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手持盾牌与长刀的重甲兵,在发起这出进攻之际,所表现出的灵活架势,让人丝毫也看不出他们身上的甲兵负担不轻,可想想并州军平日里的饮食条件,有此等表现又实属寻常。
这是两面合围!
哪怕葵园峡的地形是对阎行这边的本地势力更为有利,也没能让他阻遏住这两头势不可挡的攻势。
他看着面前攒动的人头,咬牙思量,被迫下达了西撤的指令。
走!回到金城或许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成公英也已领着另外的后援军在往葵园峡方向来的路上,两方正好可以汇聚在一处,确保这追逃之中不至被剿灭殆尽。
可当他护持着残部勉强甩开了麴义的追击后,刚看到了正在赶路的成公英等人,就看到在金城的方向,另有一列队伍沿河而来,其中行动在前的,并不是韩遂的部下,而是马腾之子马超!
阎行脸色一变。
打着马腾旗号的队伍,却是将他的部下杀了个七零八落的敌军,马超又怎么可能例外!这疾驰而来的行进方式,这扬起的武器迎面而来,可不是接应的姿态!
也还不等马超冲杀到他们的面前,后方的皇甫嵩已经追杀了上来。
韩遂的部众中见过皇甫嵩的并不在少数。
他们一个多月前还在笑话皇甫嵩此人没点眼力见,现在不只是左将军的位置落到了他们韩将军的头上,还只能困守在朝那城这个老家地盘上,别提有多英名不再。
可乔琰的高平一战,完成了和皇甫嵩的合兵。
现在这位凉州名将,也已如猛虎出笼一般朝着他们发起了夺命攻势!
谁才是真正的左将军,已不需多言!
乔琰驻扎在金城之下的第二日,韩遂还在防备着她会在何时发起攻城之战,就已经看到了从东面传来的坏消息。
确实是看到而不是听到。
被他视为心腹的成公英和最被他看好的阎行都被皇甫嵩所率领的部众扣押着,连带着他的部从一并作为俘虏,从东面缓缓行来。
又另有一支队伍,依然是从他们前往榆中方向所走的河对岸回返,被船只接应到了乔琰的这头。
这支队伍的人数远比先前离开的还要多,这让韩遂不得不做出个猜测,是先前出现在媪围城的队伍也一并到了。
在他往东西方向各自环视了一圈后,他竟一时之间无法分辨出,到底是哪一面的人手要少些,能让他做出突围的尝试。
南为山岭、北为黄河,又将他其他的撤离之路给断绝了。
他还有路可走吗?
他还能活命吗?
即便城下的队伍好像是为了节省损耗,没有选择直接攻城,依然驻扎在两面的城下,也还是让韩遂只能紧绷着情绪,不敢有半点松懈。
夜来的忧思和外面的磨刀之声相应,形成了几乎将他击垮的情绪负担。
直到这连日来的疲惫压倒了所有的愁绪,这才让他陷入了昏睡。
可在第二日的清晨,金城县城的大门忽然开启,一名骑兵飞驰而出,直朝着乔琰所在的方向而来。
他行到了近处,巡逻的众人方才看清,在他的手中赫然提着个带血的包袱。
他在距离闻声而出的乔琰还有四五十步的位置勒马止步,将包袱放在了地上摊开,露出了其中的头颅。
而后高声说道:“韩遂已死,在下来献韩遂首级,请乔侯接管金城!”
第162章 二将抉择
乔琰闻声看向了前方。
那随着染血包袱展开露出的,确实是韩遂的头颅。
若她没有在昨日于城下用望远镜来看清韩遂的面容,她可能还没法确认这一点。
也难保就会被人抓住可乘之机,来上一出哄骗入城、擒贼擒王的戏码。
这种事情在整个三国的历史中并不少见。曹操就被人这么骗过。
可显然韩遂此时的情况并不是被骗,而是当这金城再不能表现出“固若金汤”的状态,还被左右合围的时候,韩遂要为如何寻找到一个破局的关键而忧心忡忡,他的下属也必须尽快给自己谋求一条出路。
人求生存,乃是本性。
以这些人看来,那位并州牧确实是给韩遂下达了两次战书,可他们与她之间是没有血仇关系的。
看看马腾的情况吧。
他现在不就是参与到了乔琰攻伐凉州的队伍之中,此刻也正在那金城以东,从葵园峡的方向而来。
城头观望之人所见的场面里,他因为协助着皇甫嵩将成公英和阎行等韩遂部下俘获,而颇有一派立功之后的耀武扬威。就算不能叫做耀武扬威,总还是体面的。
那马超也在乔并州的麾下,似是颇得重用的样子。
他们呢?
他们是不是也可以选择投降,而不是非要跟着韩遂一起死战到底,最后只能落个“被清剿的叛贼”这样的名号呢?
凉州跟随韩遂起义的这些人是很现实的。
他们会选择反对朝廷,是因为这东汉末年,大汉中央早已经失去了对边地的掌控,更不能在天灾面前给他们拿出足够的补偿,让他们维持一套生存下去的办法。
但先前的韩遂可以。
而当韩遂也自身难保的时候,他们自然要先考虑自己的命。
是在金城已经弹尽粮绝到没有一点办法之际,等着乔侯的屠刀落到他们的头上,到了那个时候再认个明主,还是在韩遂还有一拼之力的时候,就先取了韩遂的头颅,让城外的大军可以毫发无伤地占领金城,带着一份功劳转换阵营呢?
