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345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也不怪河东世家会做出这种抉择。

  司隶河东郡与她所统辖的并州同在黄河之北,中间又经由汾水河谷相连。

  从洛阳与河内郡迁移往并州的民众都要打河东郡而过,乔琰当年的出兵洛阳也曾将军队屯扎在河东郡内。

  正因为如此,他们对这位并州牧的实力有着足够清醒的认知。

  哪怕洛阳有主,在这黄河的分界下,京城守军要想管到河东也不大容易,更何况是此时无主的处境。

  在先前的示好下,乔琰的凉州得胜和兵进长安夺取关中,对河东世家而言也无疑是喜事。

  此外,并州牧意图奉迎刘虞上位的消息早传到了河东,在对刘虞的性格做出了一番评判后,他们越发可以确定——

  倘若此举进行顺遂,又若是乔琰能进一步进取冀州解决袁绍,她怎么也能保有并州数十年富贵。

  这种权柄在握的状态和被天子所委任兵权的外戚还不大相同。

  有何进和董卓的例子在先,乔琰只要没有蠢到家,就不会轻易将兵权交出去。

  这便足以确保河东在她的庇护下同样安全。

  而从头到尾他们所付出的,也只是一笔供给大军的食粮和一处盐湖而已。

  至于会不会犯蠢这种问题……

  就像董卓在身处凉州的时候尚且理智果敢,进了洛阳城后也会为权力所腐化一样,这实在是一个对任何人都不好下定论的话。

  但怎么说呢,对能购买到乐平月报的河东世家来说,从乔琰和袁绍中分出个高下来,总还是不难的。

  更何况,乔琰她才只有十八岁!

  光是凭借着这个年龄,和她入得朝堂上得战场的文武本事,已足够让人在她身上再加诸一个砝码。

  正因为这种抉择,听闻乔琰回返并州,盘算着她应当已经将琐事都料理妥当后,卫觊这个和并州关系最好的,便被他们丢出来做了个代表。

  这位举手投足间依然令人见之忘俗的青年,朝着乔琰行礼致意后说道:“觊先向君侯贺喜。董贼被君侯铲除于长安,此为大汉复兴在望之象。如今司隶先下关中三郡,不知君侯意欲何时收复余下四郡?”

  似乎是怕被误解为催促进兵,他又补充了一句:“当年洛阳民众渡黄河之日,君侯曾与我在河边,指浮桥而道,此为民望乐平,今日河东之民亦然。”

  听到卫觊忽然说到了这件旧事,乔琰不由笑道:“河东之民如今不够民生乐事,郡内太平?”

  卫觊回道:“君侯,这等时候又何必跟我打哑谜呢?”

  到底是此乐平还是彼乐平,乔琰不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想到促成他当机立断前来并州的消息,卫觊心中越发有把握。

  戏志才说卫觊是来做王匡对照组的,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河东世家骤闻王匡举动,简直要喜出望外。

  同样是姓王,他们河东的这位太守没什么存在感,为他们所拿捏,那位河内的王匡太守就要能蹦跶得多了。

  但跳有跳的好处。

  在袁绍借粮这件事上为袁绍叫屈,得罪乔琰,岂不是更能在对比之下,显得他们这些人识时务得很!

  天下真是少有这样的好人了!

  卫觊的目光在桌案上的竹简上一扫而过。

  现如今因乐平侯纸的发行渐多,即便不在并州,大多官员所用的也已不是竹简。

  但王匡既然要表达对乔琰的不满,自然不能使用以乐平侯为名的纸张,而是改用了竹简。

  这种特殊的书信载体,让卫觊纵然没看到竹简上的内容,也不难根据王匡送出公文同时对外散播开的消息,确认这便是那位王太守发出的声讨文书。

  他面色越发从容地说道:“河东世家对君侯取关中之地喜闻乐见,也对并州军入驻河东,愿再行箪食壶浆相迎之举。”

  此话言外之意便是,他们既已将立场选定,也需要乔琰给出一个明确的权属回复。

  “入驻河东之事倒是不急,”乔琰摆了摆手。“但我有意在刘幽州入关中后重新举荐一位河东太守,你以为如何?”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卫觊还不由心中一紧,听到后半句他又松了一口气,“不知君侯属意的人是?”

  乔琰回道:“前汉孝元皇帝时期,有一位司隶校尉以执法严格、刚直不阿闻名,名为诸葛丰,此人之后裔居于琅琊,传至如今有兄弟二人,兄长诸葛珪,昔为兖州泰山郡丞,惜乎早亡,弟为诸葛玄,昔为刘表故吏,与亡兄子嗣具来我并州。”

  “我看,诸葛玄有先祖之风,倒是当得起这个河东郡太守。”

  诸葛玄?

  卫觊原本寄希望于乔琰能将麾下的心腹派出哪一个来,加强他们和并州之间的关联。

  骤然听到诸葛玄这个相对陌生的名字,他还愣住了片刻。

  但一品味乔琰话中的意思,卫觊又不得不承认,诸葛玄实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卫觊并不知道乔琰的目标和真正志向。

  可哪怕只是出于莫要功高盖主、稍退一步的想法,在河东郡的地界上举荐一个与她关联较少的角色,也是有必要的。

  而诸葛玄先祖曾为司隶校尉,又因过于刚直而遭到免职的履历,又可为此事增添一桩美谈。

  再若考虑到诸葛玄的子侄辈是何人,这就更好理解了。

  卫觊的二弟也在乐平书院内。

  在往来于并州和河东之前的信件中提到过诸葛亮的名字,言及他因棉籽分离机器的发明而得到了乔琰的看重,此时俨然是当做第二代下属之中的重点对象来培养的。

  那诸葛玄作为诸葛亮的叔叔,其立场也不言而喻了。

  将这个人选的委派作为对河东世家的回应,足够了!

