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能赚钱的渠道变多,各种新型产业兴起,商业投资的风险也在变大。就算是地主,不了解情况就会投资失败,要卖地赔钱。所以你找女婿的时候不能只看他现在有没有钱。”
班纳特太太似懂非懂,又向布兰度投去询问的目光。
布兰度点了点头,“父亲说得不错,时代在急速变化,选择时要慎重。”
这像在回答班纳特太太,但又不全是。
要选择的岂止婚姻对象,更加重要的是思考自身朝着哪一种方向发展。
有的人撬动时代,有的人顺应时代,有的人抱着陈规不放而被时代抛弃。
班纳特先生还在消化下议院权力构成变动的新闻。
那从侧面说明社会需要的人才与以往不同,对掌握什么知识与技能的要求也会不同,不能再用老思维做判断。
经过刚刚的问答,他意识面对混乱变化的时代,自己很可能无力应对。不说别的,就说对于变化风向的把握,已经慢了很多拍。
什么都建议只会徒增麻烦。当下,他心甘情愿地将把控权交给更合适的人,以后就让布兰度说了算。
等一下!
有哪里不太对劲!
话题怎么跑偏了,还记得今天休谟最初的问题是什么?
是问作为父母对布兰度的学习规划与其他女儿们的将来有什么建议。
此时此刻,班纳特先生终于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
茅塞顿开!
绕了一圈,今天谈的根本不是教育内容,而是班纳特家的掌舵权。
布兰度即将去往朗博恩,已知家中生活一地鸡毛,就要扫平不必要的阻碍。
几分钟的谈话,她以家教为话题开端,只字未提想要把控全家的走向,但在不动声色之间已经达成目的。
班纳特先生以前不太管事,眼下没有被夺权的想法,可难免五味杂陈。
他有些欣慰四女儿的多谋善虑,又有些怅然于她没有开门见山地想要什么就直说。
转念一想,布兰度一直在外生活,彼此之间不够亲近。
假如她直接要求父亲应该这样做或那样做,自己难道会高兴且立刻答应吗?很可能不会。
班纳特先生的心情复杂,又很快欣慰放心了。
其实这样很好。现在看来以布兰度的本事,他不必再担忧自己死后妻子与女儿们会生活落魄。
“我习惯了朗博恩的生活,没法及时跟上外面的新发展了。”
班纳特先生表态,“布兰度,你已经长大了,今后能为家庭发展掌舵。对于你的姐姐与妹妹有什么好的安排,尽管说就好。”
布兰度却说:“父亲言重了。作为亲人,我无权掌控决定姐妹们的未来。每个人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最多是给出建议,为姐妹们提供更多的选择方向而已。这离不开父母的支持。”
布兰度又特意补问,“母亲,您说对吗?”
班纳特太太不太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有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
四女儿瞧着很厉害,且对父母好,这获得了班纳特先生的肯定。
这约等于她将来能结交一批优秀青年,约等于让姐妹们的结婚对象范围变广了,约等于不愁让其他女儿嫁个好人家,约等于自己哪怕丧夫也能过得不错。
那么听布兰度的话,支持她有错吗?
完全没错!
班纳特太太说得斩钉截铁,“对!亲爱的布兰度,我肯定支持你。”
布兰度似乎笑得愉悦,“母亲,我怎么忍心让您操劳解决难题。您的疼爱是我前行的动力。”
顿了顿,她又说:“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但愿您能对妹妹们的学业与性情要求高些。本身越出色,好的追求者更多,不是吗?”
