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木酒
他沉声说道:“婶娘莫不是如今还有想法吧?我劝婶娘早些将此事放下如今,两玉儿天差地别,根本毫无可能。”
这话颇是有些不给面子,贾母听闻此言脸颊有些难看,可是于情于理她都没有办法反驳。贾敬说得没有错,本来两个玉儿之间就是她强求,如今差的更是多。
眼瞧着贾母脸色越发的不好,贾敬收缓语气,他今日过来并非是为了单纯的责难贾母。
“今日里来婶娘这里,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一来那赵国基家的需有个章法。
二来侄子却是来提醒婶婶,如今已和往日不同,千万莫要自作主张,若是不想与林家撕破脸,还请婶娘多多顾虑一二。”
对于赵国基家的安排,贾母如今心头已经有所打算,只是却突然听到贾敬的话,她一时有些不解。
“这赵国基家的好说,也不过就是打板子撵出去罢了,怎又涉及到与姑爷的关系?”贾母虽说年轻时极为爽利,但毕竟年岁已大,此时听着风马牛不相及的,隐隐有些闹不明白。
贾敬一看便知自家这位婶婶,压根儿就没看透里边的巨大问题,当下里忍不住觉得眉心疼痛。
素来他对于这位婶婶是极为尊敬的,对方在自己叔叔死后拉扯一大家子并不容易,他极为明了,可是如今看来到底有些见识浅薄。
“婶婶,今日,史家叔叔前来找我。专门便与我说了与林家有关的事情。想必叔叔曾告诉过婶婶,如今世家的立场吧?”
贾敬怕贾母不明白,索性便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送到贾母面前。
听闻贾敬的话,贾母点点头这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实际上当日她也是十分的惊讶,未曾想到自家那兄弟并没有看好,最有希望登上皇位的二皇子,反而一直默默无闻的三皇子才是他的选择。
也正是因为他的阻拦,因此在黛玉事上,贾母实际上是有两分憋屈的。
如今再次听到贾敬说出,她虽点头应和,但脸色难免有两分难看。
贾敬一边说着一边盯着贾母的脸色,自家这位婶婶一直是家中的老封君,尤其在丈夫死后,早已经多年无有人敢违逆她。
如今他说的话并不算非常好听,自然需要多加注意,免得她心头不自在。
因此看贾母面容之上隐隐有些挂不住,他自然知道原因是什么,当下赶紧说道:“老太太如今你也该知道,史家叔叔并没有做错吧。如今苏家已经在群芳会上簪花绶带,并且收了对方的谢恩礼。”
这一来一回之间,却是已经定下秦晋之好,原本最大反对的可能性就是景帝那边,可是对方如今一直都极为安静。
这让朝中大臣们有各种遐想,有些人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是否奏请立水湛为太子。
而正是因为这个指向,使得贾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兄弟,的确是比自己的眼光要好。
“你这意思我却是知道,如今我也老了,所想之事自然也不如你们,若是你们有想的便直接去做吧。”贾母轻叹一声,说道她此时瞬间苍老不少,实在是最近事情太多,让她隐隐有些支撑不住。
尤其是今日里,在对于黛玉的问题上,更是让贾母感觉挫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
“赵国基家的,若是能够封住嘴是最好的,若是她在外面胡说八道,恐怕以后还会生波澜。”眼见着贾母听劝,此时贾敬也是面色和缓不少,他斟酌地说道。
贾母这会儿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手一哆嗦,啪的一声,茶碗落在地上。
“这?可如今那赵姨娘肚子里还怀着呢……”贾母没想到,贾敬竟然这样狠心,她下意识地辩驳一句,心中盘算若是直接弄死赵国基家的,能否将消息瞒住。
贾敬看着口是心非的贾母忍不住揉揉眉心,他仔细解释道:“婶婶休要胡思乱想,并非是要她的性命,只是让她远远地发着,这十几年莫要回到京城,免得给婶娘添乱。”
他也未曾想,贾母竟这一般干脆。而且只看贾母迟疑能否捂住消息,就知道对方以前没少干过这种事儿。
想到这里贾敬轻咳几声,他对于荣国府之前的那些事情不想了解,毕竟谁家没点龌龊事情。
就比如当年贾敏,明明是有四个姊妹,如今是一个都不剩。别的不说,与自己祖父不同,荣国公当年是有好几个妾室的,可这些却是没有一人生下男孩,更不要说庶女们出嫁几年就都丧命在夫家。
