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木酒
“玉儿,你……”苏槿的话说到一半便被卡在了喉咙之中,到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黛玉听见苏槿的话,伸出手抱得越发地用力起来。
小姑娘此时完完全全的,将自己的情绪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这一哭便是足足半个时辰。苏槿在其间从未说话,只是极为温柔地抚摸着黛玉的后背,直到小丫头的哭泣渐渐停止。
哭过一回,黛玉的精神放松许多,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空乏,紧接着便是神经一阵疲惫。
黛玉几乎快要靠在苏槿怀中睡着,只是她仍旧勉强自己,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苏槿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小姑娘的脊背。
然而虽苏槿一直未曾出声,黛玉却仍一字一句地说下去。
“表姑姑,玉儿真的不想给表姑姑添麻烦的。玉儿想保护表姑姑。”
小姑娘满脸茫然,她终究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眼前的一切她无法理解,因此便只能靠着自己那一点微薄的常识来推断。
若非是今日里被张太医点出,恐怕黛玉终此一生都会如此。
眼前这个孩子想要保护她,因为想要保护却也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伤身的地步。
看着眼里满是迷茫的黛玉,苏槿眼眶瞬间一片湿润。
自从与黛玉相识开始,苏槿一直把自己自诩为对方的保护者,今日却发现小姑娘竟也想保护她。
因为怕给自己惹祸,因此对人多有退让。因怕自己为难,在面对他人为难之时,便也屡屡退让。
自己这个表姑姑,太失败了。
苏槿双唇蠕动,想要说话,然话未出口,却听见黛玉又低声地说道:
“其实玉儿想得挺明白的,只要玉儿一直乖巧着,不给表姑姑添乱,想来表姑姑,并不会厌烦玉儿的。”小姑娘很少见的没有使用反问,反而口气凿凿地说道,苏槿深吸一口气,勾起温柔的笑意,心头却一阵阵的滚烫。
“玉儿,你是我的侄女,我爱若亲女的存在。玉儿你记得,你不需要与任何人妥协,你也不需要想着不能给我添任何麻烦,你我之间那是血脉至亲。
所以你不需要如此的压抑自己,便如同今日之事,那是史湘云是史家之女又如何?你想打便打了,不必多言。就算你打了当朝的公主,表姑姑也同样是你的靠山。”
苏槿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仿佛一颗颗巨石砸在黛玉的心上,而随着这一颗颗巨石的降落,原本浸染心灵的恐惧也在这一声声巨响中消灭大半。
黛玉此时长长的睫毛沾染着泪珠,一双眼眸被泪水清洗得分外通透,眼波流转间恍若天池雪封瑰丽无双。
她的嗓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带上两分沙哑,此时有些艰涩地说道。
“表姑姑,玉儿不是扫把星,对吧?玉儿能留在表姑姑身边,对吧?玉儿很乖的,玉儿不会给表姑姑添麻烦。”
说起添麻烦,黛玉脸上有一丝挣扎。对于家族观念极重的世家来说,自己的外祖家,便是自己身上第二强大的庇护。
可是当发现原本该庇护自己的外祖家,竟不但无法给予自己庇护,更是有各种的阴谋诡计之时,小姑娘是真的崩溃了。
苏槿看着黛玉,深吸一口气,盯住黛玉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道:
“玉儿你记得,我是你姑姑,甚至日后你要叫我皇后娘娘或者是母后。你入了宗册,便是记在我的名下,因此你要明白你的一举一动,皆是代表了大汉朝的皇家气度。”
黛玉仰着头看向语气严肃的苏槿,她眨眨眼睛将刚刚对方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字在心间。
当听到皇家气度几个字之后,黛玉用力地点头,但是一双水灵灵的双眸却划过茫然。
苏槿一望便知,如今这小丫头尚不明白自己说的话,她掏出帕子仔细替黛玉擦拭眼泪,慢慢解释。
“玉儿,你明白我说的什么吗?不是让你忍气吞声,而是告诉玉儿你,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来做一切事情。
你的背后有我,有水湛,有大汉朝。谁人敢欺你,谁人敢辱你,谁人敢讽刺你,你要做的便是踢她,打她,责骂她。
你不需要给任何人留下颜面,你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虚与委蛇,或者说自甘退一射之地。”
听到这里,黛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一下苏槿,而苏槿则双眸深沉。
“表姑姑,你说的是玉儿想的那个吗?”黛玉此时只觉双唇颤抖,这让她的语调有些古怪,但到底还是能够听得明白。
听到对方这话,苏槿终于心下一松,黛玉这孩子,一直未曾走出当初的阴影。
这几年来也是她想得太过简单,只以为时间能够抹去一切。却未曾想到,不仅未曾抹去,反而让黛玉心中阴影越来越大。
行事之间,慢慢地便有了一丝畏首畏尾。不是为了别的,却只是担忧自己,若是露出真实的性格,会不会被眼前周围之人讨厌。
想到这里,苏槿心头一阵绞痛,她只觉得呼吸都漏了半拍,她紧紧地攥紧拳头,毫不在意其中传来的疼痛,甚至隐隐可以闻到一丝血腥之气。
她不知道黛玉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的,她也不知道黛玉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直偷偷地忍受着痛苦?
