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那还有五成机会会被翻出来,薛宝钗就想赌一把。
薛姨妈不敢赌,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一想这个儿子这么短的时间一下子花了那么多的钱,就觉得有点儿不靠谱。
“唉!这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急得团团转,在屏风这边儿不停地来回踱步,最后想了想,就觉得儿子还是不能放在外地,但是也不能放在城里面,只能放在城外边。
“听你的,咱们先让人在外边儿给他买块地建一处庄子。”
那么事情又回到了原点,还有钱吗?
有,继续贱卖产业。
薛宝钗想了想,把那些地段不好的店铺卖出去,顺便把那些不太赚钱的营生从商号里剥离出去。
等到二掌柜走了之后,薛宝钗叹了一口气,彻底明白,日后肆无忌惮想花钱就花钱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妈,家业到咱们手上如今只剩下一半,也别说那么多了。人家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家如今只是在走下坡路而已,烂船还有三斤钉呢。何况咱们家又不是烂船!往后一切花用都要省着点儿了。”
薛姨妈答应了一声,用手帕捂着脸哭了起来。
先是哭自己命苦,少年失去了父母的庇护,被哥哥远嫁他乡。又哭自己中年丧夫,失了依靠。接着哭薛家的人丧良心,欺负孤儿寡母。最后哭自己命运多舛,难道将来要老年受穷?
薛宝钗就和周围围着的媳妇婆子赶快上去劝。好不容易劝的薛姨妈不哭了,想起来给人家孩子做满月的事情。
“那这金子怎么办?既然店铺里面抽不出银子来,咱们手里面也没有多余的......”
薛宝钗只能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有什么难的?把我那些不用的金饰拿去重新熔了做一个就行了。”
薛姨妈这个时候擦着眼泪说:“不能让你小姑娘熔了自己的东西,还是用我的吧。”
薛宝钗叹口气,只能劝她:“还是用我的吧,别用你的了,你头上不能没有几件贵重的金器撑门面。常年戴那几种容易被人家背地里说嘴。
我却不一样,小姑娘家不爱那些金呀银呀的,像是那些花草绒花都能往头上插戴。再说了,咱们家如今只是艰难了些,等把这个难关渡过去了重新给我做不就行了。”
薛姨妈只能拉着薛宝钗的手泪眼婆娑地说了一句。
“苦了你了,我的儿。”
“一家人呢,为了自己家办事儿怎么能说苦呢?”
东院这里,过去了几天,到了五月初五之后,小宝宝的眼睛睁开,身上的黄疸褪去,显得又白又嫩,整个人跟个发面团子一样,特别喜庆可爱。
而且小宝宝也不乱哭,吃完拉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身奶味的被送到长辈的怀里。把最乖巧的时刻展现给在座的中老年妇女们,每个人都被小宝宝的可爱俘获了,争相去抱。
在这其中抱得最多的就是老太太。
因为这小子的分量太重,老太太抱一会儿胳膊就酸了。所以老太太不抱了之后,大家都争着抢着要抱一抱。
云芳在床上躺了三四之后就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为此王熙凤就特别羡慕:“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前半个月也确实是特别虚,后半个月我想下来走走,都不让我下床,你这真好,几天就能下来走动。”
老太太就说:“这是为你好,月子里面要是落下病根往后受罪的还是你。芳丫头平日就比你们壮实一些,你们都要配些丸药,我看着她不吃丸药也不喝药汤子,一年也不闻一声咳嗽。这就好,吃好喝好穿暖,心情好别生病,日子就是好日子。”
大家都纷纷称是。这里的气氛非常欢乐,所以众口一词都不提孩子长得有多壮,只夸云芳身体结实。
这个小宝宝确实非常壮,根本不需要夸,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小宝宝的胳膊特别有劲,挥出去的时候似乎都能看见残影。但是王熙凤的儿子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虚,到现在天气暖和了也没有见经常抱出来。
所以为了避免夸这个宝宝长得壮实让王熙凤多想,大家都不夸了。如今夸这个孩子的词都是“聪明”“伶俐”“白嫩”......
在这里看了半天,老太太有些疲劳,就跟邢夫人说:“你们坐着吧,我溜达着回去了。”
邢夫人坚持要把老太太送回去,王夫人这个时候就说:“大太太不用去了,也是上了年纪了,最近一些日子又睡得不好,就多歇歇吧,我送老太太回去。”
这话是不是好意王夫人知道,好不好听邢夫人知道。邢夫人就觉得这人是话里有话,难道自己最近有倚老卖老的行为?还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不尽心,她逮着机会给自己上眼药?
等到了太太和薛姨妈王夫人离开之后,邢夫人就打发贾迎春她们姐妹几个也回去歇着。抱着孩子让奶娘给喂喂奶,再换一下尿布。
桂哥儿蘑菇和妞妞三个小孩子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桂哥儿还嚷嚷着:“看弟弟光屁屁啊,快去看弟弟光屁屁......”
这傻乎乎的快乐让云芳很无语!