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很难选择的事情。
他们果断选择了后者。
何况,韩遂的部下里人员驳杂得很,有本事的人也并不只是被他委派了要职的成公英和阎行。
比如说现在出现在乔琰面前的这一位。
哪怕他只是出城而来敬献韩遂的首级,但他可以不至遭到城门守关之人的阻拦,得手之前也并未在城中制造出什么动静,已可让乔琰看出,他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角色。
而他此刻跪地于乔琰面前,看其身量筋骨,也宛然是个武将好手。
乔琰的目光从韩遂的头颅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在这张虽是请降却也能看出几分本事人矜傲意味的脸上,她还看出了另外几分熟悉感。
所以她并未问及对方到底是如何得手的,也没问他们为何要背叛韩遂,只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纪不大的骑兵朝着她回道:“在下麴演。”
麴义的麴。
麴演。
西平麴氏子弟。
麴义的族弟。
这在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不足为奇。
麴氏的所在地就在金城,按照麴义在与她一道前往凉州之前所说的那样,避祸于凉州的西平麴氏大多数人都居住在湟中,因处在羌人聚居之地,族中便豢养募集了一部分私兵,这也正是为何麴义在跟随于韩馥之前就有统兵的经验。
而麴演——
在韩遂占据了金城之后,为了确保族中太平而投效在韩遂麾下,也实是乱世之中、尤其是凉州这种地方的生存之道。
只是在拿下韩遂之前,乔琰还可以暂时不必考虑西平麴氏这种武装宗族在地界上的影响,在韩遂已死的情况下却不得不注意这个问题。
更何况,韩遂还是死在麴演的手中的。
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间还残存着几分跳脱张扬,和在凉州地界上养出的野性特质。
在乔琰这甫一会面的评判中,他显然并不像是麴义一样,已经在洛阳和并州的这一段经历中,对眼下的世情有了几分适应,而更像是……
“君侯是在考虑要如何对待麴演?”
被乔琰请来的贾诩眼见她凭窗而立,眉目间似有几分思索之色,便问道。
这本不应该是个刚解决掉凉州一个大麻烦、甚至可以夸大几分来说,已经有了取下凉州资本的人该有的表现。
当然这种迟疑,她并未在白日里表现出来。
在她听闻了麴演的名字后,她当即以麴义在她手下做事这样的理由,和这位做了大事的麴演拉近了关系。
又示意麴演带路,在她点齐了兵将后,进入了那金城之中,接管了这座原本属于韩遂的城池。
在金城郡的州府之内,她见到了韩遂的尸体。
他那具无头的尸体依然躺在榻上,足以让人看出他是在睡梦之中,被急于求生的下属给了结了性命。
算起来这对他来说也还算是个仁慈的终结。
乔琰眼见这一幕,神情也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而是让人将韩遂的头颅和身体缝合,置于堂上。
而后让人往金城之东迎接皇甫嵩的队伍进城。
眼下只是死了个韩遂,并不代表着金城郡内韩遂的势力已经彻底消散,故而乔琰以需要麴演继续提供帮助为由,令他和傅干一起奔赴湟中,完成对韩遂驻扎在金城深处队伍的清剿工作。
但白日里是这么一出不错,此时并无外人在场,她却可以表现出几分自己的态度了。
乔琰指尖轻叩着窗棂,开口问道:“以文和先生所见,西平麴氏是什么样的存在,或者说,凉州这些以武装力量著称的家族,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拿下陇西郡,前往金城郡的路上乔琰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她原本还觉得可以晚些再考虑此事,但麴演的出现让她不得不将其提上日程。
其他豪族姑且不论,西平麴氏和曹魏之间的斗争,乔琰却还勉强记得些,也不由她不生出警惕的情绪来。
这跟收拢马腾和马超这样的存在在手底下还有些不同。
西平麴氏的做派比起马家这种有羌人血统的,其实还要更像是羌人。
这就是乔琰在今日见到麴演的时候最直观的感觉。
而在历史上的情况也同样如此。
建安年间,麴演与酒泉、张掖、武威等地的各方势力联合,占据所在郡县后起兵造反,一如当年韩遂杀死北宫伯玉和边章的情况一样,在造反后不久这些人就彼此攻杀,直到被镇压,麴演投降。
然而就在同一年,麴演再次联络地方武装力量兴兵,甚至联结了胡人部落一起劫掠,最终被金城太守苏则诱杀。
黄初年间,同样出自西平麴氏的麴光率众杀害西平郡守反叛,时任凉州刺史的张既以分化羌胡招安的决策,成功让麴光的部下将其杀死,送上首级请罪,就像是今日韩遂所面临的情况一般。
太和年间,也就是麴光死后的短短六年之后,西平麴氏的麴英又杀临羌县令与西都县长举兵反叛,最终被镇西将军郝昭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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