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因此,必须以最快速度通知罗伊斯副校长突发了意外,不能让政务长官们把警告信一事瞒下不查。
傍晚七点,罗伊斯副校长抵达伦敦。
收到消息后,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
今年四十六岁了,他很久都没有这种骑马骑到假发飞秃的感觉。
一个字概括:急!
怎么可能不急。
两校船赛在伦敦最繁华水域进行。
比赛预热吹风吹了很久,在五月到达顶峰,欧洲人都知道了。观众席门票、赛场周边合作集市摊位均已售出。
计划将本次比赛一炮打响,然后连年举办。让剑桥与牛津的船赛,恰如马赛一样成为影响全国的盛事。
前期投入巨大,一旦搞出血染泰晤士河的丑闻,两个学校从名到利都损失巨大。
罗伊斯入城时留意了路边的晚报,没有一则新闻提及警告信。
他直接来到佩林家,“究竟怎么回事?!这句恐吓到底是真是假?你的长官弗兰克怎么说?伦敦警务处与泰晤士河水警有介入吗?”
佩林:“弗兰克局长约见了几大报刊的总编,直到我下班为止,确定没有第二家报刊收到警告信。然后,他向剑桥与牛津发信,讲述这个消息。
根据邮政运输的速度,您与牛津的梅尼副校长最迟明天上午收到信,明日午后派人来到水务局。届时共同商议对策,再看要不要与警队方面联络。”
罗伊斯不咸不淡地说:“真是有条不紊地安排。今天6月4日,而在6月10日上午10点开始比赛。
水务局有着多么高的工作效率,弗兰克有着多么好的遇事不慌心态,才能毫不在意晚一天才开始调查。”
谁说不是呢。
佩林入职十个月,已经看明白了政务系统的集体拖延症,否则也不会私人传信。
佩林:“听弗兰克局长的意思,他认为这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泰晤士趣闻早知道》刚刚创刊,以此拙劣手段来借着两校比赛炒热度。
他见了总编丹尼尔,警告对方不许在周刊上登载相关文章,否则一定会让《早知道》在伦敦不好过。”
英国不似隔壁法国,没有查理十世搞出的变态新闻审查制度,但什么内容能见报什么不能,也是有一套潜规则标准。
罗伊斯:“呵!弗兰克这样认为,那么丹尼尔方面怎么表示?”
佩林说起总编丹尼尔在下午五点又来找过他。
比起水务局的拖沓行事,杂志社方面已经去匿名信的发出邮局确认了信源来历。
“信,昨天从伍利奇邮局发出。邮递员对昨天的寄信人有印象,说他穿了一身很旧的工装,戴着一顶盖住眉眼的鸭舌帽。
瞧着年纪大概在二三十岁,没有刮胡子,棕褐色短卷发,大概一米七五。邮递员之所以记得他,就是因为触摸信纸觉得有点奇怪。”
一般情况,人们在信纸正面写内容,把信纸折几折黏胶封口,然后在信纸背面写收信地点。
由于预付费的便士邮政对信件有重量限制,邮差的职业习惯使然,会去留意信纸厚度。
这封警告信不厚,但触感不对。
寄信人不是正面写字,而是粘贴了某些纸片。
“怎么写信是寄信人的自由,邮差昨天没多问,但多留意了几眼寄信人。”
佩林取出一幅素描,“这是丹尼尔总编带来的。他派去的记者凭着邮差的描述,画出了一幅可疑寄信人的肖像。”
罗伊斯接过,然后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要怎么说呢?如果能凭这幅画像找到人,那么自己能买彩票中奖了。
画像只有寄信人的下半脸。偏偏,那半张脸还被胡子遮盖住了。
他的衣着也没有特点,敢说伦敦有半数工人都这样穿。
“特点呢?”
罗伊斯弹了弹肖像画,“这画画出了什么鲜明特点,能在人群中锁定他?”
佩林不确定指向头发,“到耳朵位置的微卷棕发算不算?”
罗伊斯:“佩林,你听听自己说的。仅凭着微卷棕发的这个特点,在伦敦近两百万人中找嫌疑人,你认为能找到吗?”
说完,罗伊斯深吸一口气。
靠谱点吧!越是危急时刻,越需要靠谱的帮手!
