是,自家公子对雷纯小姐一往情深,这些年不知拒绝了多少美人,难道因为是大捕头送来的,就不好意思拂好友心意?
他的步子本就很快,听了这事走得更快,一直到了玉峰塔前的泉眼处石阶前停下,因为他见到了既醉。
既醉正斜靠在汉白玉的栏杆上看泉眼,玉峰塔下玉泉水,泉下一座镇海塔,“玉泉山下一泉眼,塔露原身天下反”,这是一个秘密,杨无邪却知晓,他时常和公子在这里踱步,心照不宣着一个梦。
可梦里忽然多了一个宛若盛唐而来的绝世美人,素裙无钗却艳若牡丹,斜斜一眼朝他看来,居高临下的眼神像在看待臣民,宛如梦中神女,让他几乎想要跪地膜拜。
倘若公子的梦实现,成就皇图霸业,可堪配得神女来降,凤鸣玉泉么?
杨无邪微微颤抖起来,人也向后退了一步,疑心自己真的落在了一个梦里,可他又看见了苏梦枕,秋日里披着狐裘的苏公子咳嗽着走出玉塔,见到他,疑惑招呼道:“无邪,怎么站在那里发呆?”
杨无邪呆看这二人,苏梦枕离既醉其实有一段距离,但此时傍晚夕阳斜照,光线落在他们身上,披上一层朦胧金光,二人都站在石阶高处,居高临下。
杨无邪那个深深的梦里从此多了这一幕,公子服龙,佳人国色,帝后并肩观山河。
也许是这一幕太美好,太震撼,杨无邪一直记到了九十寿终,临终时还在念叨,笑着在他的国公府内合眼。
此时的杨无邪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过了许久才收敛了震撼的心神,勉强把公事报给苏梦枕听,因为苏梦枕不能长久在桌前处理公务,所以杨无邪总是会给他朗读事务,他的声音很亮,既醉几次都被吸引了视线。
杨无邪一直忍耐到公事处理完,才尽量用正常的声线询问道:“公子,不知这位姑娘是……”
苏梦枕笑了一声,对既醉微微点头,道:“这是关姑娘,我已经决定聘关姑娘为红楼供奉,教习楼中子弟武艺,无邪,你认识一下。”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杨无邪听到了那个“聘”字,脸上已经要露出笑容来,然后逐渐僵硬,公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国色天香在眼前,你让人家去当武艺教头?
实话实说,杨无邪的心像是被苏梦枕从热水里捞出来,一把扔进了冰天雪地里。
作为军师,杨无邪不喜欢雷纯,即便他连雷纯的面都没见过,就像他不喜欢六分半堂,包赌包娼的六分半堂,堆金砌玉千娇百宠养出来的大小姐,杨无邪不信她展现在苏梦枕面前的美丽善良。
既醉看了看一脸假笑的杨无邪,因为对苏梦枕还有一点气,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她的态度一点都不好,杨无邪却不放在心上,他收敛了一下心情,郑重地自我介绍了一番。
既醉见他很是尊重的样子,虽然一开始像个呆头鹅,但好歹态度很好,便勉强点点头,只道:“叫我既醉就好,既醉以酒,君子万年那个既醉。”
杨无邪连忙道:“真是个好名字!寓意也好。”
既醉于是就被哄得很高兴了,她这辈子其实没有名字,小时候招娣忙着逃脱追杀没有取名,后来她半疯了,也就没有名字,既醉便用了自己的本名,那是她早已跑路的狐狸爹取的。
狐爹化形时人间还是周王朝,后经春秋战国,再历秦汉晋隋,和狐娘狭路相逢被捉了起来,生了一窝狐狸崽崽,个个都按诗经起名,大哥肃罝,二哥麟振,三姐惟夷,小妹秾华,既醉已经是最不拗口的一个名字了。
杨无邪嘴上说既醉的名字好,但他还是尊称,没有直呼既醉的名字。
金风细雨楼的红楼平日里就是众人聚集的场地,建得也极大,红楼的一楼叫做跨海飞天堂,平日里英杰济济一堂,苏梦枕也时常在这里和众人统筹战事,商议政策。
与包赌包娼三教九流的六分半堂不同,金风细雨楼自老楼主那一代就很干净,到了苏梦枕这里仍旧继承父志,钱财方面要比六分半堂差一些,但摊子铺得更广。
走盐、押镖、运粮,招工练兵,朝廷都会向他们借人手,天底下的镖局有一大半请他们相护,更囊括水陆商路买卖经营,小至地方剿匪,大到朝廷戍边,遍布金风细雨楼的人手。
既醉听着杨无邪的介绍,惊得瞪圆了眼睛,这是江湖势力,还是反王总部?苏梦枕那个病弱的人,他的野心几乎要溢出来了,朝廷居然还放任着不管?
