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256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无论他们起兵反叛的理由是要维护汉室正统,还是只出于对地方武装割据的觊觎,对乔琰想要真正掌握凉州地界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同时意味着她需要随时对他们保持提防,也要投入对应的武装力量进行戒备。

  若他们跟马腾马超的处境一样还更好了。

  马腾是逆贼降服,在乔琰已经解决了凉州境内最大麻烦,极有可能要在下一步征讨董卓、还都天子的情况下,他身上那个被董卓敕封而来的前将军位置,非但不是什么荣耀的象征,反而是个要命的东西。

  他也必须在随后宁可保安定富贵,而不要什么平步青云,以免被翻旧账落个讨不到好处的结果。

  至于马超,一个孤将而已,乔琰自恃还能握得住这把刀。

  可麴氏虽有联结韩遂之事,却可解释为自保,有麴义在手,乔琰也不适合对麴氏做出什么削弱之举,与此同时,四处动乱的凉州还需要这些地方武装力量来维系太平。

  但如何让他们是可控的豪强,甚至逐渐被她所吞并,而不是让他们成为动辄反复的祸根,她实在是应当先想想。

  为此,刚从媪围城这一路当了好一阵军师的贾诩又被她给抓了壮丁,成为了她咨询的对象。

  世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豪族,所以这个问题不能用来问荀攸。

  更不用说,如果乔琰只是需要打着个清除后患,以便备战董卓的理由,她是没有必要考虑这种长远之事的。

  这种话只能跟知道她抱负的几位谋士讨论。

  程昱和戏志才等人都不在金城郡,也只能让贾诩能者多劳了。

  贾诩摸了摸胡子,沉思了一番后问道:“君侯是打算用他们,还是不用他们?”

  这两种不同的对待方式,决定了对凉州豪族的定位。

  “用!”乔琰坚定地回道。

  担忧麴氏反复是一回事,将他们的力量化为己用是另一回事。

  无论西平麴氏在凉州的屡屡叛乱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但若因为这个结果便畏首畏尾裹足不前,那么她还何谈将自己的势力从并州扩展到凉州,甚至想要凭借凉州特殊的地理位置攥取到更多的资源。

  又何谈想在四年后的长期大旱到来之前,先将并、凉二州的水利发展起来!

  所以这些有私兵、有勇力、也有胆魄的豪族,她必须要用。

  这个肯定的答复,足以让贾诩判断出她的态度。

  这位对凉州豪族知之甚多的谋士回道:“既然要用他们,将他们当做钱袋子人力,最符合君侯的利益。”

  这个“钱袋子人力”的评价,在他沉稳的语调中,听来有几分玩味之意。

  乔琰道:“愿闻其详。”

  贾诩回道:“凉州豪族,包括董卓在内,都有结交羌人的举动,为的是他们跟周边的势力发生摩擦之时,这些向来不顾惜生命的羌人可以为他们所用。但如果君侯先一步将羌人掌握在自己手中呢?他们所保留的私兵所能产生的破坏力是相当有限的。事实上君侯在抵达凉州后,先杀后募的政策落实得就很好。此为其一。”

  乔琰颔首认同他的这个说法。

  用更简单的方式,就是豪族打架喜欢拉外援,可如果她能被这些雇佣军羌人尊奉为天可汗之类的统率地位,豪族的威胁就会被大大削弱。

  贾诩继续说道:“其二,君侯既然要用,就要分出个高低来。我说的并不是给湟中豪族和陇西豪族分出个上下来,而是给同族出身的人分出个上下来。比如说,麴义和麴演。”

  见乔琰眸光微动,已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贾诩只简略说道:“一面让豪族中想要出头的尽可能围拢在君侯选定之人的身边,如有动乱,将其一网打尽便是,另一方面,凉州人天性好斗,被压制的若是立一更大的战功便可出头,自然会去争夺那个第一人的位置。”

  这种何人该被擢拔,何人该被适度地压制,不是贾诩应当插手太多的事情,而是乔琰需要考虑的。

  不过大概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说到“天性好斗”四个字的时候,乔琰朝着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眼,分明有几分调侃挖苦的意思。