苏槿松开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姑娘的脸颊,那脸上垂可弹破,仿佛稍微一用力便会破掉。
对于苏槿突然的行为,黛玉有些迷茫,她眨眨眼睛带着疑惑地问道:“表姑姑?”
小姑娘对于情绪极为敏感,此时若不知道,苏槿正心情激荡,那便不是她了。
然而究竟是为何?她却颇有些茫然不知。
而正是这一份的茫然不知,让苏槿越发地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给玉儿个大杀器。
第116章
苏槿轻轻抚摸着黛玉的脸颊,她站起身将黛玉极为用力地抱进怀中,一直到黛玉几乎以为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苏槿这才悠悠地长叹一口气。
“玉儿,你放心,表姑姑会活得很久的,因此表姑姑不会嫌弃玉儿,也不会随随便便地死去,你相信表姑可好?”苏槿并没有与黛玉再一次解释,她只是用最正式的态度,许下只有她才能够完成的誓言。
而誓言的内容其实很简单,那便是她绝对不会,重蹈贾敏早逝的覆辙。
苏槿其实很明白,若是自己一次一次地与黛玉解释,小姑娘表面上也许会认可,但是后边如同往常一样,她不愿再看到黛玉憋屈地忍让。
苏槿深深地叹息,人家的孩子都是不够乖巧,偏她家这个竟是乖巧得过了头。
她低头用下巴揉着黛玉的顶心,小姑娘很喜欢这种亲昵,即便此时仍旧被苏槿的话震得云山雾罩,但仍旧下意识地搂住苏槿的脖子亲昵磨蹭。
轻轻替黛玉捋过散发,苏槿这才慢悠悠地解释起来。
她没有在三令五申,也没有在哭天喊地去解开黛玉的心结。而是将此事解释明白,随着苏槿与黛玉的约定,小姑娘双眸渐渐挥发出重生的光华。
在一次次的确认表姑姑的想法,黛玉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变化,苏槿见状更加自责。
不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这孩子有多委屈自己。
苏槿低下头用额头抵住黛玉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玉儿,你是天之骄女,你有任性的权利。”
黛玉看着自家表姑姑那双眸之中的认真,微微颔首,露出一抹笑意。
“好。”
小姑娘甜甜地笑着,随即一双大大的杏眼便有些迷蒙,她今日里事情极多,能撑到这会儿已然不容易。
在和苏槿说完,解开自己的心结之后,她几乎不受控制地昏昏欲睡。可即便如此她仍旧紧紧地抓住苏槿衣袖,仿佛怕对方在下一刻消失。
这让小包子多了几分可怜,西流看着缩在苏槿怀中,呼吸平稳的黛玉叹息:“主子,却是奴婢的错,竟一直都没发现。”
西流这会儿很是自责,毕竟这两年多主子主持宫务分身乏术可以解释,她这个大宫女没注意到黛玉的情绪,这却是失职。
“也不知道,私底下,表小姐有多痛苦。”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小姑娘,黛玉这两年长得却不高,比迎春和探春她们要矮上一节,本以为是因为胎带的,却没成想是因为对方心思不开,这才脾胃失和。
自己实在是太失职了。
苏槿摇摇头,她将小包子放到罗汉榻上,用新做的蜀锦蚕丝被盖住黛玉的腰腿,如今天热不能盖得太上免得会因暑意而踢被。
对于西流的自责,苏槿没有附和,也没有点头。要说责任,自己这个表姑姑不是更大?这两年随着黛玉的表现,她以为对方早已忘却阴影,却不知道这不过是小包子加重的表现。
“这件事是我想当然了。我怎么会忘记,自己当年有多痛苦呢?”苏槿露出一抹苦笑,她看着黛玉的眼神中有心疼,更多的却是感同身受。
世家女看重自身,同样也看重外祖家。同样显赫的家世是她们的保护伞,但这天下哪有风平浪静,有些时候保护伞不但无法遮风挡雨,更是会将人凉到心中。
