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木酒
第43章
对于景帝,苏槿一直喜欢不来,不但是因为他的行事太过,更因为对方心胸狭隘。
这已经不是苏槿第一次知道,景帝向年幼之孩童下手,纵然身为帝王有千般无奈之处,但有些底线是绝对不能碰触的。
“如若是在任由景帝下去,恐怕下一个不知道是哪一家遭殃。”苏槿看向苏泽,言语间隐隐有一丝试探。
自从与母亲将一切摊开之后,苏槿发现自己往日里,许多事情都不明了。
就比如,在她眼中被儒学束缚愚忠的父亲,实际上一直小心地平衡着,朝廷和世家的关系。
而这一切,都不是往日的她所知晓的。也是因此苏槿这才出言试探,以免日后自己会错意,行事之间出现纰漏。
苏泽听到苏槿的话,很快脸上笑容微微收敛,他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
“娇娇儿,为何突然口出此言?”
若说没有发现女儿的变化,苏泽这个父亲未免就太过失职,可正因为发现苏槿的变化,他才越发的心惊。
今日里女儿一句话,便让他明白下面的未说之词。
这句话看似表面,不过是一句轻飘飘的抱怨,然而实际上那里别有乾坤。
苏泽忍不住有些感叹,昨日那雪团子尚且娇娇俏俏,今日里便心中谋略已成。
“娇娇儿,马上就是群芳会了,你可想好了?”苏泽并没有回答苏槿的询问,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
每年十二月初八,便是大汉朝的群芳会之期。
可算得上是京城贵族圈一等一的盛世,这群芳会名唤群芳,但参加的可不只有未婚女子。
不但嫁为人妇的可以参加,就是男子同样也是可以的。
而且这地点也是极为特殊,那也是在宫中的上林苑,凡四品官以上之嫡女都有资格参加。
对于普通的少女来说,群芳会的存在,就等于是一场最大的社交互惠。
苏槿对于群芳会倒没什么感觉,毕竟她早已经参加习惯,上林苑中恐怕没什么地方是她不曾到过的。
“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左不过就是往日里那些事情。”苏槿下意识地说道,随即明白自家父亲的意思。
父亲显然另有打算,并不想参与到皇权迭代之中。也是在提醒自己,群芳会中自己可以不必估计家族,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若是不想,不做任何阶段也可,大不了索性就反了。”昌邑公主冷哼一声,眼中带着几分不满,看向自家夫君,口中埋怨道:“也不知道昨儿个夜里是谁跟我痛哭流涕,说舍不得娇娇儿。
今日里竟然又催促女儿,要我说我家女儿想嫁谁就嫁谁,凭他什么身份。若是真的一时景帝那家伙过分,索性不如就反了算了。”
昌邑公主此时颇有两分气恼,实在是她心中也是烦躁。
当年景帝便左右她的婚事,亏得她和苏泽二人琴瑟和鸣,可如今对方想要左右苏槿的,她绝对忍不下。
苏槿和父亲对视一眼,颇为无奈。造反事情简单,可是若是真的做了,兵戎相见之下,毁的却是百姓。
苏家从未有造反的野心,只是可惜景帝没有容人之量。
“说起来那贾蔷,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景帝也能下得狠心。”苏槿摇头叹息,为上位之人,若无体恤下位者之心,于天下并无益。
昌邑公主点点头,她却是深以为然。
不过对于景帝,她实在太过了解,此时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朱唇开合:“说起来向孩子下手,景帝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他可是直接弄死了荣国公嫡长孙,这才害得那位一等将军的妻子一尸两命。
据说那孩子自幼便天赋异禀,三岁之时便已通晓百家姓三字经,六岁的时候四书都具已通读。
老国公在的时候,说自己那长孙乃是荣国府的麒麟儿。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老国公死的第二年,这孩子好好的竟掉到水潭里淹死了,一下子也惹得母亲六个月身孕流产,结果一尸两命。”
昌邑公主说道,此处摇头叹息,那位张夫人,她当年也曾经见过两面,端的是一身诗书质自华。
是京城之中少有的才女,然而如今谁还记得,那个逝去的鲜活生命。
“这件事情背后也有景帝的影子?”苏槿却是第一次,听自家母亲说起此事,当下里有些惊诧地瞪大眼睛。
昌邑公主看着女儿震惊的样子,有些怜惜地抚摸过她的脸颊,这才点点头。
“当今得位不正,因此心性颇为的狭隘。不少人或是因为手中有权,或是因为曾经反对过他,不知不觉间就着了道。
就比如那死去的贾瑚,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错?还不是,景帝想要废了贾赦。
你不知道吧,那贾赦在传出贪花好酒前,可是京城少有的贵公子。不但文武双全,而且双锏使得比他老子都好。”
看着苏槿不可思议的眼神,昌邑公主长叹一声,唇边的笑容渐渐苦涩。
“很多事情,我们也是在事情发生许久之后才发现。
只是那时一切早都无用,有的时候也想索性变反了。可是每每有这个念头,就看到这天下不知多少百姓,想要求得一个安稳日子。”昌邑公主的话,越发地让人觉得心头发闷。
苏槿垂下眼眸。她执掌朝政将近十几年,哪里不知道?
大汉朝十几年来,一直是勉力支撑。北齐一直在捣乱,而西羌也虎视眈眈。
本来北周乃是个好帮手,可是谁能想到因为景帝,莫须有的巫蛊之祸使得皇后惨死,也使得北周现任皇帝对于景帝恨之入骨。
若非是顾及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恐怕北周皇帝便会毫不留情地发兵,只为诛杀景帝。
“若想起来。忠顺王爷也是个可怜之人。”苏槿下意识地说道,她此时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却让昌邑公主和苏泽,都瞪大眼睛盯着女儿。
苏槿回过神,有些不自在的,看着面露诡异的父母,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
“母亲?爹爹?”