  贾诩这只老狐狸轻咳了一声,当即转移了话题接着说了下去:“其三,凉州境内豪族大多定于州内他处任职,这确实可以避免在当地过度积蓄势力,但也让州郡内豪族互惠之事不少,比如安定梁氏与敦煌张氏之间就有姻亲关系。若以敦煌人治汉阳,以汉阳人治北地,都不能让此等盛行之风稍有中止,我听彦材说乔侯对参狼羌所在之地的西宫盐池有兴趣,不妨以湟中豪族为助力。”

  这句话还当真切合乔琰的想法。

  “其四——”

  “今日韩遂毙命,君侯令人往他书房中搜罗过一番,搜出了几封书信来。”

  在他们并州军抵达金城之下的时候,韩遂还未彻底完工的几封书信,现在确实都在乔琰的手中。

  只听他接着说道:“其中写给马腾的那一封便不必说了,马氏父子该如何安排,我想君侯比我清楚,我要说的是写给成宜、梁兴等人的。”

  “眼下君侯取马腾、韩遂如此之快,想必这些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请君侯将他们以勾结韩遂之名尽数诛杀吧,也好给有些蠢蠢欲动、以为君侯全靠他人相让才能破城之人,开一开眼界。”

  这些人里,除了羌人之外也是有豪族的。

  比如韩遂所写的其中一封书信,送交给的是汉阳杨氏的杨秋,此刻便募集了一群好手,身在陇县。

  乔琰先取阿阳后走冀县,恰好和他们没撞上,如今也算是要做出个扫尾了。

  这还偏偏是个名正言顺的出手。

  乔琰拊掌赞道:“先生这四说令我受益匪浅。”

  树权威于羌人,在豪族内部举一压二、将人往境外丢、先杀几族为诫——

  这四项举措齐下,如能落成,她倒也不必对西平麴氏如此担心了。

  反倒是麴氏内部得当心着点她的分化压榨手段。

  贾诩不愧是贾诩,也无愧于乔琰印象里的毒士之名。

  见乔琰对这回答颇为满意,贾诩便朝着乔琰拱了拱手:“君侯既已解惑,那我便先告退了。”

  然而他刚要走出房门,又忽然听到乔琰说道:“先生且慢,还有一事我想请先生为我去做。此事也非先生不可。”

  他一听到这句“非先生不可”便直觉不妙。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被丢到哪个岗位上扫尾之类的事情!

  甚至很有可能是比替她驻守在媪围城,从葵园峡以北指挥进攻还要麻烦的事情。

  见他立时表现出了一副紧张莫名的样子,乔琰不由笑了笑,“先生不必这样的表情,只是先前说到了韩遂写的几封信,写给马腾的和写给汉羌叛军的都提到了,我便忽然想到,还有一封信也该发挥出几分作用来。”

  还有一封信?

  最后还剩下的一封信,是韩遂写给董卓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贾诩面色微怔。

  以他所见,乔琰绝不可能只是要好心将韩遂生前没有成功寄出的那些书信,都给送到该去的人手里,就像是她给韩遂准备了擦眼泪的绢布一样“尊敬长者”。

  这一封信的送信方式必定非比寻常。

  他对上了乔琰那双眼睛,见其中一改先前的平静,而有若急湍蛰伏于横波之下。

  就连她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不容他拒绝的口吻:“我想请文和先生明日随我一道,去见一见韩遂的手下。”

  被从葵园峡处带回来的韩遂手下中,寻常兵卒已直接被混编进了并州军的小队之内。

  就是那以斩首计功为标准而划分出来的小队。

  反正他们也不过是在韩遂手下混口饭吃的,并无太多立场可言,现在换了个上司,算不得大事。

  哪怕这其中还有对韩遂心心念念的,在共同吃住的小队内其他士卒看管之下,也掀不起多少波澜。

  但先前被韩遂委以重任的,以成公英、阎行为首,连带着几个还未战死于葵园峡一役的校尉一道,都被关押在了金城的大牢之中,等着乔琰在料理完了手头的事务后,再对他们做出安排。

