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偏早已被点燃的那部分人根本就听不进任何反对的言论,只一门心思坚定自己的看法寸步不让,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勇于反抗世间不公的斗士,而视其他任何试图辩论规劝之人为那胆小如鼠的软骨头,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正当他们骂得起劲儿之时,一直没有丝毫动静的朝廷却突然出手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闹得最凶的那一部分人全都给抓了。
自恃法不责众的考生们都傻了眼。
“凭什么抓我?我未曾犯法!”
“放开我!你们不能抓我!”
“我们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何错之有?这样兴师动众抓我们,可见朝廷就是心虚了!”
“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肯叫人说了?什么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根本就是独断专行的昏君!”
……
在最初的愣神过后,被反手扣住的那十几个人立时就疯狂挣扎着大吼大叫起来,面红耳赤满脸愤慨之色,俨然就是个备受强权压迫的可怜人。
此情此景也刺激了余下那部分热血上头的考生,一个个全都紧跟着七嘴八舌叫嚷开了。
仅声援也就罢了,竟还意图想要上前抢人。
这还能惯着?
当场,兵马司指挥使就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刀来指向人群,随即一众官差亦效仿。
“安静!”
一声怒喝之中,瞬间一片死寂。
兵马司指挥使冷眼看着面前那群考生,冷笑道:“打从科举结果出来之后你们这群人便闹腾个没完,皇上何曾与你们计较了?体谅你们落榜心情不美也实属人之常情,牢骚便牢骚几句罢了,可你们现在是要干什么?”
“拿着皇上的宽宏大量当作你们得寸进尺的资本?诬蔑辱骂朝廷命官还不算,连皇上都敢冒犯?简直就是藐视皇权!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忠君爱国’这四个字会写吗?”
“皇上忍到现在,实在忍无可忍方才出手整治,你们倒还蹬鼻子上脸真拿自个儿当个人物了,说到底不过就是些不肯直视自己失败的废物蛋子罢了,怨天尤人你们最能!”
原本因为那些过激的言论早就引起了百姓和另一半考生的不满,如今他这番话下来,更是将这些人死死钉在了“失败者无能狂怒”的耻辱柱上。
周围一众围观者谁也没觉得朝廷的这番举措有何问题,皇室尊严不容冒犯、九五之尊更不容诋毁,的确是考生们闹得太过了。
读书人最是要个脸面,无论私心里究竟是君子还是小人,对自己的一张面皮看得总是尤为重要。
眼下面对兵马司指挥使毫不留情的讥讽及围观者的指指点点,不少闹腾的考生都不禁感到面皮发烫,颇感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却有个人伸长脖子恼怒道:“若果真公平竞争,技不如人我等也就不说什么了,可这次的科举当真公平吗?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循声望去,赫然正是被扭住的那十几人当中的其中一员。
若是耿国忠在这儿或许就能认出来,此人正是当初在茶楼中煽动大家弄什么万人血书的那名书生。
兵马司指挥使并不知道前面还有这么一出,不过他却也认了出来,此人便是这堆上蹿下跳瞎闹腾的考生当中的领头之人,经常会用一些极具煽动性的言论来挑事。
于是,他便愈发没了好气儿,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公平,究竟是哪里不公平了?是有人倒卖了考题还是怎么着?若果真如此你只管拿出证据来,朝廷必定给尔等一个交代。”
倒卖考题自是不存在的,若不然证据早就甩出来了。
被这么一怼,那书生当场就噎住了,旋即又理直气壮道:“又并非只有倒卖考题才叫不公平,此次主考官阅卷乃至皇上在殿试之上的表现来看,你敢说没有偏向性?”
闻言,兵马司指挥使也是被逗乐了,“这话可就更好笑了,我一个不曾参加过科举的人都知晓考试前要打听打听主考官的偏向喜好,譬如喜欢华丽辞藻堆砌还是简洁干练的,更偏向于保守派还是激进派,甚至包括喜欢的字体等等,这些都会在最终的卷面分上体现出来,甚至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若按照你这说法,历朝历代历届的科举岂不是没有一场公平的?怎么往常不见人闹腾,你们偏就觉得委屈极了?真要怨,也只能怨你们自个儿准备得不够周全,哪里来的脸要求重考?凭什么要求重考?”
“若这一次可以重考,那是不是往届落选之人也能如此无理要求?往后每一届都能有样学样,落榜了就怨主考官和皇上有严重偏向性太不公平,不给重考就往死里闹腾!”
“这样下去我看这科举也不必再考了,左右都会有人落榜有人不满,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番话将那书生给怼了个哑口无言,也令一众在场的考生不由面露赞同之色。
事实上真要说起来,科举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绝对公平。
打从踏上科举一途的那一刻起,每一次的考试不仅仅只是要考自身的学识,主考官主观上的偏向性亦不容忽视,甚至就正如兵马司指挥使所言,很多时候都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考不上或许不是学识不够,而仅仅只是因为碰上了政见不合甚至完全相悖的主考官罢了。
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个事实,真摊上了又有什么法子呢?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顶多下一回再考时提前打听清楚主考官的性格喜好,从而对症下药。
只要不是考题提前泄露,就不能说不公平,更没有理由要求重考。
思及此,本就处在对立面的那部分考生看向这批人的眼神就更加怪异了,鄙夷之色实在过于浓厚。
“这位大人所言在理,委实过于无理取闹了些。”
“为了想要重考,连丞相卖考题还有皇上……那样的瞎话都编的出来,实在有辱斯文!”
“莫非只有叫你们考上了才能算公平?真真是招人发笑。”
“科举本就是圣上给自己挑选合心意的人才来用,你的政见都与圣上不合了,圣上还挑选你做什么?这算是哪门子的不公平?”
