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水晴
阿加莎此刻或许只是需要有一个人在她身边陪伴,而不需要言语上的安慰。
哈德森太太心里这么想着,忽然阿加莎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极了在外面受尽委屈的小女孩,回到家里向家长寻求安慰的姿态。
哈德森太太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的模样。
她伸手拍了拍阿加莎抱着她胳膊的那只手臂,以示安抚。
只听得年轻女孩一声低低的叹息在耳旁响起,随即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哈德森太太。”
※※※
翌日大早,阿加莎再次踏上了去埃克塞特的早班火车,跟上次一样,她订的是头等车厢的车票。
上次去的时候,有福尔摩斯和格雷戈里先生一起,心里没什么感觉,这次孤身一人,周围的热闹喧哗,越发显得她孤单影只。
阿加莎并不是那种顾影自怜的人,只是有时候情绪上来,真的难以控制。
但是她无意放任自己沉溺在消沉的情绪里太久,她在车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就拿起在火车站里买的报纸翻阅,她看到罗斯上校的银额马如期参加了赛马比赛,并且再为罗斯上校赢得一座在赛马届十分有分量的奖杯。
看到了关于金帕克马场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想起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
雅各布·霍格昨天在听说了案情之后,对阿加莎提出这两起案件是同一个人的假设并没有提出什么怀疑。
他只是一个心理学的博士,又不是警探,他对这些假设是否有充分的条件支撑并不在乎,只是将阿加莎的咨询视为是一次挑战。
雅各布·霍格针对埋尸案的女士都失去了左手的无名指,认为作案者可能有某种信仰,这种信仰未必是宗教,也有可能是他心中的某个执念。
“传说无名指是能通往人类心脏的,他带走的无名指,或许就是他作案的动机。如果你的描述没有出错,这应该是一个年龄在二十五至二十岁的男人,他可能从小就受到家人尤其是女性家庭成员虐待……”
雅各布·霍格关于作案者的心理画像跟阿加莎自己分析的差不多,但更详细,他认为这个作案者不一定拥有马车,但他从事的工作应该可以轻易用到马车。
关于埋尸案的案情和线索都太少,但针对近半年发生的连环袭击案,如果两起案件是同一个人做的,雅各布·霍格认为作案者应该在半年前发生了一次重大的变故,或许是意外又或许是疾病,使得他不得不改变作案手法。而且从他每次都是用小动物和小孩将被袭击者引到山林深处来看,作案者应该不善言辞。
……
阿加莎翻着笔记本,虽然她还够不着雅各布·霍格的标准,无法成为他的助手,但这一趟旅程并非毫无收获。
她对作案者做出的心理画像未必会有人相信,但来自全国心理泰斗的霍格博士的分析,却肯定是权威可信的。
即使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不是同一个人所为,但雅各布·霍格关于后面一个案件所补充的画像,也能为警方提供一定的参考。
……
……
火车到埃克塞特,已经将近中午。因为独自一人出行,即使是在头等车厢,阿加莎也不敢打瞌睡,时刻保持警惕,导致她下车的时候,感觉有些困乏。
福尔摩斯没有和她一起同行,她没指望有人会去火车站接她,已经想好出火车站之后就叫一辆轻便的两轮马车到庄园再做打算。
谁知她才出火车站,就看到了福尔摩斯正倚在一辆敞篷的四轮马车前,手里还夹着一根点着的雪茄。
男人头上戴着帽子,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身量颀长挺拔,令人无法忽视。
见了阿加莎从火车站出来,将手里的雪茄摁灭了,大步朝她走过去。
阿加莎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福尔摩斯走过去,将她手里的行李接过去,跟阿加莎说:“上午跟格雷戈里先生到埃克塞特警察厅去调取物证,刚忙完。我看时间你也差不多到了,顺道过来接你一起回庄园。”
阿加莎“哦”了一声,笑着道谢。
福尔摩斯瞥了她一眼,皱着眉头,“你没事吧?”
阿加莎:???