难道他们不觉得,忠顺王是真的挺可怜的吗?
苏槿此时颇有些不安。
昌邑公主看着坐立不安的,女儿眼神带着些许的审视。
“娇娇儿,你不会?也不对,你和忠顺王平素也没什么接触。”昌邑公主口中试探性地说道,但很快自己便放弃了心头忽然冒起的念头。
她相信女儿,和对方应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其实若真的算起来,我倒是觉得湛儿那孩子不错。”昌邑公主下意识地说道,实际上她对水湛的印象极好。
也许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在太后宫中长大的,纵然年纪相差极大,但是彼此之间却也相对亲近很多。
“那孩子也是被人污了名声的,看似是景帝对其宠爱无双,可你瞧瞧传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名声?
脾气火爆,性格凶残,平素对人非打击骂,噢对了!这不是前些日子,水湛原本定的未婚妻去世了。
竟然还传出乃是水湛给害的,原因更是闻所未闻说水湛宠爱名伶。”昌邑公主口中冷笑,对景帝的讨厌越发的盛。
此时双唇开合飞快,语气也渐渐地火爆起来:“对外面说是宠爱异常,可是说句难听的话,当初这孩子是怎么到太后宫中的,还不是差一点被饿死的缘由?
那个是堂堂的嫡子,结果竟是差一点死在那些下作的阉人手中。
我平素也算得上是个冷心肠的,可是看到那孩子的时候,也忍不住心疼得紧。”昌邑公主说到此处,已然眼眶发红。
苏泽此时也是轻叹出声,伸手握住妻子的手,无声安慰。
“夫君你不知道,你没有看到当时那情景。如果不是女儿来找我,那孩子就被那一些小太监活生生地害死。
可是到后面?你知道当时景帝说了句什么?不过是小孩子一时意气而已。听听,这要是水霖,我敢说景帝肯定会抄家灭族。”
昌邑公主说道,这里胸口不停地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苏槿见状,赶紧安抚昌邑公主,可惜如今昌邑公主一时半刻难以消气。
苏泽见到娇妻生气,也是颇为无奈。当下里便先让女儿回去,自己好好地哄妻子开怀。
苏槿今日本就疲惫,此时从正院出来又添上些许的惆怅,不知何时天上已然是星斗满天,苍穹上仍旧是下弦月。
苏槿下意识地捂紧身上的大氅,因为母亲的话,似乎揭开原本已然有些模糊的记忆。
她还记得,那是十年之前,也是在这样的夜色下,她遇到了一个被欺负的小男孩。
究竟是因为什么,她会突然跑到冷宫附近,苏槿也早已记不得。
只记得那年,她是第一次参加群芳会。
群芳会作为京中贵女的社交活动,从六岁之时便可参加。
苏槿多少还记得,当时她之所以离开上林苑,跑去冷宫的那种地方,是因为实在厌烦那些没话找话的女孩子。
身为江南苏家三代唯一的嫡女,苏槿自生下来时,便被各种势力所注目。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在她小时候就已经历了太多。贵族家的女儿从可以参加社交开始,便不再是小孩子。
她们既天真也最为残忍,因为那赤裸裸的目的性,甚至都还不会掩盖。
只是如若是现在的她再去群芳会,恐怕也会选择如同当年一样。
“那些人真的太烦人了。”苏槿低声地说道,不知何时,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交叠。
上林苑和冷宫其实相距并不远,一个在皇宫的西角,一个在西北角。
只是两个地方却天壤之别,上林苑中有多么繁华热闹,冷宫之中便有多少寂寥寒冷。
只是对于想要个清净的苏槿来说,冷宫这地方真的太合适了。
她身穿大红色雪狐皮大氅,头上戴着獭兔皮翻毛兜帽,腰间束着青色绣金和田暖玉腰带。里面穿着双白红色洒金皮靴,此时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年幼的苏槿似乎极为喜欢这样的声音,轻巧地踩在两旁的那些雪上。
此时她尚且不知道,再走一个转弯,就到了整个皇宫中,让人闻之色变的地方——冷宫。
因为靠近冷宫,因此负责洒扫的小太监们也不好好干活,本该干净一尘不染的道路,才会有些许的浮雪堆在两旁。
苏槿一边走着一边踩着,她喜欢这吱吱呀呀的声音,感觉比那些贵女们说话好听一百倍。
“还好出来了,不然真的要被她们烦死。”苏槿自言自语,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上,隐隐有几分顽皮。
她手中正套着粉色百蝶穿花暖笼,里面除了小巧的暖铜豆子,还有一小包点心,是苏槿最喜欢的青团。
这一会儿苏槿仿佛是重获自由的蝴蝶,尽情呼吸着在她看来是自由的空气。
结果刚走几步,忽然便觉得脚下有些不对。
她瞪大眼睛,不自觉地向前倒去,担心自己会砸到头,苏槿下意识地将暖笼遮住自己的脸。
却未曾想到,她在跌倒的瞬间,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拉住。
“小心。”
这声音带着孩童的稚嫩。
苏槿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绊倒自己的竟是个人。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为什么身上都是雪啊?”没有出现想象中的丢脸情况,苏槿尝出一口气,看向那个绊倒自己,又救下自己的人。
只是这一眼便让她吓到,男孩的头上身上都是雪,显然是在这里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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