小孩子就是这个样子,云芳被丫鬟扶着又坐回床上,床前的李纨王熙凤迫不及待的和云芳分享八卦。
李纨拍了云芳一下:“别伸着脖子看你儿子了,我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东边大嫂子的继母尤老娘要带着两个女儿过来参加你儿子的满月宴。”
“我没请啊!”云芳心想她们怎么会来?
王熙凤反问:“你当然没请啊,你觉得我们会请吗?人家是不请自来呀!
东西都送来了,五十个鸡蛋,几块布,一刀肉。让一个老苍头送来的,账房一听是亲戚,还以为是哪儿的穷亲戚呢,所以就记下了,后来想起来就来报告给我们。我们一听东西都已经收下了,这个时候能给她扔回去吗?明面上她们还真的是宁国府正儿八经的亲戚。”
继母也是母啊,尤老娘是珍大奶奶的继母,还真是宁国府的姻亲贵客。
李纨就安慰云芳:“你也别想那么多,等到她们来了让咱们族里面的几位嫂子去应付几句就行了,反正她们母女凑不到你跟前来。”
满月那一天云芳和小宝宝是主角,所以身边的贵客特别多。
王熙凤就说:“是凑不到她跟前,可能会凑到咱俩跟前。”
李纨叹口气:“咱们都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凑过来都能维持个笑脸。我就担心大嫂子那边儿忍不住。”
李纨还真的小看珍大奶奶了。
下午她带着儿媳妇来看小宝宝顺带送礼,和云芳聊起这件事就说:“我有什么忍不住的,我现在高兴的很,你知道她们母女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来你们家吗?
还不是人家攀不上我们大爷这根‘高枝儿’,又想再找别的枝头了。
她们想得美!
她们干的那点破事人家只要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出来,我们大爷不松口,谁敢跟她们走得近?说好听点儿是我们家的亲戚,说难听点儿就是我们家养的家姬粉头,粉头是有主的,跟家里面的物件是一个样子。
外边的那些爷们儿什么样的绝色没看过?会为了她们跟我们大爷翻脸吗?
见过哪个爷们儿出去做客,看见人家的杯子好用,就一声不吭的揣袖子里带回来了?这叫偷!正经有地位有家教的爷们会干这种偷鸡摸狗下三滥的事儿吗?
我说句都不爱听的话,她们和那杯子没两样,是我们家的一个物件罢了。不是我作践她,也不是府里的人作践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她们咎由自取,也怨不得别人。
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有人图的是情,有人图的是钱,求什么得什么,只看拿什么来换了。图那份情的拿命来换,图钱的拿后半辈子来换。原本她们不必这样,路是自己走的,事儿是自己办的,一步走错,想回头?晚了!”
说完,珍大奶奶又说:“好女孩是不会自甘下贱的。外边那些贫穷人家的女孩儿,人家也知道良善人家的孩子嫁出去宁肯做大不肯做小,要不是生计没着落,一口米没有全家都要饿死,谁家的父母愿意卖孩子干那些自甘下贱的事儿?就是卖孩子,也是卖给人家使唤,想着将来能赎回来,少有那种不问什么地方直接卖的。
咱们家的奴才,有些有志气的,也愿意出去做个平头娘子不愿意给爷们做通房和偏房。
可总有一些女孩儿仗着自己有那几分姿色,就觉得自己配得上那好衣服好饭菜,想着天天使奴唤婢穿金戴银。
也不看看自己最倚仗的姿色能有几年的鲜艳,美女是高门大户最不缺的,美色也是最难留住的。她们都没用那个脑子想想,一旦美色衰败人家还会多看她们一眼吗?说不定上一刻锦衣玉食玉食下一刻连猪食都吃不上。”
最后总结:“人就该踏踏实实的,别总想飞上枝头成凤凰,凤凰难道只有几根好看的毛吗?凤凰也有做百鸟之主的本事,能号令飞禽的叫凤凰,不是长了几根好看的毛就敢称凤凰。”
胡氏就在一边奉承:“您说的对,很多人都是本末倒置,以为凤凰之所以能成凤凰,是因为有锦羽,岂不知因为先成了凤凰,才有了身上几根锦羽的华丽,才能一展翅飞千万里。”
珍大奶奶点头:“你这孩子说的对。”
也不知道蘑菇他们什么时候来了,这时候蘑菇就说:“果然,《史记·吕不韦列传》中吕不韦就说‘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李白在《妾薄命》中写‘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大抵先贤都是看的明白啊!”