“科举落榜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如今这般一闹下来,却连自个儿的尊严脸面都丢尽了。我若是你们,都只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这辈子再不出来见人了。”
一众考生被讽刺得实在无地自容,只得纷纷掩面而去。
兵马司指挥使这才收起了寒光闪烁的大刀,不屑地嗤笑一声,叫人将那十几个考生给带走了。
单若泱此举就是为了杀鸡儆猴,自是不曾对他们客气,挨板子吃几个月的牢饭都还是小,被剥夺功名才真真是要老命了。
不说那十几个人如何哭天抢地后悔不迭,处置结果一经传出,顿时所有人都消停了。
一个个争先恐后收拾包裹作鸟兽散,压根儿都不敢在京城逗留了,只恨不能立即原地消失才好。
更有那胆小些的甚至直接给吓病了,硬是拖着病体也要连夜远离京城。
能够走到这一步的没有几个是容易的,似状元郎殷晟那样的天纵奇才堪称万里挑一,绝大多数人无不是寒窗苦读十数载起步,二三十载是常态,更有甚者一晃眼已然过去半生。
功名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被剥夺功名简直比杀了他们还痛苦百倍千倍。
一夜之间,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书生打扮的人几乎就彻底消失无踪了,一潭浑水的京城也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还是欠收拾。”单若泱不由冷笑,“这些被人当枪使上蹿下跳的跳蚤处理完了,也该轮到那些个罪魁祸首了。”
冷不丁的怎么就能形成这种有组织有规模的局面了?说爆发一下子就爆发了?
若说暗地里没人煽风点火瞎捣鼓,她是万万不信的。
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鬼,看来真真是老寿星上吊,已经迫不及待了。
既是如此,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成全?
转头第二天的大朝之上,一场地震来得猝不及防……
第75章
“经查明,此次考生闹事系礼部尚书、工部尚书、翰林学士、枢密直学士为首暗中主导操纵。”
“一面派人混入考生之中散布流言、四处撩拨点火,一面以利引诱考生岳志成出面组织、以过激言论煽动他人情绪,引导众考生肆意诬蔑攻击朝廷命官乃至辱及皇上。”
“此举于科举之严明、朝廷之公信、天子之威严皆打击巨大影响甚远。”
“言行意图实在恶劣至极令人发指,还请皇上严惩!”
此言一出,霎时满堂哗然。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那四人,无不万分震惊。
当然了,其中也不乏某些脸色发白神色慌张的,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呢,“心虚”两个子都快直白写在脸上了。
冷不丁被砸得满头包的四个人是彻底懵了,看向刑部尚书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惊骇。
“你血口喷人!”礼部尚书当即一蹦三尺高,指着对方的手剧烈颤抖着,喊得是脸红脖子粗,“我等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如此陷害与我们!”
紧随其后,翰林学士也跳起脚来,“诬蔑!赤/裸/裸的诬蔑!你分明就是想趁机排除异己,实乃其心可诛!”
“皇上切莫听信那等小人胡言乱语,他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啊!”工部尚书一脸大受冤屈的表情。
枢密直学士更是俨然一派正直不阿的姿态,“同僚共事多年难免政见不合偶有矛盾,左不过对事不对人罢了,宋大人又何至于非要置我等于死地?”
“莫不是我等无意当中有什么地方叫宋大人误会了方才记恨至此?若果真如此宋大人不如开诚布公谈一谈,咱们都是一心为朝廷为皇上办事的,并不存在什么私人恩怨,委实犯不着到这般不死不休的地步。”
竟是三言两语就企图给人扣上一顶“心胸狭隘栽赃嫁祸”的帽子。
刑部尚书不禁嗤笑,“倘若不是手握铁证,本官又岂敢在大朝之上说出这番话?奉劝诸位还是省省功夫罢,再怎么巧舌如簧颠倒黑白都是白费力气,是非曲直自有公理。”
转头掏出来几张纸,对着龙椅之上恭敬道:“岳志成招供之后微臣便立即派人悄悄抓捕了几名四处散播流言拱火之人连夜审讯,这是他们的证词,还请皇上过目。”
礼部尚书等人的脸“唰”一下白透了。
单若泱神色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抬起手示意。
一旁的小印子便赶忙下去取了证词来给她。
霎时,偌大的金銮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盯着上头正翻阅证词的那位。
只可惜,那张年轻绝美的面容上却始终是一片平静,连眼神波动都未见分毫,叫人压根儿就看不出点什么东西来。
莫名的,众人的心愈发“扑通扑通”跳得欢快。
过度紧张的氛围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所有人都紧密地笼罩其中,令人倍感煎熬窒息。
充血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词——不怒自威。
而这恰恰也正是一位合格的帝王所应当必备的能力之一。
不得不说,这位的成长速度着实惊人得很。
看完几份证词之后,单若泱重新抬起头来又扫了礼部尚书等人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冰冷了不少。
“拿下去,叫众位大人也都看看。”
小印子又依言将证词拿去交给了丞相,待丞相看完之后则依次往后传阅。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满朝文武已无一遗漏。
也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大臣们不知何时都悄然离远了些,似是生怕被沾染上什么脏东西一般。
于是乎,那四个人就愈显突兀了,彻彻底底暴露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
单若泱冷眼看着他们,淡淡说道:“将证词也拿给四位大人瞧瞧。”
可巧,这会儿证词正好在林如海的手上。
当即他就上前几步,将证词直接一把塞进了礼部尚书的手里,皮笑肉不笑道:“徐大人可千万拿好了,损毁证物罪加一等。”
几张薄纸罢了,此时此刻落在手里却重如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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