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下一秒，空气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古怪安静。
埃里克微微瞪大眼睛，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不对！小班纳特先生的神色明明是要谢绝帮助，怎么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布兰度倏然笑了起来，又诚恳地说：
“冯·菲利伯特先生，有劳您了，我的行李稍稍有点多，可能多耽误您几分钟。感谢您伸以援手，晚上请你吃饭。请赏脸，就当庆祝我们的入学。”
埃里克盯着布兰度的笑容，暗暗咬牙，这家伙就是故意突然改口的！
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挣扎心态，特意逆着他的想法来。以为他会拒绝晚餐吗？偏不。
“好，一起晚餐。”
埃里克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写着一行字「看我不吃穷你」。
布兰度不甚在意，来剑桥的第一天，惹了一只炸毛猫的感觉不错。
那点口粮，她还是请得起的，也是自愿请的。毕竟如她所言，行李有些多。
下楼。
埃里克看到了一排居然停了八辆马车。
震惊！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
其实小班纳特先生不是故意逗他，而是真的需要一个搬运的帮手。否则一次提四个箱子，少说也要上下三四十次楼梯。
埃里克诚意发问：“您带的这些东西，宿舍能装下吗？”
布兰度也如实回答：“您瞧着东西多，其实是运输必须使用加固型的外包装。我详细计算过宿舍空间与如何摆放。等去掉包装后，全部归置好行李，房间不会拥挤，而是温馨舒适。”
“是吗？”
埃里克有点怀疑，自己的行李只用了两辆马车装，难道是他太不讲究生活品质了？
想来也对，巴黎剧院下方的密室机关密布，但像样的家具与摆件没几样。他往石床上一趟就睡觉了。
布兰度：“后天中午，您不妨一观，自能确定。”
埃里克点了点头，这是要一定参观的，让他见识一下高品质生活的样子。
上上下下，两人合力搬运了十三次。
终于把行李完全搬进了B201宿舍。贴墙顶格叠放，几乎占了一半的宿舍空间。
布兰度不着急整理行李。
定了晚上19：00在东侧门外的猫头鹰餐厅吃饭，她先把宿舍区逛了一遍。
学生宿舍分为ABC两栋楼。
建造年代不同，B、C楼是五十年前修建的，A楼是一百五十年前造的。可想而知房间造型会有所不同。
A楼两层高，走廊狭长呈U字形，每层楼有15间房。B、C楼三层高，走廊更宽敞，是直线型，每层5间房。不算盥洗室，房间基本在15-18平之间。
A楼宿舍没有独立卫生间，需要去楼道尽头的公用卫生间倾倒排泄物。B、C楼每间房自带了厕所浴室，自然住宿费更高。
剑桥镇没有统一的自来水系统。
杰克学院在五十年前翻新时修了水渠，新楼有自来水管通入宿舍。
不过，院方建议自来水仅用作生活清洁，入口的水还是取井水烧开，冷却后饮用。
再瞧了热水的获取方式。
每栋宿舍楼一楼有锅炉房，有专职校工负责每天19小时烧水，非供应时段是00：00-05：00。
今天，理论上是开放学生报到入学的第一天。
整个宿舍楼却很安静，绝大多数人都没到，但是校工准时上班了。
布兰度观察一圈后，打了一壶热水。
回宿舍，先做了整体上的清扫，把床给铺了，将洗漱物品都摆放整齐。其他行李箱，等明天再一一拆封。
出校吃晚餐前，绕道杰克学院邮件收发处。
四天前离开伦敦，给《早知道》杂志总编丹尼尔留了这个新的联络地址。
一问，今天上午信来了。
丹尼尔在查询十几天后，给出了布兰度询问的消息线索。
『您希望寻找说得上话的邮政相关人士，获取如今伦敦邮政运输线路的一切详细资料。
我查了，今年三月末开始，邮政系统快速展开了内部调查，要检查系统内部的混乱现状。调查持续了五个月，结论不容乐观。
您说巧不巧？据可靠信源，这次大检查的幕后推动者就是冯·菲利伯特先生。如果您想要获取邮政内部资料，不妨找他问一问。
不过，据说他有事暂离伦敦，只能去信到爱德华剧院，慢慢等回信。如果您着急，我再设法找其他有关人士。——丹尼尔』
什么叫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布兰度读了信，绕了一圈，要找的消息灵通人士就在隔壁房间。今夜的这顿晚饭请得非常值得。
*
夜晚，19：30。
埃里克到底没能把人吃穷。
猫头鹰餐厅，菜肴的水平发挥稳定。
这里没有法式大餐，只有选项品种不多的简餐。谈不上极其美味，只能说是剑桥镇内最高水平，勉勉强强合胃口。
半小时，两人就吃好了。