杨无邪便笑得很含蓄,语气很委婉地道:“江湖人本就是管不了的。”
如今的兵,叫什么兵呢?风雨楼练出的兵马以一可当十,戍边的将士十个里有九个空饷名额,那便当百了。
军队人数不足便拉些犯罪的地痞流氓去充数,甚至无须犯罪,直接当街拉走成年男丁,谓之“充军”,充军对男子是一项污点,甚至会因此无法娶妻。
将军要对文官低一头,士卒要像犯人那样黥面,粮饷层层克扣永远不足,底层士兵要靠家里接济吃穿,这年头甚至用军士做骂人的话,骂人全家男丁去当兵是极恶毒的言语。
一个国,军队重器都如此糜烂,难道那些捕头衙役能震慑十几万江湖人?所以世道很乱,江湖人随意厮杀,既醉这一路上,也就碰到一个干干净净的王小石罢了。
既醉被杨无邪带着先去红楼露了面,然后又给她介绍楼中建筑,讲得很细致,三句不离苏梦枕,并且时时刻刻观察既醉的反应,然后失望地发现,她没有什么反应。
对苏梦枕,既醉很难产生什么感情,他没有既醉喜欢的俊美容颜,这一条早已经堵死了无数追求者,何况因见面时那一节别扭,她连正常的仰慕心态都升不起来,只是对金风细雨楼的势力有些惊奇而已。
杨无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第67章 金风细雨(9)
作为反王总部, 金风细雨楼非常忙,他们大多数的人手平日里都分散四方,经常呆在玉泉山上的只有两三万人左右。
其中白楼只占上千个文书账房, 负责理账记事, 而作为宴饮游玩之所的黄楼也少有人去。青楼的名字不大好听,但那是正经的政令传达之所,老楼主常在那里办公, 只不过是因为苏梦枕如今住在玉峰塔里,权重偏移, 青楼逐渐萧条起来,所以平时大部分的人都会聚集在红楼。
红楼的跨海飞天堂前是一大片空地, 用青石砌得平整,两侧摆着许多兵器架, 最常见的是刀,因为苏梦枕便用刀。
剑是君子之兵,盛世礼器,剑客往往要从小修习,不可懈怠, 穷文富武, 剑客层出的年代往往正当盛世。刀就不同了, 练上三五年就能出门厮杀, 刀法大多简单粗暴, 适合普及。
当初温柔刚来京城时,苏梦枕是有意让她去教习弟子的, 但没过几天就发觉,自己永远没法在做正事的时候见到这位“小寒山燕”温师妹,便不再去管。
既醉在红楼住了下来, 每日教习弟子两个时辰,教的最多的是“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那是独孤一鹤的成名之作,将刀法的开阔与剑器的轻灵相结合,剑可作刀,刀可为剑。
苏梦枕将金风细雨楼的摊子建得这么大,自然是有些早已失去主人的秘籍来教给楼中子弟,但秘籍也是看个人适应程度的,江湖武艺没有一个可靠师父带进门的时候,武学秘籍是下限,个人天赋为上限,既醉只教了一个月左右,竟就有学了刀剑双杀的风雨楼子弟在切磋时挑飞了既醉手里的刀。
既醉被挑飞刀时人都吓傻了,那少年也愣了一下,举着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金风细雨楼有“四方煞神”,东南西北各一位,四煞神之一的刀南神,手中掌管一支精锐部队“泼皮风”,经常被朝廷借调出去打仗,刚回玉泉山休整了一两个月,泼皮风的年轻人们就时常不见踪迹,问就是去红楼练武了,找就是在跨海飞天堂。
莫北神也是如此,他统率的部队“无发无天”乃是精英中的精英,早过了红楼习武的阶段,这些天简直勤快得像是去跨海飞天堂能点卯领钱似的。
距离红楼不远,两位煞神相遇,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莫北神看着是个粗笨的汉子,实则心有沟壑,看了一眼红楼前密密麻麻的人头,开口说道:“女人太美不是好事。”
刀南神却道:“以公子的年纪,早该成亲生子了,大不了关娘子做正,打下六分半堂,让那雷小姐做小。”
这本是谈笑的说辞,莫北神没有笑,眉头拧起来,看着更加愚笨了些,眼神却很透彻,只道:“自古红颜祸水,那女人教习武艺时格外关照些英俊少年,想是爱俏。公子虽然雄才大略,却谈不上吸引女人,如今隔着玉塔不相见是好事,若真让公子看中了,我怕她会让公子伤心。”
刀南神没这么细致,想了想,笑着说道:“公子那个性子,从前谁敢想过别的?不过是因关娘子美若天仙,才教咱们多了些别的想头,如今公子没说什么,我看咱们也不用急,别白做恶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