班纳特太太一听,这话没毛病,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别的想法。
她觉得有钱人的择偶标准第一条必是美貌,而性情、学识都要给外貌让位。
布兰度不急不缓地说:“选择对象,想找个长相漂亮的是人之常情。对于漂亮的定义不是只有父母给予的外貌就够了,还有一个人的内涵与修养。”
“如果学识不足,一开口就漏了怯,两个人聊不到一起去。如果性情不佳,相处时间一长就矛盾丛生。母亲,您如此疼爱孩子,肯定不会愿意她们婚后不幸。”
布兰度多费口舌,其实根本不是从给姐妹找对象出发,那就是应对班纳特太太的话术。
原著中,莉迪亚与乔治·韦翰私奔。
这个世界与书中描述出入甚大,谁也说不清故事中的相遇是否还会出现。如今,莉迪亚仅仅十二岁,也谈不上立刻上演原本的故事线。
布兰度却很清楚有些教育要排上日程,不能放任班纳特太太继续对小女儿溺爱偏心。
除非莉迪亚的运气爆表,一辈子只遇上品格高洁的人。否则她不遇上性情卑劣的乔治·韦翰,也极有可能被另一个徒有外表的男人所骗。
现在更改对莉迪亚教育方式,或许还来得及。
不过,布兰度没打算包揽万事。
与班纳特一家没有深厚情感基础,就是为了结借尸还魂的因果,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她无所谓姐妹们嫁或不嫁,而希望给五人提供多一些选择。在这个混乱变革时代,她们能通过变通的方式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给五姐妹请家庭教师拓宽视野是第一步,让她们先熟悉一下学习气氛。
帮助她们发掘出某些兴趣爱好,假如有人愿意深入学习或发展成某种职业独立赚钱,就为其提供相应的支持。
今天要先定下基调,让班纳特夫妇表达明确支持,否则之后容易出现扯皮冲突。
至于五姐妹最终改变与否,就连亲生父母也无法左右,凭什么要另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
班纳特太太想了想,女儿们的运气可能与自己不一样,找不到类似班纳特先生这样愿意给钱、不对妻子做出过多要求又不乱搞事的丈夫。
既然布兰度是为姐妹们好,作为母亲没道理不支持。这就一锤定音,“那就让她们多学一些。”
另外的小心思就不必说出来。
班纳特太太心里有一笔账。她的生活开销、女儿们能获得多少嫁妆,原本由班纳特先生出钱。
刚刚听到议会改革,有钱的方式与渠道变了,班纳特家的未来财富多寡要靠布兰度。
换句话说,一家人的生活保障不只依靠班纳特先生,更依靠布兰度。
她有种直觉,比起二十几年无条件给钱的丈夫,不在身边长大的布兰度不可能由着家人们的性子来。
班纳特先生看着这一幕,妻子在三言两语间被布兰度拿捏住,而远在朗博恩的孩子们还不知道学业即将加重。
自己也不可能继续躲懒,比如刚刚布兰度提到送给玛丽的那些书,导读解惑的任务必落在自己头上。
人到中年,还要被孩子安排了事情做。
班纳特先生无法克制地有点小郁闷,不愿“罪魁祸首”清闲,故意问:“话说回来,布兰度,你有什么学习计划吗?”
布兰度轻描淡写地说:“明年去剑桥读书。”
班纳特:听听!这语气仿佛去酒吧买酒一定能买到,过于理所当然了吧?
即便这两年休谟来信时一直赞扬布兰度在学习上的天赋极高,但还是叫他没有真实的震撼感。
这会,班纳特先生有些不信,他反问:“为什么不选牛津?”
布兰度:“剑桥距离朗博恩更近。”
这个理由成功地把班纳特先生噎住了。
班纳特太太若有所思,随即恍然大悟。
问丈夫:“我懂了!你年轻的时候没去牛津与剑桥读书,是因为不喜欢吧?”
空气突然安静。
班纳特先生:痛!
仿佛背后被猛扎一刀。
他怎么就忘了沉默是可贵的品质,为什么要多嘴,这不就中了自己扔出去的回旋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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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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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布兰度说要去剑桥读书,不是空口白话,已经做了一番前期准备。
第一步,她先彻底清空对后世剑桥大学的认知,那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1829年的牛津、剑桥大学,完全不是后世时的模样。
说的不是学校建筑,也不是一直被保持下去的学院制,而是大学最核心的教学理念与课程内容。
自从13世纪起的六百多年,英格兰有且仅有牛、剑两所大学。
这段漫长时光里,古典人文主义始终占据两校教育的核心地位,以宗教神学、拉丁文、古典哲学与文学等为核心课程。
17、18世纪牛剑两校多多少少引进了一些自然科学内容,比如数学、天文学、植物矿物学等课程,但它们无法动摇古典学科的主导地位。
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不考试的课能算什么主课,那就是兴趣爱好。
在剑桥大学,想要获取荣誉学位,却只有考古典学与数学的唯二途径。除此之外的自然科学,压根不在考核范围内。
时代却已经变了。
进入19世纪,英国工业化发展迅速,对自然科学研究与知识应用的需求猛增。
牛剑两校仍旧主打培养人的完美心智,讲究把学生教养成绅士。
这句话听起来比较抽象,观察毕业生去向就直观很多,能立刻读懂学校倡导的主流思想——与宗教不可分割。
三分之二的牛津毕业生,与二分之一的剑桥毕业生进入教会工作。
这与英国时下最需要的人才属性大为不同。
此时,工商业的规模急速扩大。大量需要科学家、技术工作者、金融从业者、商业管理者、律师与医生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