阿加莎有些懵,“啊?你指的是昨天我跟霍格博士见面的事情吗?”福尔摩斯抿了抿唇,语气平淡,“我认为你这趟回伦敦,只有这件事情。”
“他说我恐怕不能胜任诊所的工作,婉拒了我。”
阿加莎与福尔摩斯并肩走向敞篷马车,轻柔的声音带着些许遗憾,“我心里有些难过,但也不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我能有什么事?”
福尔摩斯:“……”
那他一大早起来就收到麦考夫的电报,说阿加莎昨天从雅各布的诊所出来后就失魂落魄的,当时天都下雨了,阿加莎还懵然不知,在街上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游荡,还是他看不下去,将阿加莎请上马车送回贝克街的。
麦考夫在电报里建议他不要光顾着查案,还要多照顾未婚妻的心情,否则被阿加莎抛弃的事情,指日可待。
福尔摩斯心想他还巴不得阿加莎早日抛弃他呢……只是,阿加莎的心情看上去竟然那么糟糕吗?
当初被埃斯科特骗婚跑路的时候,也没见阿加莎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游荡吧?
但不管怎样,福尔摩斯还是来到了火车站。
可是阿加莎这么轻描淡写的态度,福尔摩斯意识到自己好像被人摆了一道,英气的眉头皱了起来。
阿加莎坐在敞篷马车的后排,侧首打量了一下福尔摩斯的神情,忽然想起昨天遇见麦考夫的事情,顿时明白这时怎么回事。
她笑着跟福尔摩斯说:“我昨天遇见麦考夫了,他很关心你,特别来问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
……烦死麦考夫。
福尔摩斯心里第一万遍吐槽兄长,并认为麦考夫最近工作一定是太闲了才会这么无聊。
政府应该多给麦考夫安排工作,省得他像无业游民到处晃悠在街上捡人。
福尔摩斯双手环胸,态度很冷漠,“本来没有的,现在很可能要有了。”
第47章
一小时后,阿加莎和福尔摩斯到了达特穆尔庄园。
正在前花园做针线活的卡罗拉看到阿加莎,放下手中的阵线,小跑出去。
“杜兰小姐,欢迎您再次到来达特穆尔庄园。格雷戈里先生已经让厨房准备了午餐,您和福尔摩斯先生稍作休息之后,就可以到餐厅来用餐。”
达特穆尔清新的空气,充满活力的少女,都让阿加莎的心情变好,她笑着从行李里拿出一条手链送给卡罗拉。
“这是我从伦敦带给你的小礼物。”
手链并不贵重,是阿加莎当福尔摩斯的临时助手的第一个月,拿到薪水之后去的德邦街的饰品店买的。
饰品店的小首饰林林总总,阿加莎一眼看中这条仿粉晶的手链,买回去之后却很少戴。
上次跟卡罗拉在庄园里散步的时候,听卡罗拉说很喜欢粉晶,这次来顺手就拿来给她了。
卡罗拉拿到手链,欢天喜地,一把抱住阿加莎,“杜兰小姐,太感谢您了!”
少女拿着手链蹦蹦跳跳地进屋去了,福尔摩斯旁观了这一切,开玩笑似的跟阿加莎说:“那我呢?有没有从伦敦带来什么礼物给我?”
阿加莎笑瞥了他一眼,“有啊。”
福尔摩斯:???
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已,难道阿加莎真的有从伦敦带小礼物给他?
福尔摩斯想象不到阿加莎会带什么礼物给他,皱着眉头问道:“你该不会是给我带了大白的鹅蛋吧?”
阿加莎忍不住横了他一眼,“等你回伦敦,让大白下十个蛋给你吃,好吗?”
