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赵昂这位牂牁郡太守的位置已可以算是坐稳了,不必担心随时会被南蛮势力清除出境。
此外便是,程昱既说,赵昂的夫人王异在擒拿孟获期间立下了战功,那乔琰也有了顺理成章为其敕封官职的机会了。
“替我写一封信送到益州,交到法孝直的手中。”
见程昱已备好了纸笔,乔琰开口说道:“南蛮既已有了破解的突破口,法孝直身上的压力也算减轻不少,眼下益州刺史与我等的关系尚算融洽,也暂时不需他做出什么监督盯梢的举动。故而我有一个额外的任务需要由他去做。”
法正听到这个又堆到他身上的任务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那是他要去平衡的事情,总归等王异的官职被提拔上来后,他确实有了分心的机会。
“牂牁郡和交州的郁林郡和交趾郡相连,我要法孝直派出些人手前往这两处,一旦交州有动兵行动,即刻飞鸽传信来报,同时我要他在适当的时候从牂牁入交趾,去接触那位交趾太守士燮士威彦。”
早已在她麾下任职的刘巴在去年成功通过了弘文馆的选拔考试后,曾经和乔琰谈起过那位接济了不少中原名士的士燮。
相比起一度为何进大将军府从属,又对宣扬道教情有独钟的张津,这位交趾太守士燮远比交州地界上的其他人有拉拢的可能。
他对时局的判断力和图稳的行事作风,也无疑是让乔琰的越界拉拢存在着可能。
既然现在赵昂这位牂牁太守已差不离坐稳了位置,由法正对着他们的邻居发出几句问候,也算是分属寻常之事吧?
说不定还能起到些奇效!
程昱回道:“此事我会尽快告知于他。”
交州的消息要想传递到长安,一条路是从荆州走,一条是先将消息送到扬州,由扬州送信鸽回返,另外的一条便是从益州。
相比于前两条路,自益州传递沿途过境都是乔琰能掌控的地盘,又不必穿越交州境内太远的距离,在路途上浪费时间,显然要更合适得多。
可惜随着扬州之变,乔琰以信鸽通传消息之事已对外传扬了出去,听闻袁绍和曹操那边也都陆续开始豢养信鸽,交州那头也应当收到了消息。
想来就算有商队作为掩护,要想将新的信鸽送入交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现在还有其他的传达途径,也不算是太过失败。
这么一看,南面便暂时没有要乔琰太过关照之事了。
左慈和于吉都已经按照她的指示南下交州,来到了张津的地盘上,想必此时已经和他完成了接头。
荆州牧刘表在她将朱儁调走后正在开始收拢南部的势力。
益州南蛮的攻伐进度虽不算快但也堪称喜人,眼下也能分出多余的心神来留意交州这头的情况。
现在就等着张津那头先一步有动作了,而这样的动作——
绝不可能逃过乔琰的耳目!
有了这一份兜底的信心,乔琰便可以转向过问其他事项了。
比如说,随后要跟随她回返洛阳的人选。
她在向着刘虞请罪的时候就已经说到,她打算将卫觊的官职做出一番调动,放到弘农郡去。
一旦洛阳收容的民众数量超过了其所能承担的上限,荀彧便会将其中一部分人调度到附近的弘农,由卫觊来接手。
这样的调度在原本洛阳还是都城的时候操作起来不太容易,在如今却不算麻烦。
若非要算的话,还是弘农郡距离长安城更近些,在灌溉条件上也并没有比洛阳差到哪里去。
收到乔琰的这个调度指令,卫觊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或许唯一还算是件麻烦事的也就是,原本由卫觊担任的右扶风将会由何人出任。
“此事交给陛下来决定就是,”听卫觊这么问乔琰并无犹豫地便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答复,“右扶风也算是天子脚下之地,三辅之一,右扶风官职形同太守,若我才请完了罪,又对这样敏感的一个位置举荐上去了个人选,和在天子近前又设置了个监视之人有什么区别?”