  为防曾经为韩遂所掌控的金城里,有人会干出将人救走的事情,乔琰专门分出了一支队伍在此地作为看守。

  她与贾诩人还未走到门前,便远远看到一对夫妇正在试图与之交谈。

  见交谈无果,这二人颇为垂头丧气地离开。

  等乔琰和贾诩行到看守身边的时候,顺口问起了此事。

  其中一人回道:“那两人自称是阎行的父母,想打听君侯对这些俘虏打算如何对待。我自然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还需等州府决断。”

  乔琰脚步一顿,转头对亲随吩咐道:“去打听打听,阎行此人和其父母的关系如何。”

  出现了这么个小插曲,她便没急着下到地牢之中去,而是先与贾诩在此地翻阅了一番留存的金城郡犯案卷宗,等到亲随来报,这阎行还算是个孝子,她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了然,这才示意贾诩与她一道去见一见人。

  不过他们先见的并不是阎行,而是成公英。

  马腾的将军府长史庞德不幸成了她测试特殊弩箭的牺牲品,让乔琰没能见到其临战之间的风采,非要说起来也是有些遗憾的。

  而韩遂的长史成公英,倒是在被皇甫嵩擒拿之前,表现出了他何以能得到韩遂器重的本事,几乎是战到了无力举刀之时方才被擒获。

  只可惜这样的本事人还有着一样品质。

  他的主公必定喜欢这项本事,他主公的对手却大概不会喜欢。

  那是忠诚。

  在听到乔琰与贾诩的脚步声传来之际,他侧过头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见来者并非是寻常狱卒,而是乔琰本人亲自到访,他当即站了起来。

  但他站起来并不是希望给自己求情或者是求索自由,而是语带急促地问道:“敢问乔侯,我家将军尸体而今在何处?”

  成公英原本还觉得,他在金城之外还会多待几日。

  却不想短短一夜之间,韩遂被刺杀,首级被人献给了乔琰,金城易主。

  当他被人押送进金城的时候,心中充斥着茫然的情绪,完全不知道为何一切都会变化得这样快。

  可在清醒地认识到此刻处境的时候,他又不免担心起了另一件事。

  韩遂不是羌人,所以他是不应该按照先前乔琰将对手尸体火化来处理的!

  在方今这个入土为安才是正道的规则下,成公英作为韩遂提拔上来的心腹,必须为其争取到下葬的待遇!

  他更怕的是,因为韩遂和王国等人包围汉阳才导致傅燮战殁,乔琰会放任手下的傅干摧毁韩遂的尸体。

  所以在见到她出现后的第一时间,他便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位出现在他面前的并州牧,并不如他想象得因为逢战必胜而张扬跋扈,却在这一个照面之间,让他清楚地意识到,韩遂与对方之间,光是在气度风仪上就有着不小的差距。

  也难怪一个是被围死在金城,丧命在下属手中的“左将军”,一个是引并州铁蹄入主凉州的骠骑将军。

  他心中思量间忽听乔琰问道:“若我说,我已将韩遂下葬,并未对他有何折辱之处,你可愿意归降于我?”

  归降?

  得闻这个对他而言的好消息,成公英自从得知韩遂死讯以来便紧绷着的神经终于一松。

  但即便如此,他也并未犹豫地回道:“韩将军虽不是乔侯亲手所杀,却也是为你所迫而死,我不能降你。”

  乔琰挑了挑眉:“哪怕韩文约并不是个明主,哪怕我比他更合适于暂管凉州,你也是这个不能降我的结论?”

  对这个问题,成公英迟疑了许久才回道:“人总是要做一点傻事的。”

  如果给他在韩遂身边更长的时间,让他看到凉州的弊病不是靠着韩遂的起义造反就可以解决的,又如果乔琰恰好不是正面造成韩遂之死的元凶,他或许会换一个答案。

  可是如今,他并不打算更改这个回答。

  乔琰对他给出的这个答案也并没有太意外。

  她不必再多问韩遂到底给了成公英什么样的恩德,才让他这样死心塌地地跟随,总归对一位忠贞之臣她也乐于给出几分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