福尔摩斯立即噤声,大可不必,他并不想吃各种各样烹煮方式的鹅蛋。
自从大白到了贝克街公寓,贝克街公寓不仅多了一个门卫,还多了一种食材。
每次想不到吃什么,华生就开始用大白下的鹅蛋苦练厨艺,福尔摩斯从一开始的喜闻乐见到现在的闻蛋噤声,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有一只太能下蛋的宠物鹅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情。
福尔摩斯心想等秋天华生的诊所开张之后,就让华生赶紧带着大白卷铺盖去投奔莫斯坦小姐。
阿加莎没给福尔摩斯带去大白的鹅蛋,但她给福尔摩斯带去了来自雅各布·霍格关于连环袭击案和埋尸案的作案者的心理画像。
两人用过午餐之后,在两个房间相通的露台上坐着,巨大的太阳伞下,桌面上铺满了纸张、照片,和阿加莎带回来的笔记。
“你回伦敦的那天,我和格雷戈里先生去警察厅的物证处调取埋尸案的物证,发现了一段捆绑在死者脖颈处的绳索,跟掉落在袭击案现场的绳索很相似。”
福尔摩斯将两张照片并排在一起,让阿加莎看,“这是一种草绳,可以自己编织。当然,市场上也有卖的。我去看过,现在市场上的绳子都是左搭右编织而成,可是这两段绳子却很奇怪的都是右搭左,两条留在现场的绳子,都打了一个活结。”
阿加莎望着那两张照片,“所以这两段绳子很可能不是在商店里买的,而是自己动手搓的。搓绳子的人,是个左撇子。”
福尔摩斯笑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推测的。”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阿加莎的笔记上,上面说埋尸案的作案者取走了死者左手的无名指,很可能跟某种信仰有关系。
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这根相似的绳子,并没有其他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所为,所以阿加莎和福尔摩斯在讨论案情的时候,还是将两起案件的作案者区分为两个人。
阿加莎手里拿着一只笔,栗色的长发挽了起来,出门的时候她会戴着贝雷帽,把头发都藏在帽子里。在达特穆尔庄园里,就显得随意些,她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翻领衬衫,顶上的两颗纽扣没有扣上,露出精致的锁骨。
挽起的栗色长发有一缕洒落在雪白的脖颈间,透着几分放松的慵懒感。
她歪头,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看向福尔摩斯:“搓绳子的人,会是作案者吗?”
“不知道,这只是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和格雷戈里先生在两起案件的物证里,发现的仅有的相同点。”
福尔摩斯靠着椅背,抬头望天空,“埋尸案的尸检报告显示,几位死者颈椎骨头拉脱,应该是被绳索勒住颈部,窒息而死。但连环袭击案里的几位受害者,显然没有这样的经历。”
阿加莎将手中的笔放下,拿起其中一张照片,她打量着那个活结,感觉跟她见过的不太一样。
“这活结看上去有点复杂,有什么特别的吗?”
福尔摩斯:“这是来自东方的一种打活结的方法,你看过马戏团吗?马戏团里的人都很精通打这种活结,有点复杂,但是人一旦被套上,就别想挣脱了,只会越整越紧。”
埋尸案的凶徒就是靠这个活结控制受害者,最后将她们勒死。
阿加莎想了想,又问福尔摩斯:“先前埃克塞特警察厅在报纸上刊登的失物招领,有人来认领吗?”
福尔摩斯:“没有。我推测这些受害者要么是与家人关系并不融洽,只身在外,要么就是在外务工的年轻女士,经常长时间不与家人联系。”
凶徒就目标锁在这些人群上,并不奇怪。
因为越少人关注,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小。
可是这些线索都太过散乱了,即使是福尔摩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侦破案件。
阿加莎干脆建议,“夏洛克,不如先把埋尸案和连环袭击案视为是同一个人所为,我觉得霍格博士给的分析,或许有用。”
福尔摩斯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探过身去,想将摆放在福尔摩斯前面的笔记本拿过来,但她低估了距离,不仅没够着笔记本,还差点把自己摔下椅子。
福尔摩斯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捞了她一把。
落了空的阿加莎整个上半身都倒在了福尔摩斯的怀里,只感觉一阵淡淡的薄荷清香将她包围着,而身后能感觉男人因为呼吸而起伏的坚实的胸膛。
阿加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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