气氛一度沉默。
佩林忽然灵光一闪。
“布兰度!我是说找小班纳特先生,现在就在伦敦市中心,蓓尔美尔街附近的短租房。”
罗伊斯也眼前一亮。
去年九月的年市沃德案,布兰度办得非常漂亮。这人正在伦敦,真是大好消息。
“带路。”
罗伊斯一刻不停,“去找我们剑桥的幸运星。”
*
布兰度正走出齐普赛街。
刚刚与嘉丁纳舅舅一家共进晚餐,尚不知自己头顶被加冕了“幸运星”光环。
饭后散步,她慢悠悠地返回租屋。
这段日子过得很舒适,随意穿行大街小巷,尽情感受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的伦敦风貌。
伦敦有多繁华,环境问题就有多堪忧。
穿马路要当心踩到马粪,走在河边不时被臭气攻击。
几百年来,伦敦人早就习惯将废水排入泰晤士河。
如今的下水道系统,从设计之初就没有处理过滤垃圾的结构。
尤其是河流下游地带,河水被废弃垃圾与排泄物污染,不时散发恶臭。
布兰度知道城市下水道系统的弊端积重难返,但也明白伦敦最糟糕的时刻尚未到来。
伦敦市内,泰晤士河是自西向东。
富裕的西区处于河流上游位置,虽然也有臭气飘来,但还能忍一忍。
1830年,遥望泰晤士港,港口四周已有黑烟飘散。
黑烟是蒸汽机船的产物,而蒸汽船此时尚未占据航运的主流,还能看到许多三桅帆船进出港口。
1807年,大西洋彼岸的美国,试航了第一艘往复式蒸汽机船。
此后,蒸汽机船不断升级改进,在一步步取代海上主流的风帆船。
当泰晤河遍布蒸汽机船,河道浑浊恶臭污秽丛生,空中黑气滚滚遮天蔽日,那时恐怖之城就会现世。
假如不做出改变,恶臭事件不会在明天就来,但也绝不会太远。
可能是十年,或是二十多年。伦敦环境会每况愈下,直至崩溃式大爆发。
布兰度却不希望长时段生活越来越糟的环境中。
如果绝大多数人不到极限崩溃就懒得改变,那就在背后狠狠推他们几次。
六天后的两校船赛会是一个良好开端。
让人们先聚焦泰晤士河。而当投入的关注越多,获取的利益越多,才会有改变动力。
半小时后,布兰度前脚回到租屋,就听于连说起居室有两位客人等候。
“亲爱的小班纳特先生,几个月不见面,甚是想念。”
罗伊斯副校长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他面露焦急,只把重遇布兰度的欣喜溢于言表。
布兰度:不请自来,能有好事?
如此想着,她似乎热情地欢迎了两位来客。
“晚上好,罗伊斯校长、佩林先生。船赛即将开始,两位在忙碌中还来看望我,我真的非常荣幸。”
罗伊斯亲切地笑了,“以我们的熟悉程度,不必客套寒暄。今夜,我不请自来,有一件急事与你商议。你先看看这个。”
警告信,被总编丹尼尔交给了佩林,佩林上交给局长弗兰克,又被退回到了他的手中,再交给了罗伊斯副校长查看。
兜兜转转,它被送到布兰度手里。
布兰度看后,一时无语。
究竟是为什么呢?她不是职业侦探,不必时刻为她创造业绩。
就不能平平顺顺地办一场比赛吗?事到临头,关键时刻,总要冒出一些妖魔鬼怪。
这时,她完全懂了两位的来意,“这封信,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被寄出,都要重视它。宁可信其有,不能放任不管,避免真的出现比赛血案。请两位直接说,有关这封匿名警告信,现在掌握了多少情况?”
罗伊斯对佩林点了点头。
佩林就一股脑地把已知情况都讲了出来。
“目前,我没收到第二封匿名信。丹尼尔总编在抓紧自查,寄信者会不会是单纯与杂志社不睦,才搞出这种恐吓。”
布兰度:“排除杂志社在自编自导,寄信人不选择几大热门报社投递信件,而投给新开的杂志社,确实反常。反常必有原因。
趁着天没完全黑,我先去一趟《泰晤士趣闻早知道》杂志社,试找出寄信人选中它家的理由。另外……”
她看向了罗伊斯副校长。
罗伊斯一眼便知布兰度的未尽之意。“虽然这里是伦敦。我不能保证你在此能像在剑桥查案时一样畅通无阻,但也会尽力为你免去不必要的阻碍。明天梅尼来了,想必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
布兰度笑着点头,“谢谢校长。”
罗伊斯:“我们都是为了两校的和平在努力。”
闲话不说。
罗伊斯独自离开了,去找该找的人疏通关系,而不是等弗兰克局长慢悠悠把事情拖到明天下午再商议处理。
今夜,苏格兰场、泰晤士水警队该配合巡查的就都要行动起来。
佩林引路,带着布兰度去找丹尼尔总编。
其实,布兰度认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