卫觊其实觉得这话不必说得这般严肃。
但既然连乔琰都这么说了,他再做出什么建议也没有必要。
眼下的局势似乎对她来说不那么有利,需要处处小心,想来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该当谨言慎行才对。
怀揣着这等想法,卫觊直接将本还想说出的另一句话给暂时吞咽了回去,打算即刻回返家中筹备前往洛阳的行装。
但乔琰是何等敏锐之人,卫觊的这番欲言又止并未逃过她的眼睛。
“有话说出来便是,何必遮遮掩掩的?”
卫觊斟酌了一番后问道:“我想替二弟问询君侯一事。”
听卫觊提起他那个弟弟卫仲道,乔琰已意识到了什么,果然听到卫觊问道:“不知君侯麾下的女官嫁娶之事,是否要经由君侯的准允?”
卫仲道在乐平书院内就读已结束,因其早前身体不佳的缘故,并未回返河东郡,而是住在了长安,以便随时可以接受池阳医学院那头的治理。
数年间的调理倒是让他的身体好上了不少,起码应对寻常情况已非难事,按照张仲景所说,他那不足之症也大有好转。
于是他便想着,既有兄长在上,乔琰又已自扬州回返,何不趁机让兄长向君侯打探一二,不知可否准允他向蔡邕提亲迎娶蔡昭姬。
按说寻常的婚嫁之事只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也够了,但蔡昭姬的情况显然不太一样。
她在乔琰麾下担任要务,虽在官职上不显,但其所负责的乐平月报和文籍刊印之事都至关重要。以卫仲道揣测,若她要出嫁,势必要告知于乔琰。
“仲道还让我告知于君侯,因他为家中次子,并不需支撑门庭,便是入赘也无妨,如此一来也不会耽误昭姬在君侯麾下出仕。他长于文墨,通晓书文,能协助昭姬整理文书典籍,编纂月刊。河东卫氏在早年间便已决意效忠君侯,绝不必担心他的身份带来麻烦。此外……”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乔琰摆了摆手,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都没想到会有人求亲求到她的面前,也不知道是应当说卫仲道和他兄长一般格外有眼力,还是应该说,自己在下属这里的积威在这数年间越发深重,以至于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但怎么说呢……
“我可不负责做媒撮合,既然是要向昭姬求亲,让他自己去说。也不必告知昭姬,他已经先来我这里征求过一次意见了。”
否则谁知道会不会对昭姬的决断造成什么干扰。
年轻人的事情交给他们年轻人自己考虑。
历史上的昭姬和卫仲道,因后者的早夭而分离,如今两人都已接近双十年华,若的确相配相知,乔琰也没必要对此做出阻拦。
卫仲道自己都提出来了可以入赘,又不影响昭姬的女官生涯,无疑也是个好消息。
乔琰虽并不打算强求下属都不能是嫁人,就比如刚在益州立下战功的王异便是赵昂的妻子,但有人做出些改变,给出个范例来,实是让人能有另外的一种选择。
见卫觊还愣神在原地,乔琰抬眸问道:“愣着做什么,他难道还指望我去替他求亲不成?”
“当然不是!”卫觊连忙回道,“无论能否求亲成功,我都先替仲道多谢君侯成全。”
都说长兄如父,他这个兄长做得可着实不大容易。
但当行出乔琰书房的时候,卫觊又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
若非当年他决定前来见一见乔琰,只怕仲道的病症拖延到最后,只能落个病故的结局,也无法遇到对他而言的良偶佳配,河东卫氏,也无法有今日这个发展局面。
他实是在彼时做出了一个最为正确的决定。
等将消息告知于仲道后,他便启程前往洛阳去!
“洛阳?”