这其中的隐情谁又能清楚,只不过端看有没有人去追查。
贾母看贾敬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说些什么,她也心中清楚如今这是在留着面儿。
左右不过是个姨娘而已,纵然是自己儿子喜欢,可是归根结底还不是对方乃是自己身边出去的。
对于自己的幼子,贾母自认还是十分有权威的,当下里也就不再将赵姨娘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点头称是:
“我知道了,既这样便索性让他们夫妻俩去老家去管祭田。这也是个肥差事,到时也不至于会有什么其他说法,也不用担心那赵国基家的胡说八道。”贾母转念就已经做好决定,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这管祭田可不是简单的差事,如此一来自己的儿子定然会满意。
而之前负责祭田地正好叫回来,到时可以在府中做个管事,也算得上是荣升。
而多出来的,林之孝和林之孝家的,这一对儿正好老大那边还缺人,直接送到他那。
老大一直还当她不知道,林之孝一直就是老大的棋子,一直想把二人要走,只是她舍不得林之孝的谨慎妥帖,这才没有答应。
如今倒是趁这个机会直接将其送过去。
这样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想到此处,贾母自觉自得意满。却并不知道,只因为这赵国基家的去往金陵,反倒是惹得一桩大案。
眼见着事情有了着落,当下贾敬也不再说这个,反而询问起贾珠的情况。
提起自己的宝贝孙子,贾母瞬间脸色便有些难看,她揉揉自己的耳朵,眼神露出一些脆弱。
贾珠是二房的长子,也是她极为喜欢的孙儿,与不喜读书的贾琏不同,贾珠自幼便书不离手。
如今年纪尚幼,可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举人,按照他岳父所言,纵然是一次不得,这两次也是足够了。
“可也不知怎的,半个月前珠儿出去透了透风,回来便有些不舒服,如今更是一直未曾下床。
哎,这孩子的身子骨这样,我却是担心哪里能够坚持得了三日的科考。”
贾母说到此处却是情真意切,她素来是知道的,那进考场便如同入鬼门关一般。
举子们从考场出来,总归要养上十天天半月才好,可偏偏如今贾珠这样,贾母现在都不敢想今科。
贾敬点点头,他也素来知道对方的身体,当下劝道:“婶婶要我说不如今科便罢了。珠儿的身体不好,若是一时进了考场能不能考完上且不提,这身子骨是自己的。”
这话正中贾母的下怀,当下她重重地点头,这个也是她心头所想。只是唯一担忧的,却是一心望子成龙的贾政。
“敬儿,这一件事情并交给你,一定要好好地劝劝你那弟弟。
我也是担忧他会逼着珠儿去考,毕竟当年不曾科举入仕一直是他的心病,如今便想在珠儿身上得偿所愿。”
贾母自然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当初未曾考取功名入仕,一直便是贾政的心病,他一直将自己在工部十几年未曾升迁之事归咎于此。
然而实际上却并不如此,只是可惜贾政颇有些执拗,将自己所有的不顺都归咎在这。
就如同他将与王夫人关系冷淡归咎于,自己乃是读书人,妻子则是不学无术之女流的缘故。
而实际上夫妻之间关系之微妙哪有那么简单,但他太过执拗,所以从不肯言出,而贾母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提。
若是贾政和王夫人关系太好,贾母反而才是坐不住的那个。
此时说回贾母,她仔细拜托贾敬之后,看着对方的背影颇为的无奈。
“鸳鸯,去把之前小姐小时候用过的那些东西收拾出来一箱,再搭配上一些古董字画去给姑爷送去。”贾母在客厅坐了半晌,这才吩咐鸳鸯将东西准备好。
如今既然已经棋差一招,便索性将一切往前退,左右这血脉之源是没有办法断绝的。
自己终究已然老朽,就算是姑爷再不高兴,自己一个老糊涂的好好道歉,他也没有办法真正的拒绝。
贾母一向十分的明白,自己该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周围所有的人。
既然无法使用孝道压制林如海和黛玉,那么便索性转换就好。
只是可惜,两个玉儿到底是无缘。
“鸳鸯,你说是不是老太太我求得太多?”贾母看着身旁正在整理东西的鸳鸯,眼神少有地带着些许脆弱。
鸳鸯手指一顿,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抬起头看着贾母。