布兰度晃了晃手里的餐后酒杯，似漫不经心地问：“听说您推动了邮政系统的内部调查？”
埃里克握着酒杯的手指一顿。
他没有宣扬过这件事，肃清邮政系统只为保持与B先生的通信正常化，而他想要保密「幽灵」的身份。
“对。您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埃里克语气轻松，但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小班纳特先生盯上邮政系统做什么？“怎么，您有什么指教吗？”
布兰度微笑：“ 放心，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我只想说再怎么大检查也没多少作用了，这个古老的系统积重难返。而作为我们入学剑桥奏响的第一曲，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干一票大的？”
埃里克：是吗？
上次你没说要干票大的，就炸了俱乐部一角。这次你说要干票大的，是准备怎么“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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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Chapter 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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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4
埃里克明知布兰度所谓的“干票大的”必似一枚炸.弹炸响伦敦，却没有丝毫阻止之意。“愿闻其详。”
“其实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新举措。”
布兰度语气谦和，“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我只是参考了前人的方案。”
没有在餐厅细说。
她先买了单，随后一边漫步小镇一边聊起「新邮政计划」。
“您推动邮政系统进行内部调查，想来也了解一些英国邮政发展。”
布兰度指出，“如今英国邮政主要分为同城便士邮政、城际内地邮政与海外邮政。其中，便士邮政本来是1680年由私人创办的，一经推出业务成绩远超当时的皇家邮政。”
埃里克的确做过相关调查。
人们更喜欢便士邮政，原因无非两点：便宜又便捷。
这直接反映在了业绩里。短短两年时间，皇家邮政感到了垄断地位被威胁。
当即在1682年利用特权手段强行叫停了便士邮政，又把它收入囊中。
其后一百四十多年，皇家邮政管辖下的两套邮政体系并行，分为便士与内地邮政。
埃里克有了推测，“您的新邮政计划，是希望用便士邮政模式彻底取代内地邮政模式吗？
英国全境内统一由寄件方付费。取消内地邮政复杂的信纸纸张数与公里数复核计费方式，实现同城与城际按里程的X便士收费法吗？”
“对，但以上只是基础框架，还要加入治本的新鲜玩意。”
布兰度问，“您是否了解本次邮政局的内部大调查结论？”
埃里克：“很不好。总结起来两句话，针对邮政运输的暴力案件居高不下，而邮政总局赚到的钱越来越少。”
布兰度听到邮政现状很糟糕，非常愉悦地笑了。这符合她的预测与预期，浑水才能摸鱼。
埃里克也笑了，这个数据着实可笑。
“邮政营收成了政府部门的超级大笑话。明明伦敦城市的发展速度越来越快，但邮政总局的收入却越来越低。”
伦敦从18世纪晚期开始人口飞涨，近十年，更是以百万级别递增。
与此同时，全民读书的意识也是从18世纪席卷了英国，识字率极大提升。
进入伦敦的打工人们抓紧各种机会学习。
只有读更多书才能找到更好的工作，这几乎成了各行各业的共识，就连挖矿、掏粪者也不例外。
伦敦的人多了，读书识字率高了。依照常理是邮件数量增多，邮政收入怎么会变少？
这显然不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其中必是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埃里克一语道破：“钱不会减少，只是转移了。古老的手段：走私与贪腐。”
根据英国法律，邮件只能通过邮局传递。
事实上，邮递员与邮政卫兵会接私活，还有商贩们也会有寄送信件的地下服务。
如果按照处罚条例，夹带一封信罚款五英镑，走私时长持续一周就要罚一百英镑。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