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中世纪圣女以后 第56章

　　这并不只是一场闲聊，苏娜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一位渴求痊愈的患者正在自救。

　　布利妮走过晦暗惨痛的年少时期，走过被兄长悉心呵护的疗伤期，走过犹豫徘徊的迷惘期。最终，她谨慎地选择了看起来最温和无害的年轻圣女，小心翼翼地，想要重新建立起与世界的联系。

　　这是一次尝试，像是幼兽翻出柔软的肚皮，小心试探世界的善意。

　　布利妮女士很幸运。

　　她只是微微打开了心门，就有很多美妙的东西挤了进来——

　　圣女温柔的轻语，冬日下午的暖阳，还有荒原上自由奔跑的风。

　　她们聊了很久。

　　聊石头，聊村民，聊兄妹二人那栋不太常住的房子；聊教堂，聊商队，聊总是不正经的唐尼兹先生；聊馅饼，聊热水，聊左格雪山和更远的远方。

　　也偶尔会沉默，听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像遥远的海浪。

　　直到这个下午的尾声，太阳慢慢靠近荒原的尽头，风也变得有些冷。

　　她们看着太阳变成橘红色，将云彩都染上鎏金。

　　苏娜往手心呵了一口气，微笑着望向布利妮：“夜晚很快会让这里冷下来，我们也该回去了。”

　　她示意了一下楼梯的方向。

　　见布利妮点头，苏娜拢了拢自己的披风，小心地走了过去。

　　在苏娜即将进入小塔楼的时候，布利妮突兀地再次开口：“我想尝试一下你说的热水……我很好奇。”

　　毫无预兆的直言请求，但苏娜却舒心地笑了。

　　她仿佛看到布利妮女士小心地从心门中迈出了一步，正胆怯地观察外界的反应。

　　“乐意至极。”苏娜微笑着说：“稍后我们就去教堂吧，带上布莱克先生一起。”

　　天色昏暗。

　　但苏娜清楚地看到，布利妮女士的眼中，有细微的光芒正如星辰般熠熠亮起。

　　那是漫长黑暗之后，终于照进心门中的光。

第53章 雪天

　　◎一个唬人的响亮名头◎

　　苏娜很喜欢雪。

　　自从来到塞勒村之后, 这是她看到的第二场雪。

　　与第一场雪不同，这次的雪来得异常急迫。

　　晨起时还只有薄薄的雪层，等到晨祷会结束的时候, 路上的积雪已经可以埋过人的鞋面了。

　　教堂中的炭火一如既往，燃烧得很旺盛。所以苏娜将木窗推开了一扇，裹着她的雪白兔毛披风独自坐在窗边, 欣赏鹅毛般落下的雪花，与银装素裹的塞勒村。

　　在其他门窗紧闭的情况下, 这扇打开的窗户并不会透进太多的冷气。

　　这场雪中的塞勒村显得格外安静。

　　毫无疑问，这样的雪天会让城墙的修筑工作变得无法进行下去, 姑且不论会结冰的泥浆与难以挖掘的地面，单是在这样的雪天里攀高搭建，都会十分危险。

　　所以，纱弥神甫在晨祷会结束时, 宣布这天的修筑委托暂时取消。

　　好在村民们经过这将近两个月的工作，几乎都在家中囤积了不少无烟煤石与木柴，这些燃料足以让他们安稳而温暖地度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苏娜将肩膀轻轻地靠在木质的窗台上，庆幸地想：

　　幸好煤炭已经分发到村民们的手中了。

　　无论是纱弥神甫还是自己，都提前预见到了这场漫长冬季中潜藏的危险, 及时地赶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将危机提前扼杀在萌芽时期。

　　就算是村子里最缺乏燃料的兰妮与乔安两位年轻姑娘, 也在口罩与圣女的委托之下逐渐摆脱了困境，铜炉中燃烧着枯叶与无烟煤石, 房间里也总是温暖的。

　　幸好，幸好。

　　苏娜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您似乎很喜欢雪天。”纱弥神甫含笑的声音在苏娜对面响起。

　　苏娜一怔, 赶忙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这才发现, 纱弥神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而自己正在望着窗外出神，对此毫无所觉。

　　她略有些迟钝地意识到，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自己竟然已经本能地对神甫女士不设防备了。

　　虽然苏娜本质上是个十分随和的人，但她的警惕性从来都保持在相当高的水准上，时刻提醒自己这个环境并非绝对安全，与任何人相处时都会把控好尺度，小心得如同在迷雾中行走。

　　所以，她对自己本能地信任神甫女士这件事，感到了一点小小的惊讶。

　　不过，神甫女士总是事事都会帮衬自己，哪怕察觉到圣女似乎有些异状，却也从来没有探究过，反而会帮忙在村民中渲染圣女人设——或许是出于身怀秘密者的无言默契，两人的相处始终非常和谐。

　　这样看来，信任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苏娜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扯得紧了些。

　　她笑着说：“比起天气，在雪中变得宁静的塞勒村似乎更加吸引我。”

　　纱弥神甫微笑着点头：

　　“是的，向往安稳与宁静的生活似乎是人的本能所趋……”

　　神甫女士的话音未落，教堂中的安宁就被一道兴奋的声音打断了：

　　“日安，女士们！猜猜我今天带来了什么！”

　　随着教堂的大门猛地打开，一阵狂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雪片和冰冷的空气，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教堂中温馨的闲聊氛围。