  卫觊心中大定。

  又听乔琰在此时说道:“此外我有另外两件事想要委托你去做。”

  卫觊:“君侯但说无妨。”

  乔琰慢条斯理地说道:“其一,我要你们自河东郡陆续收容河内郡的民众。”

  河内郡中想要过太平日子的民众不在少数,但因太行山阻隔,汾水河谷抵达太原的路途也遥远,不乏有因为种种缘由放弃之人。

  若是直接将人引入河东郡,却是可行之策。

  那河内郡的太守王匡满心盘算着让她领兵来攻,以图有个直接前往冀州入邺城任职的理由,可乔琰偏偏不想遂了他的意思!

  河内郡的民户越少,王匡的处境也就越危险。

  让他慢慢体会这种感觉好了。

  河东世家既然要表现出对她效忠的诚意,此时也应当不吝于拿出一些安顿民户的田地与钱财才对。

  这也是一笔对他们而言尚能接受的支出。

  卫觊当即应了下来。

  “其二,我想劳驾你往弘农走一趟,替我拜会一番张伯英与张文舒。”

  张伯英与张文舒,便是凉州张奂的两个儿子张芝和张昶,也是贾诩先前应对乔琰的缺人说辞推荐过的人才。

  这两人都是草书好手,尤其是前者,还有个称号名为草圣。

  为何让卫觊去替她跑一趟也就不难理解了。

  卫觊何止是人长得漂亮,情商不低,一手书法更是河东卫氏真传,所谓“凡古文、鸟篆、隶草,无所不善”便是对他的赞誉。

  按此说法,他的草书着实不差,还别具一格地创立了“草体微瘦,筋骨为上”的宗派,去拜谒张芝实可说是对了门路。

  将经学大家“骗”到乐平,要用蔡邕和郑玄的名头,那么将书法大家骗来,自然也要上个同道。

  原本蔡邕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河东世家如今巴不得能有用武之地,还是给他们一点发挥的机会吧。

  卫觊也欣然接下了这第二个委任。

  他匆匆离开并州回返河东的时候,恰与麋竺前来并州的车队擦肩而过。

  但因麋竺此番可算是秘密前来,并未在车队上标识有东海麋氏的图章,也就没让卫觊认出商队的所属。

  他只是眼见这等人数的车队抵达并州,心中感慨了一句今日并州往来商旅之繁盛,早已不是当年景象。

  麋竺也并不知道,他已经两次在卫觊的拜访之后才抵达并州,以至于又一次蹭了对方的光,遇上了乔琰心情正好的时候。

  但乔琰心情好不好其实不太重要,当他抵达晋阳的时候,全部的心神都已经被面前的棉布给吸引走了。

  陆苑在寄给他的信中送了棉布小样,也提及了阳安长公主往邺城一行做棉布展示之事,但一种此前从未出现在中原的布料,不亲自尝试穿着此种衣物,实在难以真切感受到它的特殊。

  对于现代人而言已经再常见不过的棉布,对土生土长的大汉子民来说,堪称极具震撼力。

  “植物材质比起动物毛皮来说更容易减少风疹的发生,棉布又比麻布更具备了保暖效果,尤其是这棉絮夹衣……”麋竺喃喃出声道。

  乔琰几次见到麋竺的时候,这位东海麋氏未来的家主都表现得尤其镇定,今日倒是少见的有些失态。

  麋竺摩挲了两下手中的棉夹袄后,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棉布上。

  棉花填塞的夹袄防寒效果已不需乔琰多说,话虽如此,更要抬升价值,达成物以稀为贵效果的,还是棉布。

  他极力让自己收回留连在棉布上的目光,朝着乔琰看来,问道:“君侯当真愿意将此物托付给东海麋氏?”

  方今时节,商人虽有钱财,但在董卓之流都可以私铸小钱的情况下,徒有钱财是没什么用的,反倒是攻城略地的武力才更有价值。

  这才是为何麋竺在买定了乔琰这支潜力股后,宁可付出更多的钱财,以至于多于乔琰给出的回馈也无妨。

  如今看来,他的眼力着实不差。

  昔日的乔琰还未曾成为并州牧,甚至因箭射刺史之事而被禁足于乐平两年,刚刚解禁。

  今日的乔琰却已是凉并二州,乃至关中地界上,都可只手翻动风云的人物。

  她语调中也早更添了一份上位者的气势,不过话中倒有几分叙旧的温情,“与君一诺,自当奉行,子仲何必如此相问。”

  她话毕,伸手示意他跟上来。

  麋竺跟上了她的脚步,很快便在并州州府的库房中见到了数箱棉布。

  乔琰拍了拍这些布料说道:“今年的收成在制作棉衣完毕后只剩下这些了,该当以何种方式销售,如何用好阳安长公主这个招牌,又要如何解释你与我并州之间的关联,就看你的本事了。”

  以麋竺目测,这数目已是不少了!

  他果断回道:“若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到,那我东海麋氏也枉称行商大族了。”

  “那好,你按你的方式去做就是。”

  乔琰合上了面前的箱盖,继续说道:“你销售棉衣所得,并州只要六成,随稀有之物带来的附加收益我也一概不取,但我要你麋子仲一句准话。”

  箱盖合拢的一刹,发出了一声铁皮振动的声响。

  麋竺陡然一惊,便对上了乔琰回眸看来更显凛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