妞妞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桂哥儿能记得住却不太明白。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云芳就觉得在这里讨论这个不太好,特别是旁边还有几个孩子。
“大人说话呢,你们怎么在旁边听?去外面玩了一会儿,等会儿有好吃的喊你们。”
蘑菇就带着弟弟妹妹出去了。
珍大奶奶也不说这些女人们了,反而很高兴的跟云芳说蘑菇:“听见了吗?刚才小姑娘一张嘴噼里啪啦的说了那么多。可见平时读书是读进去了,要说起来,咱们家这几个姑娘学这些都是挺快的,比咱们这些人脑子要好用多了。”
云芳就不客气的说:“咱们家的灵气全长在了女孩们身上,看看这些男孩子,一个比一个挫,让他们读书跟要杀他们一样。再看看咱们家的姑娘,就是不爱说话的二姑娘,人家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更别说三姑娘和四姑娘了。”
云芳就想试探的问问珍大奶奶,看四姑娘的啥事儿,珍大奶奶是什么意思。
珍大奶奶一听说四姑娘,先叹口气,对身边的胡氏说:“好孩子,你站门口替我看着点儿,千万不要让人偷听了去,咱们家四姑娘真难伺候,我就怕我这里说点儿什么传出去了,回头我们俩再吵起来。”
胡氏就知道有些话不是自己能听的,于是就站起来带着丫鬟到门口走廊下说笑去了。
珍大奶奶说:“你来得比我晚,我来的虽然比你们都早一些,我却是个填房,那时候四姑娘刚生下来,前面我那婆婆已经没了,蓉儿他娘也没了,四姑娘真是可怜见的,都说史家的大姑娘命苦,好歹没闲话,她生下来的时候闲话多着呢,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抱来养着。
当时我们老爷虽然去了道观里,但是时常回家,不像现在这样真的断了红尘缘分。我婆婆当时一把年纪怀上了,听说他也是着急,时常回来,可是就在我婆婆生四姑娘的那年,先是蓉儿她娘没了,就很突然的没了,我婆婆也没了。原本我们老爷很惦记这个小女儿,后来就成了这样子,去了道观不再回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家,可能已经被整治过一轮了。这也是我自己想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毕竟进门晚。反正那一年,史家的一个太太也没了。我虽然是小官儿家的女孩,这身份放在勋贵人家实在上不得台面,但是也模糊的知道一些道理,有些事儿波诡云谲......算了,我也说不出来,也知道的不清楚。
反正因为老爷突然冷淡,就有一起子小人拿四姑娘的身世说话,靠着老太太弹压下去了,就怕老太太到时候年纪大了,有些人看不得人家日子过的好,又要说难听话,到时候你帮我一块儿骂回去。
嫁妆这些,你回头跟老太太还有凤丫头你们私下里提一句,就说不用操心。当时姑娘刚生下来,我婆婆一命归西,老爷虽然难受,是下令给她准备嫁妆了的,是早先第一位宁国府夫人的嫁妆和私房。
我们家娇客少,这些宝贝分的不多,大部分都在我们家库房放着。老爷只心疼她没了娘,哪怕堆砌的再多也觉得准备的单薄,东西看上去又老气了不少,就让人添了一些新的东西进去。只是这些新的东西都没来得及装饰我们老爷就一去不回来了。
我回头凑个机会,趁着我们大爷心情好跟他商量一下,把东西都挪到你们这边来,你们操办吧。”
“可......”
“别说那么多了,找个像二姑爷这样的人家,人家求咱们,自然不会挑理。也不必跟我们来往,往后来你们这里走亲戚吧。我们大爷左性的很,我是没那个本事劝住,他也不会和妹夫多来往,好不好坏不坏的,他们兄妹在一开始就分道扬镳了。就这样吧。”
第271章 未曾见
另一边, 邢夫人在看着小孙子。她是长辈,不去跟晚辈一起说笑,要不然就显得太不尊重了。
蘑菇让弟弟妹妹到院子里玩儿, 自己跑去找祖母。
这会小弟弟已经睡着了, 她看着小孩子被放到小摇篮里, 拉了拉祖母的袖子出来,问道:“祖父给弟弟取什么名字啊?”
“不知道, 你祖父那老东西还在翻书!”
“可弟弟都生下来好几天了,他怎么还没找好,人家都是提前找,他是我弟弟生下来了才找, 好气人。”
“这有什么气人的,妞妞都没大名呢,不也是好好的。好饭不怕晚,你等着吧。”
邢夫人说完要回去,被蘑菇又扯回来了, “也要有个小名啊!要不然以后大家叫他什么?小二爷,二哥儿?”
邢夫人伸出手指在蘑菇的眉心点了一下,“什么小二爷?你小弟弟行三,行二的是你荂儿弟弟。”
贾赦不可能让三个儿子家的男孩分开序齿, 也不和贾政家的孩子放在一起排序,所以小宝宝就是三哥儿, 有意思的事贾瑭也行三, 所以三爷是贾瑭,三哥儿是贾瑭的儿子。
邢夫人觉得没个名字也不行,总要有个称呼啊!
就问:“你爹娘是怎么想的?有乳名吗?”
邢夫人知道蘑菇的乳名是蘑菇,当时还觉得上不了台面, 转念一想,贱名好养活啊!就没说什么。
“没呢,我爹妈没说。”蘑菇自己想了想,就说:“我弟弟生在天亮前,当时我看到天上只有金星在闪烁,不如叫他太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