　　苏娜“唔”了一声，伸手将翻飞到脸颊上的发丝拢住。

　　纱弥神甫平静地坐在原地，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冷风根本吹不动她一丝不苟的修女长袍。

　　“嘿，这风可真够带劲的！”唐尼兹先生关好了教堂的大门，冷风的呼啸就停止了。

　　他兴冲冲地走过来，连惯例的烤手套和帽子的环节都被省略掉了：“你们绝对想不到——能干的老唐尼兹为你们送来了什么？”

　　纱弥神甫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被苏娜捕捉到了。

　　嗯……神甫女士很少有这样生动的表情，就好像在说：这人怎么又来了……

　　苏娜在心里悄悄地解读纱弥神甫的微表情，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保持着端庄的微笑。

　　“还记得之前你们需要的城门吗？我，勤劳又聪明的唐尼兹先生，终于给你们弄到手了！”唐尼兹先生撑着桌子，打了个响指：“我记得，你们的城墙就快完工了？”

　　是的，塞勒村的城墙修筑工作已经临近尾声。

　　正如苏娜先前所预料的，塞勒村的城墙修筑速度非常惊人。

　　不出两个月，城墙就只剩下不足五十步的长度还未封口，只要将这部分也修建完毕，塞勒村城墙的墙体部分就可以宣布竣工了。

　　之所以不能算作完全竣工，是因为——城墙的大门还没有安装。

　　在苏娜原本的预想中，低矮的围墙只需要一道铁栅栏门，或者村民自己动手打造一扇木门就好。

　　奈何，无论是布利妮女士的设计，还是村民们的建造成果——都远远超出了苏娜的想象，巍峨的城墙与高耸的塔楼，无论如何，它们都需要一扇配得上这道城墙的结实木门。

　　村民们的能力暂且无法完成城墙大门的修造，于是，只能请唐尼兹先生帮忙联系村外的木匠，为此，纱弥神甫额外支付了几乎相当于大门本身金额的运输费与中介费。

　　但就算是人脉资源深厚的唐尼兹先生，想要定制一扇符合塞勒村目前需求的门，也着实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与精力。

　　当初预定这扇门的时候，城墙修筑工程才刚刚过半；结果，直到整道城墙即将全部完工的今天，运送城门的马车才姗姗来迟。

　　“城门目前在哪里？”

　　苏娜向外看了一眼，教堂外只有孤零零一辆马车，并没有城门的踪迹。

　　对于高度接近三米的城门，苏娜其实也有些期待看到它的样子。

　　“哦，它实在太笨重了，我让马车停在布莱克和布利妮那里。你知道的，他们的房子非常靠近村口的位置。”唐尼兹先生耸了耸肩，很快又兴奋起来：“接受雇佣的村民们在哪里？要不要现在就把这扇城门安装到城墙上去？”

　　纱弥神甫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不允许村民们在雪天工作。”

　　唐尼兹先生面露遗憾：

　　“啊……可是，女士！勤奋的老唐尼兹还是在雪天里把木门准时送来了，这难道不值得一枚金币作为奖赏吗？”

　　纱弥神甫平静地将视线转向了唐尼兹先生：“我才觉得奇怪，先生。您为何宁可在雪地里乘着马车将城门送到塞勒村，也不愿意等到天气转晴之后再慢慢出发？”

　　“我从镇上出发的时候，路上的积雪只有这么一丁点厚。”

　　唐尼兹先生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个很小的距离，继续说：

　　“结果走到半路上，雪就已经能埋住马蹄了。但是我的马车夫说，回到镇子上和来到塞勒村要经过差不多相等的路程……所以我干脆把它送来了，免得日后还要再跑一趟。更何况，运送这么重的城门，我要额外支付给马车夫不少钱呢……”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苏娜无声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见纱弥神甫确实没有立刻召集人去安装城门的打算，唐尼兹先生失望地叹了口气，摘下自己的帽子和手套，慢吞吞地去壁炉边了。

　　塞勒村外，煤矿场中。

　　雪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这样的天气是没办法进行采矿工作的，所以此刻，工人们都围坐在工棚中的铜炉边，喝着老板提供的啤酒，边抽烟边玩“鬼牌”打发时间。

　　唐尼兹先生是个不错的雇主，工人们在这样的休息日也能拿到三分之一的工资。

　　只有一个人没有参与这样的放松休息。

　　里德披着干草编织成的斗篷，踩着差不多到他小腿那么深的积雪，从尚未挖完的矿洞开始，独自巡视了矿山、仓库、设备库房，检查这些地方是否有漏雪的迹象，从而判断是否需要进行应急的处理。

　　他重点查看了存放成品无烟煤石的仓房。

　　这些已经处理好的煤石是整座矿场中最值钱的东西，里德很清楚自己的老板有多看重这些无烟煤石。所以，每隔一小时他就会来检查一遍，生怕积雪压垮了仓房的顶端，毁了这些珍贵的燃料。

　　还好，虽然积雪越来越厚，但里德早在昨晚就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比如覆盖干草与帆布、用木板与绳索支撑仓房，他会确保他的老板不会因这场雪而遭受太严重的损失。

　　里德关好门，将门上的锁链挂好，放松地吁了口气。

　　他也准备回到工棚里去烤一烤铜炉了。

　　这要命的寒冷使他几乎感知不到小腿以下的部分了。

　　就在此时，里德突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踏雪声，从矿场入口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