好半晌这才斟酌地说道:“依我说老太太倒不必太揪心,左右亲情是割不断的。之前老太太也是心疼姑娘,怕姑娘日后没一个依靠,这才起了心思,如今自然不会如此,到时也就不会再让姑爷不高兴。
这样一来,姑爷自然也就没了疏远老太太的理由,到时林姑娘自然就过来了。要我说反倒如今这样子是好事,终归对于咱们家是件大喜事。”
鸳鸯玲珑心思,哪里不知道贾母如今在想些什么,她本就觉得两个玉儿并不般配。如今见贾母心中活泛,当下便提出先稳住对方再说。
听着鸳鸯的话,贾母若有所思的点头,不得不说对方的话有道理,和刚刚贾敬的话异曲同工。
“哎。”贾母轻叹一声,看向鸳鸯口中埋怨道:“就听你说得这样条条有理,肯定是以前就知道,为何不拦着我,倒让我得罪了姑爷。”
这话其中颇有两分埋怨的味道,鸳鸯却压根就不在意,她仔细地用银质的小刀切着苹果,随即再用银叉子送到贾母面前。
“要我说,哪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老太太,毕竟是岳母,是林姑娘的外祖母,是真正的骨血亲戚。哪里有那么多的见外。”
这一番话说得贾母眉开眼笑,口中吃着香甜的苹果指着鸳鸯笑骂。
只是这苹果咬了两口,她又想起件事颇有些无奈,口中的香甜也瞬间消失。
“说起来我这儿还有件烦心事儿,如今已然有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凤姐儿那怎么样?如今我又出不去。”贾母说到此处,眼眶微微有些红。对于凤姐儿落下的那个孩子,她也是十分心疼的。
那孩子可不是什么托生到阿猫阿狗的肚子里,那可是王子腾的嫡女,而且又是荣国府的嫡长孙。
贾母掏出帕子擦着自己眼角,颇有几分真情实意地说道:“我平素里就恨不得拿自己去填那尸山血海,让孩子们能够好好的。
如今却没有想到凤姐儿在我眼前却一样……可不是拿刀子扎我的心吗。”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子嗣是极为重要的,甚至在任何时候对于子嗣下手是决计不被允许的,一旦被发现那将是不死不休的战斗。
就如同王夫人如今,之所以可以恣意妄为归根结底,还是她的子嗣出息。
母凭子贵,这句话从来不单指宫中。
鸳鸯平素和凤姐儿关系便极好,此时听到这句话也是一声叹息。
她取来自己替贾母亲做的帕子,送到贾母的面前,口中安抚道:“老太太要是担心,不如索性派人过去瞧瞧。到时既给二奶奶长了脸面,又在亲家面前表现了老太太的慈爱。”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贾母一听立刻点头,只是这人选上又犯了难。
毕竟如今要选合适的人去,实在是有些麻烦,邢氏行事着三不着两,若是让她过去指不定会说些什么。
王夫人乃是罪魁祸首过去实属招恨,若是让李纨去,她一新媳妇儿也是麻烦。
“都说老太太聪明,我却瞧,今日老太太可是关心则乱。”鸳鸯笑着说道,颇有几分促狭。
她端起自己调制的玫瑰露送到贾母面前,给她香甜一番。人难过的时候总是吃些甜的,会更舒服些。
况且贾母如今年纪大了,最喜那些软烂之物,对于甜蜜更是喜欢。
鸳鸯素来在贾母这里是个特殊的存在,因此就算是听到对方说的,这有些不合时宜的话,贾母不但没生气,反而顺着她的思路仔细地想着。
只是一时她倒是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这一会儿到底没想到,贾母索性便不想了,直接指着鸳鸯责问:“你这蹄子还不赶紧说。”
“老太太真是忘了。”鸳鸯一点都不在意贾母的态度,笑着说道:“老太太可记得,前些日子保龄侯夫人便说要去进宫请安,预备着应当是明日。
而咱们家林姑娘的封县主也需要进宫谢恩,算着日子应当也是明儿,索性便不如让保龄侯夫人戴着表小姐直接去看二奶奶。
这样一来,岂不是齐全。”
鸳鸯笑着一拍手,显然极为自得。
贾母仔细一想,此事大有可为,保龄侯史家乃是自己的娘家,代替自己前往也是可以,当日里黛玉也是与王熙凤有过一面。
而且如此一来,在外人看来,黛玉终究还是荣国府的一分子。
想到此处,贾母极为高兴地点头,然而有些时候作为乐极生悲便是如此。
贾母并不知道,就在她下这个决定之前,一辆马车匆匆地从水霖的外宅离开,里面坐着的,正是一脸凝重之色的傅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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