汉中的一处平屋内,面上有一道划痕的少年忽然闻听这个决定,愕然抬头朝着坐在他对面的夫妻看去。
自光熹三年的八月里他从刘协变成王安,从汉室的傀儡天子变成一个樵夫之子,他所过的日子纵然清贫,却不知要比他在早年间过的提心吊胆生活舒坦上多少倍。
对刘协来说,在长安为董卓所挟持的日子都已经是对他而言有些遥远的回忆了,更何况是中平六年之前的洛阳记忆。
可此时,这个地名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以一种格外猝不及防的姿态。
听到养父说起有意搬迁到洛阳去,他甚至在心中涌起了一股恐惧的情绪,夹杂其中的则是对洛阳已生出的陌生。
他强装镇定地维持着夹菜的动作,朝着养父问道:“为何有搬迁到洛阳去的决定?”
他们在汉中不是好好的吗?
汉中的那个造船厂虽因将大多数人员都转去了海陵,变得不如原先人多,但他们的木柴和山珍随着汉中的发展也不愁卖不出去。
生活在山中的情况,让刘协少有接触到山外的群众,就算有的话,也绝不会将他这个面有伤疤的年轻人和曾经的长安天子联系在一起。
可到了洛阳就不同了!
洛阳民众数十万之众,就算他们可能湮没在人群中显得极不起眼,也难保不会遇上故人,将他的身份给辨认出来。
而刘协一点都不想面对这样的结果。
这何止是意味着他此刻所能享受到的平静生活将会被顷刻间打破,也意味着……
意味着在他看来坐在皇位上极为称职的刘虞,也会面对起两难的处境。
不,应该说,他若回去,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刘虞,甚至是对扶持刘虞登上皇位的乔琰,都不会是个好消息!
到时候将要由谁来坐在天子位上呢?
刘协并不觉得自己非要做这个天子。
这数年间从他的养父那里透露出的消息,和他在汉中亲眼见到的景象,都在对着他传递着一个信号——
现在的天子很好,扶持着天子的那位大司马也很好!
并不需要他的存在来给这些人造成麻烦。
可他的养父因不知道他的身份,大概也难以理解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他好像只当养子这问题是在问他们的计划,便回道:“我们这几年间趁着汉中建设赚了点余钱,大司马又将书籍印刷的成本给降了下来,我琢磨着也够让你进学的。不过这进学之事,总还是去长安或者洛阳的好,再不然便去并州。但你早前说不喜欢长安,并州又着实太远了些,这么一看,倒不如去洛阳。”
“我本打算再多攒些开销经费再说,可洛阳那头有消息传出,因天灾承载能力的缘故,流入洛阳的民众会有限额地接收,难保我们再过些日子才去,便不能留在那里了。”
养父话音刚落,刘协便看到养母朝着屋中四处打量了一番后接话道:“我们的家私原本就不多,若真是决定了要去,那趁早动身也容易。要真是按你说的,后抵达的要被迁移到别处去,我们是该早早出发才是。”
下一刻,这两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刘协的身上。
明明他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此刻朝着他看过来,无外乎便是在传递一个信息,既然是要给他谋求进学的机会,总还是要由他自己来做出决定的,可面对着这样的目光,刘协只觉自己握着碗筷的手都在此刻开始发凉。
养父母给出的理由无比的充分,尤其是这个因为洛阳限制人数的缘由才要尽快前去的情况,从他们的口中说出,简直字字句句中都透着对他的关切之心。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一份关切,当真是沉重到了让他恐慌。
“小安……”养母留意到了他脸上一瞬的神情变化,温和地问道:“你是不想去洛阳吗?”:,n,
第362章 刘表亲征
他当然不想去洛阳!
起码在还有人会将他给认出来的情况下绝不能!
可刘协并不能将这个理由对着自己的养父养母说出来。
他也显然不能说,他不想去洛阳只是因为他对那里存在什么畏惧的情绪。
倘若因为这份恐惧让他们去寻人求证,以对他做出什么庇护,那反而才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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