昌邑公主出身郡王府,乃是正经的皇室中人,可惜郡王府当初不计后果地算计昌邑公主,和年幼的苏槿。
最后被太后懿旨开宗册,将昌邑公主入宗册自己名下,这才和郡王府脱离关系。直接将苏槿的外祖家,从郡王府改为勇义承恩公这边。
勇义承恩公一直是个安分守己的,虽不知道是太后压制还是对方是个心中有数的,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承恩公是让苏槿足够安心的。
也是因此,苏槿这才忽略了贾家的存在,对于小包子的心理刺激。
“贾家吗?本想着为了玉儿不是不能留下……”苏槿低声呢喃,语气中慢慢弥散出一丝杀意,她淡淡说道:“虽说不能为了老鼠碰到玉瓶,但是总不能让玉瓶一直担惊受怕。”
仔细翻翻这两年贾家的案卷,如今看来,贾家有些人是不能留了。
苏槿一边琢磨,心中也有些明悟,随着小包子的呼吸,她忍不住也有些睡意。
见到自家主子也缓和了呼吸,西流小心翼翼地替对方盖上被子。然后又安置好冰鉴,复放好帘幔,免得外面的光扰到苏槿,她这才挥手只留下一个女官,自己慢慢退出殿中。
西流出了大殿,随即便往养心殿过去。如今她对这里却是极熟,转过两道游廊,便是养心殿的后门。
西流走进倒座房,便看见两三个小太监正在说笑。
这里是暗卫的一个哨点,看似散漫的几人其实都是宫中的精英,西流的脚步声很快警醒了他们。抬头看向来处,见到是太子妃身旁的大宫女,几人的警惕之色看似略缓,实际上仍旧没有一丝的放松。
“西流姐姐,您这时候怎么有空?”说话的是个看起来不到二十的太监,对方看到西流面色亲切。
这人的容貌却是极为艳丽,身为男子却生的这种男生女相,且艳丽妖娆,西流每每看到对方却心生古怪。
不过,该说话还是要说,这人叫崔海,和小允子是一个村的。两人境遇相似,都是父亲死后被继母卖到京城的。
小允子被水湛捡回家后,想方设法把崔海也一起带到暗卫,如今的崔海已经是暗卫中的一把利刃。
西流自然不会怠慢对方,此时见他发问,笑笑说道:“小允子这会儿可忙,若是不忙,麻烦让他来见我下。”
崔海听到这话连忙点头,随即有小太监往前面跑去报信。
不过片刻,小允子便走进屋子,崔海极为识相,与其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带人离开,还小心翼翼地把门带上。
“西流,你怎么有空来?可是主子娘娘得有吩咐?”小允子笑眯眯地说道,瞧见桌面上显然是新上的茶叶,他这才满意地点头。只是,小允子却不肯让西流用这里普通的器具,自己从怀中掏出一盏茶杯。
这茶杯色绿如玉,然而却是细瓷烧制,四四方方的形制上有寥寥数笔白彩。
他先用开水将杯子烫过,然后才斟茶送到西流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可不敢让西流你用那些普通的,平素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多少人摸过,这是我特意准备的。”
他虽不知道这会子西流的来意,不过对方肯定是事关苏槿的,因此小允子坐在西流旁边,仔细倾听。
西流谢过小允子,手指抚摸着香茗没说话,反而有些纠结的簇起眉头,似乎在琢磨该如何说出口。
小允子也不着急,只是等着对方说话,西流的脾气他非常了解,对方这会子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再者陛下早有吩咐,若西流前来说与苏槿有关之事,不必有任何顾虑,对方乃是第一位的。
今日对方过来,且面露沉思肯定是有要事,就算不是他也可以奉旨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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